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馬爾庫塞科技異化思想分析

馮金衛

摘要：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一書中基于對發達的工業社會的考查，意識到科學技術成為壓抑人的本能和阻礙社會進步的離心力。社會日益成為一個沒有批判性、否定性原則的極權主義社會，人在現實的生活之中拋開了真實的需要，陷入物質資料的享受等虛假的需要的泥潭;在政治上逐漸放棄了自己所要爭取的“自由和面包”，撇開階級之見甚至放棄通過暴力革命的手段以期望走入共產主義的信念，最終與資產階級相融合、同化，實現了政治對立面一體化;人在文化上人日益成為商業的傀儡，金錢的奴隸，卻忘卻了自己的思想作品是對現實生活的批判反映。本文對馬爾庫塞的科技異化思想進行以下簡要梳理。

關鍵詞：馬爾庫塞 科技異化 單向度的人

中圖分類號：B08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02-0238-02

馬爾庫塞作為法蘭克福學派的最負盛名的代表人物，用科技的進步造成人的異化觀點提出了“社會批判理論”，該理論主要研究的是人在科技異化的資本主義社會中處于何種地位，人的物質需要充足之后，是否放棄原有的革命理論并建立新的政權組織和新的社會，人的精神狀態如何，是飽滿的還是空虛的，意識形態在發達的工業社會的表現如何，如何實現人的解放問題，等等。馬爾庫塞看到了人在發達的工業社會中在政治、經濟、文化方面日益被科學技術所異化、所束縛，造成了人在社會里喪失了批判性、否定性原則，只具有肯定性的單方面的人，提出了“單向度的人”這一批判性思想。

一、單向度的人的含義

1932年，馬爾庫塞在對馬克思的早期著作《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人的本質異化問題進行嚴謹的邏輯分析和思考之后，認為馬克思對于人的異化問題不僅限于經濟方面，而且也涉及政治、文化方面這些現實的歷史之中。并對自己所處的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進行考查，得出了人在科學技術進步所造成的資本主義社會，較之于馬克思所說的資本主義社會有了長足的發展，科學技術造成人與社會新的異化本質狀態這一結論。馬爾庫塞認為原本在社會中存在兩個方面的原則：積極性原則和批判性原則，也有兩個方面或者向度：對現實生活和社會保持一致所作出的肯定性方面和二者發生沖突時作出的否定性方面。科學技術日益成為壓抑人的本能和阻礙社會發展進步的離心力，造成了社會的單向度的發展。即“在壓倒性的效率和日益提高的生活標準的雙重基礎上，利用技術而不是恐怖去壓服那些離心的社會力量”①。雖然20世紀中葉的資本主義社會由于科學技術的變革，生產力得到巨大發展，但資本主義社會變成了一個極權主義社會。原本社會中存在的反對的、批判性的思想和與正統派意見相左的反對派遭到了剝奪，只有肯定性、積極的維度。所以“單向度”就是肯定性方面，極權主義社會是個單方面肯定性的社會。生活在社會中的單向度的人也就是對于社會只有肯定的認可，而沒有否定批判性的反對向度，人的本能被社會所壓抑著，同時也是社會進行統治的工具。

二、科技異化在單向度社會中的表現

馬爾庫塞認為人在發達的工業社會里原本過著平穩、安逸和合理的生活，個人自由地分配自己的時間，安排自己的行動，但實際上人是不自由的，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有效地窒息那些要求自由的需要”，其根源在于科技對人和社會的操控和控制所導致的異化狀態。在單向度的社會中存在著“技術合理性的目的”，即科技把原本屬于社會經濟、政治、文化方面的需要強加給個人，形成了三個層次的異化狀態：

（一）需要上的異化：真實的需要和虛假的需要

馬爾庫塞認為極權主義是一種“非恐怖的經濟技術合作”，它把人們的需要分為“真實的需要”和“虛假的需要”。虛假的需要是一種“抑制性需要”，人在商品中被滿足，其實是極權主義社會統治人的一種隱蔽的手段。人在其中被滿足的需要只是一種表面性的，虛假的，會使人的“理性屈從于生活，認識遲鈍，對他未能體現整體的壓制力量的事實視而不見”②。真實的需要是一種“免于匱乏的自由”的需要，而決定人的自由的因素，“不是可供個人選擇的范圍，而是個人能夠選擇的是什么和實際選擇的是什么”③。而虛假的需要與其相對立，是指“社會把特殊利益從外界強加在個人身上的需要，使艱辛、侵略、痛苦和非正義永恒化的需要”④，它的主要表現在休息、娛樂、通過新聞廣告來帶動消費等等。由于科技的發展、機器自動化的生產促進了社會物質資料的豐富，使人們的生活感到幸福和滿足，可實際上出現了生產過剩。社會為了把這些多余的消費品賣出去，便把這些額外的社會需求附加在個人身上，并通過一系列消費廣告、新聞媒體等手段宣傳，讓人們沉浸在購物的喜悅和刺激之中，通過消費帶動社會產品的分配和流通，人被新的需要所控制，讓人們的靈魂活在小轎車、錯落式家庭豪宅和高配置的廚房設備等商品之中。社會所要求的是“對過度的生產和消費壓倒一切的需要”，唯有如此，社會方能緩解甚至擺脫由于生產過剩帶來的危機，才能穩定地發展下去。

