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瀾 徐超蘭
(宜春學院音樂舞蹈學院 江西宜春 336000)
民歌,即民間歌曲,是指處于社會基底層的民眾在長期的物質生產、精神生活與社會交往過程中口頭即興創作的一種聲樂藝術[1]。贛西民歌是指位于江西省西部地區、與湖南省東部相交界區域的民歌,包括有宜春、萬載、銅鼓、萍鄉等地,該區域地形以丘陵山地為主,有優越的農業發展條件,水域資源豐富。這些天然地勢都賦予了贛西地區民歌豐富且多樣的題材內容,從插秧歌到采茶歌,從勞動號子到情歌小調,從名人典故到神怪輿論等,涉及了廣大農村勞動人民方方面面的社會生活,構成了贛西民歌的主要題材。
贛西民歌的內容涉及在《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江西卷》(其后簡稱江西卷)中贛西北民歌和贛西民歌兩大部分[2]。經過系統歸類與分析,將這 493 首贛西民歌進行曲調、節奏節拍等方面音樂特征的概括,結合個例描述歌詞語言、襯詞等特征。以期從音樂本體結構角度來研究贛西地區的民歌,歸納其音樂特征,對贛西音樂語言的傳承和發展研究起一定拓展作用。
贛西民歌按體裁可分為以下七大類:勞動號子、山歌(山田歌)、燈歌、小調、風俗歌、兒歌和生活音調[3]。《江西卷》中贛西民歌共有 493 首,以山歌數量為最,號子、燈歌、小調其次,風俗歌等收錄頗少。個別民歌還分有 3~4個版本,各有其不同調式或節拍特點,山歌中有幾首歌曲無指定曲調,只有歌詞與指定節拍。
經分析,《江西卷》中贛西民歌的調式調性以徵、羽調式數量最多[4],宮、商、角調式其次,包含有轉調若干。而徵、羽調式中又以山歌體裁為最,燈歌、號子、小調其次。
贛西民歌中徵調式終止的歌曲有 233 首,占比約47 %,羽調式終止的民歌有134 首,占比約27 %。其240首山歌中,徵調式終止的有108 首,其次為羽調式80 首,后依次為角、宮、商調式。贛西民歌中的勞動號子有 65首,其調式音列相對簡單且分布較平均,宮調式 20 首,羽調式19 首,徵調式15 首,角調式6首,商調式5 首。燈歌中有徵調式50 首,商調式9首,羽調式7 首,小調中有徵調式 36 首,羽、商調式各 10 首,風俗歌有徵調式 21首,兒歌羽調式 6 首等。總體印證了徵、羽調式的分量之重。
細節分析《江西卷》樂譜可發現,大部分徵、羽調式較為統一,調式調性與音樂手法無復雜變化,大多遵循音樂創作的基本特征和規律,以重復和裝飾變奏手法進行展開。甚至同地方民歌材料相似度也很高,如第 572 、574首九江地區的山歌則以同一調式音列音5-6-1-2為主,與其重復音材料構成自由的重復、展開。也不乏有個別民歌引入個別非調式音,這些細微材料有著一定的民族特色,但不影響整體調式調性的判斷。
傳統民歌受一代代傳承與篩選,其音樂中的節奏從自由、模糊的節奏律動向有一定節拍的節奏律動進階,總體仍以不規則的律動為主,固定且很有規律的節奏特征其次。在《江西卷》所記錄的樂譜中,400 多首贛西民歌中二拍子、四拍子的民歌有 204 首,二、三拍混合節拍的民歌有 164 首,散拍子民歌包括有 102 首,三拍子民歌 16首。另有個別無曲調、無節奏,僅按照口傳的記憶以2拍子或者3拍子進行念詞的民歌。
根據不同的用途所體現的自由性也有區別。如有調式調性,但節奏自由的曲調,亦有以念詞形式出現的韻律等,皆根據其在各地區不同的民俗用法而產生差異。勞動號子中以 2拍子和混合節拍的律動居多,2拍子的有 32首,如第 551 首修水縣的船工號子、第 568 首上高縣的搬運號子、第805~807 首吉安縣的排工號子等。2、3拍子混合的有 16 首,大多唱詞簡單、韻律感十足,節奏步調很清晰,體現勞動人民勞作時眾人一起使勁兒干的勞動精神。
