論《傾城之戀》里白流蘇的個人情感

彭顯莊

摘 要：在小說里白流蘇似乎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女子，她自始至終都只是為了能嫁給范柳原。可是在她逞強的性格下，有著她對愛情的向往。而在她對待愛情小心謹慎的態度背后，也有復雜的原因。

關鍵詞：張愛玲；《傾城之戀》；白流蘇

指導老師：繆軍榮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5-0-02

張愛玲的小說和瓊瑤的不同。在瓊瑤的作品中，人物不必為衣食所憂，全心全意地糾葛于情感之中，詩情畫意、意境優美是瓊瑤小說的一大特點。大量地運用詩詞歌賦讓原本通俗的言情小說擁有了與眾不同的飄逸氣質，雖然瓊瑤筆下的女性形象大多有獨立意識，但她的一些男女性別觀念仍比較傳統：不能得到男人憐愛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在瓊瑤的筆下，作品里的角色不拘泥于世俗，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凌駕于世間萬物的。因此瓊瑤的作品總是備受年輕女性的喜歡，她在書中為讀者展現了最純粹的愛情，讓讀者對愛情產生美好的憧憬并向往著自己也能擁有一段純真的感情。

而張愛玲的小說卻是現實的。她曾說過：“生于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正如《半生緣》里所表現出來的：曼楨和世鈞原本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戀人，卻遭到親人的算計，最終是有緣無分。《傾城之戀》卻不大一樣，白流蘇和范柳原在戰火中表露心意終結為夫妻。但這不代表白流蘇和范柳原之間就是純粹的愛情，在張愛玲筆下，愛與不愛，終究會摻雜著一些現實。《傾城之戀》是以白流蘇的角度來述說的，我們能從作品的字里行間感受到白流蘇的情感變化。

小說一開始便不尋常，徐太太前來告知白公館流蘇前夫的死訊，三爺便急著要流蘇去奔喪，明面上為流蘇做打算，實地上卻是嫌棄流蘇在家中待的時間過長。三奶奶四奶奶也借機譏諷流蘇“她一嫁到了婆家，丈夫就便成了敗家子。回到娘家來，眼見得娘家就要敗光了——天生的掃帚星！”刺骨的話插進流蘇的心，流蘇氣不過，轉身回到里屋里去了。屋內她的母親也只是一味地避重就輕。只有與流蘇毫無血緣關系的徐太太替流蘇說了句中肯話：“你哥哥們把你的錢盤來盤去盤光了，就養活你一輩子也是應該的。”這便是流蘇在家中的境遇，被家里人嫌棄，尖酸刻薄地指責。唯一替她說話的，竟是個外人。她已經二十八了呀。她何嘗不想再嫁？可是自己沒讀過書，家里人又不讓她出去交際，要想嫁人，談何容易？

后來聽聞徐太太準備撮合范柳原和白家七小姐，而范柳原又是一個風流又多金的男子，正符合白流蘇找一個長期飯票的打算。于是在徐太太為七小姐和范柳原準備的約會上，白流蘇和范柳原跳了幾支舞，兩人因此結識。回到白公館，即使將四奶奶的謾罵聽得一清二楚，流蘇也不為所動。她知道，自己的嘗試成功了。流蘇內心是清醒的，范柳原在舞場上對她說了親密的話語，不代表著他是真心喜歡她。因為她早從徐太太口中聽說了范柳原是怎樣一個放蕩不羈的人，這也許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流蘇目前的境遇已經完全不允許她再像少女一樣追逐所謂的愛情，她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牢牢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接著范柳原借徐太太的手邀請她去香港，這對流蘇來說是一個契機。她可以借此進一步接近范柳原，同時逃離痛苦而絕望的上海。流蘇決定用自己的前途來下注，賭她能不能成功嫁給范柳原。如果輸了，她只能灰溜溜回到上海，在白公館的嫌棄和咒罵中孤獨終老。如果贏了，她可以揚眉吐氣一把，讓眾人知道她白流蘇不是掃帚星！

到達香港的當天晚上，范柳原同白流蘇說了些調情的話，此時的白流蘇仍舊把范柳原認作一般的紈绔子弟，總會在心底揣測范柳原的用意。范柳原對她說的情話，耳邊的呢喃，都充滿了目的性。確實，以范柳原這樣優秀的條件，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呢？而她不過是一個離了婚又上了年紀的女人罷了。沒讀過什么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哪里能吸引他呢？

可是范柳原卻對她說道：“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他嘴里這么說著，心里早已絕望了，然而他還是固執地，哀懇似地說著：“我要你懂得我！”她似乎被觸動了，這不像一般紈绔子弟拈花惹草時會做出來的樣子，如此的固執，哀懇。原來范柳原是講究精神戀愛的。流蘇愿意試試看，因為精神戀愛的結果永遠是結婚，而肉體之愛往往就停頓在某一階段，很少結婚的希望。在知道范柳原有可能娶自己的前提下，流蘇是愿意同范柳原談一場戀愛的。有了結婚的希望，就是有了退路，即使最后范柳原不愛她了，她只要守著這場婚姻就夠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范柳原帶她什么都玩，卻連她的手都很少牽過，一直保持著他的君子風度，流蘇先是提心吊膽過了一段時日，后來便漸漸習慣了。只是有一次在海灘上，二人嬉鬧中，流蘇突然被得罪了，她轉身回旅館，范柳原卻沒有跟上來，而是整個人慵懶地躺在沙灘上。流蘇回到旅館里，范柳原仍沒有跟上來，流蘇心癢癢的，從窗戶里特意拿望遠鏡朝沙灘看去，這時范柳原身邊多了一位印度公主。流蘇心里泛起了醋意，即使那印度公主化成灰她都認得。原來，范柳原在沙灘上躺著不走就是為了等她？果真改不了浪子本性。流蘇好不容易對范柳原積攢起來的信任和喜歡又漸漸淡去了。即使后來范柳原主動示好，流蘇依舊是把范柳原當作浪子猜測：他不愿娶自己，卻想讓自己對他投懷送抱。以后自己被拋棄了，絕對是啞巴吃黃連。思及此，流蘇的內心不覺又冷靜了幾分。面子上仍照舊和范柳原敷衍著。