（二）階級結構上的異化：階級對立面的一體化

在發達的工業社會里，工人可以和老板同吃一家高級餐廳的美味佳肴，游玩同樣的旅游景點，打扮得和老板的女兒同樣美麗動人，使用同樣的轎車……其原因在于科技的進步，生產力的發展，導致了社會階級結構發生了變化。馬爾庫塞歸結為四個方面：第一，機器的改進促使工業往機械化、自動化方向邁進，從而不斷降低體力勞動者在勞動所占的比例和數量，從事腦力勞動的比例和數量不斷上升，原本工人從事的單調、枯燥的工作由效率更高的機器來代替;第二，藍領不斷白領化，職業層次不斷同化，階層等級差距不斷縮小;第三，勞動性質和生產工具的變化改變了勞動者的敵對態度和階級意識;第四，新的技術工作從根本上滿足了無產階級的物質生活資料，從物質上掩蓋了不平等和奴役的再生產方式，工人不用通過暴力革命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從而否定了馬克思所說的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和作用。以上四個原因是馬爾庫塞論述“無產階級融合論”的論點。馬克庫塞認識到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實行工人參股、實施福利制度的等多種措施把顯性的社會弊端進行了改進或者清除，引起工人動亂的因素也得以控制。隨著社會生產力的不斷發展，無產階級不用通過政權的更迭就可以得到“自由和面包”，開始認同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社會制度，無產階級“為反對可能瓦解統治基礎的生活方式而斗爭”⑤的意識形態和手段減輕甚至消失了，從而與自己的政敵同仇敵愾、握手言和，同化成同一階級。

（三）文化領域上的異化：文化產品的商品化、大眾化

在發達的工業社會中，單向度的、被異化的方面不僅體現在經濟、政治領域，文化領域同樣如此。馬爾庫塞認為高層文化是指對社會現實進行思考并作出批判的一種文化，是少數人所特有的。由于科技的進步，物質財富的充裕，文化產品所能帶來的附加價值被人們看到而備受追捧，文化產品變成了商品的一種表現形式，被廣泛地量產出來以供人們消費，其中不乏粗制濫造、濫竽充數的產品。高層文化卻逐漸喪失其存在的合法性，被人們束之高閣，原本與現實相背離的文化現在卻與現實相一致，人們的思想就會變得麻木不仁、冷漠;原本的文化中心變成了商業貿易區、政府部門，人們的娛樂文化方式就變得普遍化、世俗化;原本令人發聵的音樂成為推銷的音樂，大眾對一些快餐式的文化感到滿足，人們看中的是文化產品所帶來的交換價值，而不是文化本身所特有的實際價值。這是文化上的墮落，社會極權化、單向度的表現。其次，文化產品生產的壟斷化和商品化。新聞媒體的報道、廣告的宣傳、電視節目的連番轟炸，把文學作品和商業形式結合起來，使文化領域具有了商品進行買賣的特點。文化產品帶來經濟利益的同時，文化領域的壟斷與集中便不可避免。弗洛姆也有關于發達的工業社會中存在著嚴重的文化消費異化現象的觀點，大致意思是一個人要是有錢的話，可以不用付出辛勞就可以擁有想要的一切。即使自己沒有藝術天賦和鑒賞力，附庸風雅也好，也可以買到珍貴的油畫;即使自己沒有音樂細胞，也可以買到最珍貴的收音機;即使自己不受教育，也可以把教育當作用于未來投資的資本，如果畫被燒了、書籍被毀了，除了錢財損失了一些之外，便沒有什么可損失的了。

三、科技異化所帶來的啟示

馬爾庫塞意識到了科技的進步對人造成了新的異化形式和狀態，關心人的精神心理健康，這無疑是值得肯定的，卻沒有看到人們在選擇文化產品的自身具有鑒別力和創造力，沒有從社會的基本矛盾著手分析，也沒有提出關于經濟異化更深層次的內在依據。馬爾庫塞雖然看到了科技的進步給無產階級生活方式的改變，造成了新的異化狀態，由原來的體力上的肌肉的勞累到現在的心理上緊張不安等情緒的轉變，技術的機械進程破壞了人們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的自由，無產階級過去是非人化的奴隸，現在是受抬舉的奴隸，但仍舊是奴隸，只是奴役的手段和方式更加隱蔽和新奇。人是在“一種高度合理化、效率高、前途遠大的形式中得到繼續”⑥，在新的勞動工具下被奴役的。但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固有矛盾還尚未解決，工人并不占有生產資料，自身黨派并不能在國家組織中為自己爭取到實際的決策權和民主權，階級斗爭實際上并沒有消失，階級矛盾更沒有得到根治，社會貧富化差距仍舊很大，那么無產階級怎么可能融入資本主義的陣營呢？這完全是一種烏托邦式的空想！

注釋：

①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2.

②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11.

③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8.

④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6.

⑤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48.

⑥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38.

責任編輯：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