山歌中,有 82 首散拍子、83 首混合拍子的歌曲,足以體現其歌曲韻律盡可能的自由感。山歌大多以清晰的調式調性、自由的旋律線條和節奏步調進行演繹,體現勞動人民盡情舒展身心、釋放情感的開闊精神。而小調和燈歌則多為2拍子韻律(分別為42 、49 首),部分為混合拍子(分別為 20 、24 首),總體旋律線條表現得較為簡單,易于口頭傳唱。
山田歌中有一種打鼓歌,隨一名“鼓匠”敲擊的鼓聲松緊程度來在輔助控制集體勞作的步調,節奏的疏密松緊決定勞動效率的高低,也是較為特殊的民間音樂表現形式。一般由 5~12 首長短不等的系列民歌組合而成。其中開頭、結尾的部分一般為無曲、無固定節奏的民歌,如第646 首《起號》、第 651 首《謝彩》。這類僅有歌詞、無固定曲調的民歌類似組曲中的前奏、尾奏等附屬部分,實際內容亦較為簡短。
大多民歌在長久的口頭傳承中,不斷被每一代傳承者再加工、再創新,甚至即興再創作,每一代音樂的傳播或多或少地融入了當地的語言、民俗喜好等。直至有了統一記譜方式,當時所傳唱的內容亦盡可能的被保存下來。透過《江西卷》中的樂譜可直觀發現,贛西民歌在流傳過程中因地制宜地融入了當地的民俗語言等文化,大多民歌表現出了不同地方性語言與襯詞相結合的特點。
從民歌內容上看,大多具體表現的是不同地區、不同時節的勞動生活與閑時的愛情歌曲。同一主題內容的民歌在不同地區表現得更為明顯。其中,勞動歌曲有諸如瑞昌下田插秧時的“秧號”歌,九江涌泉一帶的“打號”歌,靖安6~8月整茶時要唱的“打鼓歌”,上高等地的采茶歌、高安等地區的采桑歌以及瑞昌、九江的牛歌等。另一部分則是情歌系列,如萬載縣的《十八姐》、《妹子招郎》等。此外,還有部分表現人文、地域風情的民歌,如宜豐的《猜調》等。
贛西民歌的演繹大多將漢族腔調與當地方言進行結合,《江西卷》中大多民歌都印證著語言腔調多樣式地融入民歌的典型特點。以第 691 首《篩鑼放炮看嬌蓮》為例,歌詞中出現了“過嗨格、樣辦、落心、該邊”等方言,但其他內容如“節氣到、打鑼、吹角”等詞都同漢語[2]。個別地區如客家民族聚居等地區保留有其獨特的客家方言,其特有的客家山歌也在客家人長久的遷移過程中融合形成。如第 685 、688 首客家山歌《十八姐》、《哥妹打歌打商同》等,演唱者全曲歌詞皆用客家話進行演唱,同時,歌詞中出現的“績子、商同”等漢語譯音詞,更凸顯其濃郁的地方特色。
相對內容較為簡單的民歌,大量的襯詞則更容易體現其地方性特色。襯詞的運用基本為四類:語氣詞、擬聲詞、稱謂詞、虛化詞。襯詞的使用多配合指定的勞動節奏與民俗習慣需求而成,總體號子使用率最高,兒歌使用率最低[3]。如《江西卷》第 556~559 首搬運號子,全曲內容皆由語氣詞組成。第 593 首山歌,全曲僅 1句歌詞約 7字(每段),其他 40 多字都由襯詞組成,大多為語氣詞。兒歌部分僅有少數加入襯詞。
贛西民歌不僅結合了漢語與當地方言,同時也適當運用這些襯詞使民歌更通俗化、地方化。襯詞運用程度與旋律的結合也凸顯了不同體裁的民歌特色。
徵、羽典型調式和2拍子、混合拍子的運用在贛西民歌中有著很重的分量,這是贛西民歌音樂本質研究的“重頭戲”。所有的音樂本體皆離不開各地區的民俗文化,語言和襯詞的地方性與不同體裁的民歌相結合,映襯出山歌的寬廣、自由,號子的粗獷、豪邁,燈歌與小調的玲瓏、雅致,童謠的可愛等。有些民歌在演唱的同時還伴有其他方式的律動,諸如第569首靖安號子《打石》記譜中顯示,第三聲部加入錘子敲擊的節奏,利用擬聲詞來充當打擊樂的效果,充分展示出了傳統民歌音樂融入生活又創于生活的特征。由此,在分析民族音樂特征的過程中,還可參考現當代民俗的新式變化與傳承,延伸出更有趣味的音樂方式與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