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1995年,韋努蒂在《譯者的隱身》中首次提出歸化原則和異化原則,為翻譯過程中處理語言文化元素提供了有效指引。在翻譯文學作品時,譯者需適度處理其中的文化元素以達到促進文化交流的作用,那么便產生這樣一個問題:譯文到底是向讀者靠攏,還是向原文原作靠攏?本文將以《陋室銘》為例,從文化角度進行分析,討論歸化和異化在其翻譯過程中的應用。
關鍵詞:歸化 異化 文化 文學翻譯
一.引言
翻譯是語言轉換的過程,旨在將原文含義傳達給受眾。然而,翻譯不應只局限于文本層面。許鈞在《翻譯概論》一書中曾提到“翻譯是符號的轉換和意義的再生”。翻譯不只需要準確再現原文本的文字信息,還應傳達其中蘊含的深意,如文化內涵。歸化和異化正為處理文本中的文化元素提供了理論指導。1813年,德國學者施萊爾馬赫(Schleiermacher)在《論翻譯的方法》中提出異化(alienating)和順化(naturalizing)。基于施萊爾馬赫的設想,1995年韋努蒂(Venuti)在《譯者的隱身》中首次提出歸化(domesticating)和異化(foreignizing)。
歸化降低了原文的陌生感,使譯文更符合目的語的語言文化習慣,拉近了譯文與讀者間的距離;異化則保留了原文的異國情調,使譯文更具源文本的語言文化特征。二者各有側重,因此,譯者對在翻譯過程中如何應用歸化和異化產生了不同觀點,大致可分為三種:一是支持應用歸化策略以減少跨文化交流障礙,避免譯文晦澀難懂;二是支持應用異化策略,從而保留原文的原汁原味,避免被異族文化同化;三是認為二者不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相反,是同一問題的兩個方面,并非絕對對立,可以相互補充。
本文選取羅經國《陋室銘》為語料進行分析。《陋室銘》由唐代文學家劉禹錫所著,是中國古典名篇,體現了古代中國文人的志趣,反映了劉禹錫不流于世俗、崇尚質樸的意志—中國傳統文人的最高追求。文中包含數個能夠象征中國傳統文化的名詞及典故,還有文言文常用的比興手法,其譯文不應只表達其字面含義,還應反映出其中蘊含的文化內涵,所以本文將從文化角度分析歸化和異化策略在其翻譯過程中的應用。
二.文獻綜述
韋努蒂認為歸化即在翻譯中多采用目的語讀者可理解的詞句、典故,盡量減少原文晦澀難懂的信息,使譯文更符合譯入語的語言文化習慣,拉近原文原作與譯文讀者間的距離;異化則更多地保留了原文的異國情調,著重突出原文的“異質性”,使譯文讀者在閱讀時如臨其境。相對而言,奈達更支持歸化,認為翻譯是對文本意思、內容的表達,并從功能對等的角度定義翻譯為:“從語義到文體在譯語中用最親切而又最自然的對等語再現原語的信息。”他的這一思想可理解為是原文原作向譯入語的靠攏,通過將源語本土化來尋求讀者的接納和共鳴。與之類似,巴斯奈特從文化角度指出:“譯者在翻譯中應使譯語文化和源語文化在功能上等值,使譯語文本對譯語文化的讀者產生源語文本對源語文化的讀者相同的效果。”這意味著要實現不同文化的等值需進行一定程度的改寫將文化進行轉換,而這樣的改寫正是譯入語讀者需要的。
國內學者傅雷也曾于1951年在《高老頭》重譯本序中提出“化為我有”、“重神似而不重形式”,采用歸化策略將外文本土化,使國內讀者如讀本國作者所著文章一般。魯迅與朱生豪的翻譯觀點與傅雷追求的“神似說”則有所不同。朱生豪堅持忠實通順的原則翻譯莎劇,以弘揚中華文化,抵制異族的文化殖民。魯迅也曾提出“寧信不順”,通過吸收帶有“洋味兒”的詞句,充實剛剛起步的白話文。二者處于社會變革時期,對異化策略的選擇符合時代的要求,而今天世界更加開放,文化更加多元,人們渴望新事物,不同文化間的交流迎合了人們的期待。由于時代需求不同,譯者對異族文化的態度和對翻譯策略的選擇也應做出相應改變。下文中將以陋室銘為例,分析歸化、異化在其翻譯過程中的應用。
三.譯文分析
羅經國翻譯了多篇《古文觀止》中的名篇,他的風格忠實原文。在《陋室銘》的譯文中,他一方面保留了原文的文化元素,一方面恰當地增添了自己的理解,使譯文更加準確易懂。他結合了歸化策略和異化策略,在保留異國風情的基礎上降低譯文陌生感,利于宣傳中國文化,便于外國讀者理解文化內涵。
羅經國將題目譯成An Epigraph in Praise of My Humble Home,epigraph指篆刻的篇章,“銘”指刻于石碑上用于警示人們的篇章,象征著一個人的志向、道德觀和心理活動,二者有著相近的含義。同時羅經國添加了他對題目的理解,in praise of展現了“銘”的作用,如此讀者不只了解什么是“銘”也了解了原文的主題。此處是異化策略的應用。
