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孟京輝舞臺作品的形式與內容

馮薇

【摘 要】 本文通過分析先鋒導演孟京輝的幾部作品，主要目的是探討優秀話劇作品中形式與內容的關系。認為：形式與內容是統一的關系，一味的追求形式的變化與完美而忽視內容的本質這種做法是不可取的。戲劇需要創新，但藝術的本質，更深層的審美追求不能丟。

【關鍵詞】 話劇作品；孟京輝；形式；內容

根據近兩年來話劇市場年度報告數據顯示，話劇演出受到越來越多的觀眾關注，話劇形式也越來越豐富多樣，傳統的經典現實主義話劇、國外引進獲得很多獎項的劇目、小劇場原創劇目等大大小小的話劇都紛紛上演。但我們發現，除了傳統經典劇目，上座率最高的要數先鋒戲劇導演孟京輝工作室推出的話劇。在2016年話劇市場數據調查中，小劇場排行前十有孟京輝的六部話劇在榜上，且排名靠前。2017年，以孟京輝、賴聲川的話劇幾乎拿下了話劇市場的半壁江山，除了其在北京的，杭州的蜂巢劇場今年也列居小劇場排名前十位，影響力可見一斑。雖有好的票房，但孟京輝的話劇一直以來又頗受爭議，也有不同的聲音說其作品過于形式化，甚至蓋過劇本本身要表達的內容，沒有哲思。作為先鋒戲劇領軍者，孟京輝曾說：“我發現在戲劇舞臺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一切在電影、電視劇、廣播劇中不可能的，在舞臺上，在演員和觀眾交流的活生生的舞臺上，具有無限多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將會讓你大吃一驚、瞠目結舌，你會覺得只要縱容自己的想象力，一切‘胡思亂想的東西…搬上舞臺都會有震撼力。”那么其作品最終呈現出的是什么樣的效果？給予觀眾了什么“震撼”？如何評價其作品？本文就嘗試從個人觀看過的幾部作品中談談感受。

先看演出場數最多的話劇作品：《戀愛的犀牛》，最常被人對比評說的有三個版本，從這三個版本的變化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孟京輝導演風格形式大于內容趨勢化的顯現。最初的由郭濤、吳越表演的版本，個人認為是比較經典的，恰當的形式感，很好地凸顯了作品的主題。首先是戲劇與音樂巧妙的結合，簡單有個性的音樂風格，瑯瑯上口的旋律歌詞，吉他與搖滾樂隊的使用，除了人物對話，內心獨白，更多了一種表達方式，豐富了觀眾的視聽感受；集體朗誦直接抒發豪情，歌聲、音樂傾訴中愛情中的甜蜜與憂愁，喊口號給人以力量……這些手法都很好的與觀眾產生了共鳴。還有導演對整劇幽默喜劇的處理，對當下時事的調侃，舞臺動作的游戲性，劇本中對人物經典對白的設計。其正是以這種細膩的人文關懷打動觀眾。格洛托夫斯基曾經說：“我們為什么和藝術發生關系呢？我們是要穿過我們的藩籬，逾越我們的限制，填補我們的空虛——徹底實現我們的抱負。……戲劇藝術使得當我們把自己向別人坦然相見時，當我們自己和他們對證，借以了解我們自己的時候——不是在科學意義上，而是在根本的和人生的意義上，重新創造歷史的前因后果的時候，我們開始取得了經驗。”所以說這一版本是個人較喜歡的，有形式的多樣性，又不乏打動人心之處。而之后的幾個版本，導演越來越追求形式感，演員之間交流部分減少了，改為直接對觀眾交流，郝蕾版本增加了更多的演唱，舞美更奪人眼球，到第三版的滿場的形式手段，讓人眼前一亮之后就不記得什么了。