直到一天半夜里，范柳原打電話給白流蘇，向她吐露真心：我愛你。流蘇心跳很快，或許自從她離婚以來她就沒有接受過這樣直白又深沉的愛意，一時間慌亂無主，不知作何反應。電話那頭又傳來范柳原的聲音：忘了問你，你愛我嗎？

流蘇低聲道：“你早該知道了。我為什么上香港來？”這是流蘇含蓄地試探，她不會像范柳原一樣直白地回應他，說著：‘我也愛你這樣的話，她擔心范柳原只是在玩弄她。柳原嘆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擺著的事實，我就是不肯相信。流蘇，你不愛我。”流蘇忙道：“怎見得我不？”流蘇見范柳原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一時也著急了。當范柳原說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流蘇沉思片刻，只覺得這是范柳原不愿意承擔責任不想娶她的表現，他說著這一切都不能由我們做主，流蘇便認定了他是在推卸責任。把這些天來的親密都當作了泡影。

直到范柳原說道：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時，流蘇驀地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原來竟把她當成這種女子？流蘇氣不過，掛斷了電話。電話鈴又再次響起，流蘇只是把電話放在一旁，聽著范柳原對她說：流蘇，你看得見月亮嗎？ 流蘇突然哽咽了起來。她不愿意承認即使剛才范柳原說出那樣的話來侮辱她，她在聽到他溫柔的話語時還是會心動。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的內心已經開始發生動搖。她一開始接近范柳原的目的并不單純，可是在這段時間的接觸下，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覺間為他淪陷。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越想越像一場夢。

她也不敢向范柳原表達自己的思念。

第二天他的態度也和往常沒什么不同。周圍人越發誤解她是范夫人。柳原笑道：“喚你范太太的人，且不去管他們；倒是喚你做白小姐的人，才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呢！”流蘇聽到臉色就變了。柳原用手撫摸下巴，微笑道：“你別枉擔了這個虛名！” 流蘇吃驚地看著他，驀地悟到他這人有多么惡毒。他這是有意讓別人誤會她是他的情婦，他不愿娶她，也不愿意放過她。流蘇心痛極了，如果說他昨天所說的話是對她的侮辱，那他今日的言語更像一種羞辱。似乎是想讓流蘇坐實了自己就是個認為婚姻是長期賣淫的女子的罪名。

白流蘇好歹是知廉恥的，不愿意順他的意，于是流蘇立刻啟程回了上海。白公館里的人們都在私下竊竊議論，說白流蘇勾搭上范柳原本就是圖他的錢，但現在灰頭土臉地回家來了，肯定是沒撈到什么好處。本來，一個女人上了男人的當，就該死；女人給當給男人上，那更是淫婦；如果一個女人想給當給男人上而失敗了，反而上了人家的當，那是雙料的淫惡，殺了她也還污了刀。白流蘇此番回來，待遇更不如以往。但她心里仍對范柳原存著一絲希望。果然十一月底范柳原傳來一張船票，讓流蘇去香港。即使這樣的行為讓白公館的人都認定了流蘇的情婦身份，流蘇仍是去了。

一個秋天，她又老了兩年。她已經等不起也耗不起了。

再次去香港，白流蘇的心境與第一次已然不同。她惱范柳原讓她失去了清白，被誤認為是他的情婦。當晚，范柳原來到流蘇房間，向她證實了那天月夜不是一場夢，同時吻了她。兩個克制的人在這一刻似乎都糊涂了，沉醉于其中。流蘇也在心里明白了，范柳原對她是動了真感情的。雖然沒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長期的抓住一個男人，是一件艱難又痛苦的事。但至少目前經濟上的保障是有的。流蘇一開始的目的也算達到了。于是流蘇不再去計較那些有的沒的，安心的做起了范柳原的“情婦”。

誰知后來香港淪陷，榮華富貴在戰爭面前顯得微不足道。只有安全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伴著門外的轟炸聲，流蘇突然想起了范柳原，擔心他的安危。不知道他的船是否成功出港，或者在半路被炮火擊沉。第二天，范柳原竟奇跡般地出現在流蘇面前，帶著流蘇轉移到安全地淺水灣。都說患難見真情，在戰亂中，范柳原還記得同自己一起，想必也是真心愛自己的。漸漸地，戰火蔓延到了淺水灣，流蘇不僅要心系自己的安危，還有范柳原的安危。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而他也只有她了。在這動蕩的世界里，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唯一靠得住的，只有她胸腔里的一口熱氣和她身邊的男人。即使他們都是自私的，但是能將彼此看得透徹并相愛的也只有他們了。白流蘇終是收獲了愛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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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勇、陳婕 《蒼涼寫就的華美——走進張愛玲的<傳奇>》.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