Deity指上帝和眾神,是擁有高于普通人能力的生物,與人們交往,使人們到達超出世俗生活的新境界。西方文化中,Deity和獻祭是分不開的,通過獻祭和禱告以求神靈的祝福與庇佑。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人們封建迷信,認為鐘靈毓秀的山峰中居住著山神,并稱其為“仙”。每逢佳節,人們向仙人定居的山峰獻祭,祈求幸福安康、風調雨順、政權穩固。deity有與“仙”相似的含義,較準確的向讀者展現了源文本的文化現象,為異化策略的應用。
“靈”意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神仙獨有的能力。古人相信鬼魂的存在,它們有神奇的力量可以給凡人帶來財富、幸福、災難。羅經國將“靈”譯成supernatural power,體現了deity擁有非自然的神力,是比較準確的,是異化原則的應用。羅經國將開頭的四句比興以列出結果再解釋的結構呈現,不拘泥于原有模式,打破源文本的句子結構,更符合譯入語的語言規范,對讀者來說易于理解。在文字排列上呈現了歸化的特征,與應用異化策略的deity和supernatural power共同體現了源文本的文化內涵。
“My home is humble. But it enjoys the fame of virtue so long as I am living in it.”意為雖然作者居于“陋室”中,但他不以為恥,因為無論身處何地作為一個有德行的人他都將保持操守不受困擾。譯文解釋了作者的德行和“陋室”的名聲之間的關系,在不損害原文結構和含義的情況下降低了陌生感。此處很難界定到底是歸化還是異化,似乎是二者的融合應用,不只再現原文所要抒發的情感,還解釋了其中關聯便于讀者理解。
“I can enjoy playing my plainly decorated qin, or read the Buddhist Scriptures quietly.”Qin是起源于伏羲時期的樂器,彈琴是中國古代文人的基本技能,在西方并沒有相應的替代品。羅經國用漢語拼音為譯,將傳統樂器介紹給讀者,一定程度上保留中國元素,是異化原則的應用。“素”意為樸素,羅經國將其意為plainly decorated以介紹“琴”的外在樣貌。“素琴”二字并未都以拼音方式譯出,而是將“素”加以解釋,降低事物的陌生感,使讀者可以了解到qin是一個質樸大方的物品,至于“琴”是什么,譯文則沒有用西方文化中已有的詞匯生搬硬套。“素琴”一詞的翻譯為歸化與異化的結合體。“金經”指佛教經典,羅經國根據原文的內涵譯成Buddhist Scriptures。以上皆為異化原則的應用。
在最后三句話中,劉禹錫將自己的陋室與“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互比表示他的陋室終將因其德行聞名。諸葛亮是三國時期的軍事家,楊雄是西漢時期哲學家,他們都有志向、有能力、有品德,對物質享受不屑,甘于住在陋室。提到他們,人們都贊賞他們高尚的人格而非嘲笑他們的窘境,劉禹錫意在向他們學習并在最后兩句中表示他也有同樣的志向和人格。羅經國將此處的用的考慮在內,呈現其中的比較,降低讀者的陌生感,是異化原則的應用。
四.結論
在翻譯文學作品時,譯者不可避免地要處理文化因素,歸化和異化為處理文化因素的重要策略。雖然二者有著不同的定義、用法、側重,但不是對立的,翻譯時僅應用其中一種并不現實,譯者無意中會將二者融合。二者是同一概念的兩個方面,并沒有明確界限。正如羅經國的版本所呈現的,在保留異質性降低陌生感的基礎上展現文化內涵并接近讀者。因此,在翻譯過程中共同使用歸化和異化必不可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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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唐嘉潞,東北師范大學在讀碩士,英語筆譯專業,研究方向為文學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