再看話劇《活著》，個人認為這是目前看到孟京輝近些年作品中最優秀的一部話劇作品。首先，它有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作為基奠：改編自余華的新現實主義同名小說，恰到好處地結合了孟京輝豐富的形式表現手法，在忠實還原原著的同時，體現出了很強的現代感，遵循現實的故事情節和人物命運為內容與寫意、形式手法恰到好處地相結合，使作品扎實又不乏新意。話劇以主人公自述的形式開始，使觀眾很快地帶入到規定情境中，隨著人物講述一步步深入故事情節；導演通過寫意的手法直接表達主題思想，比如：象征人生坎坷有高有低的土地，象征生命漣漪不斷起伏的幕布，營造夢境的鏡子。戲曲融入，例如：演員袁泉低聲吟唱的《貴妃醉酒》，唱出了生活的萬般滋味。豐富的人物情感外化的表現，如：演員黃渤猛烈摔打一個又一個水瓶，宣泄悲憤心情，瓶中流出的水象征慢慢流盡的血。慣用插科打諢的手法在這里反倒更突出了反諷效果，劇中的幽默感也很好地調節了全局壓抑悲沉的氣氛；如群眾演員充當六面的骰子，在田間勞作此起彼落的如同打地鼠般。這部作品在注重豐富的視聽語言傳達表現的同時，引發了觀眾對人生、命運、時代洪流的思考。個人認為，這是一部具有詩意又有哲思，形式與內容相統一打造出的好劇目。

最后要談的是2017年應該只演一輪，頗具爭議的新作《臨川四夢》，改編自明代著名劇作家湯顯祖的經典劇目。能看出此次導演是想以當代視角，通過現代人生活碎片式的展現手法解讀。表現形式依舊是先鋒、標新立異、歌隊、臺詞的重口味，這次還增加了裝置藝術、即時影像、昆曲等元素，裝置藝術，增強了舞臺形式感，象征意義不強；即時影像，在德國邵賓納劇團出演的《朱莉小姐》見到過此形式，在看話劇的同時讓觀眾有看電影的觀感；昆曲唱腔、身段、戲曲桌椅擺放元素使用；電子音樂的運用這次更是到達了極致，通過歌手演唱講述出《邯鄲記》的故事，仿佛是在開搖滾演唱會，倒是可以接受，現場氣氛很好，只是毫無深意。在戲中我們還看到了《奧賽羅》、《賭徒》、《阿波隆尼亞》以及孟京輝自己戲的“戲仿”，可謂是集所有形式感于此，只看見形式，鮮有內容，或者說內容大都還浮于表面。不禁讓個人產生思考，什么是形式？話劇是否只需要形式就夠了？它最終要傳達給觀眾的是什么？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惡丑？什么是高尚的？什么是庸俗的？何為先鋒話劇？他通過反叛的姿態讓觀眾清楚地看到了怎樣的世界？有了哪些新的美學價值的闡述？戲劇的靈魂從何處體現？

在美學的追求上，有意味的形式是每一位戲劇人，藝術家的夢想。導演查明哲說過大致應該是其多年導演實踐經驗的話：“形式上的東西只是一種手段。我承認形式的重要、形式的力量、形式本身有時也能成為內容，這些我都完全贊同。但是這種創造還是建立于思想基礎之上。我剛才講，作者一度創作缺乏的思想、思考、背景。二度創作同樣也是這樣，你最后所呈現出的這個演出，還是建立在你對作品的理解、對生活的理解之上。你所表現的是你對要表達的這段生活的思考，有了這種思考，你才能有那讓人叫絕的形式”。戲劇需要創新，但藝術的本質，更深層的審美追求不能丟。

不得不承認，參看之前話劇市場排行榜的調查結果，我們能看見，孟京輝的話劇仍被青年期待熱捧，說明形式感對于觀眾的審美需求之重要。他的作品優在舞臺呈現活躍，有生氣，時空處理自由，在觀演關系上也有很好的互動，舞美設計，干凈、利索、大方，時而有空的空間，時而又極具我國傳統戲曲的韻味，隨著科技發展，更是不斷地給觀眾以新的視聽享受。

我們通過分析先鋒導演孟京輝的幾部作品，主要目的是探討優秀話劇作品中形式與內容的關系。如法國現實主義大師福樓拜所說：“我相信形式和內容是兩張細致的東西，兩種實體活在一起，永遠誰也不離開誰。”一味追求對潮流的趨附，最終只能呈現的是附庸風雅的精神裝飾，沒有靈魂，沒有根基。尊重戲劇藝術的本質，戲劇觀，戲劇美學，本體論，他們可以掃除不好的戲劇模式，可以引領觀眾，帶領他們走進真實的生活，看到善惡美丑，看到人性的光輝，看到精神的力量。同時，恰到好處地結合新穎的、充分打開五感，調動試聽感官更全面的透視作品的形式，由此出發拓展出更多的優秀的作品。

【參考文獻】

[1] 新時期戲劇藝術研究[M].中國戲劇出版社.

[2] 先鋒戲劇檔案[M].作家出版社.

【作者簡介】

馮 薇，女，國防大學軍事文化學院，軍旅戲劇表演16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