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播影院的著作權侵權問題及管理對策研究

關 軍

（中國版權保護中心，北京 100050）

點播影院作為一種新興的商業運營模式，在電影院和流動放映活動場所之外，為觀眾觀看自選影片提供了舒適、優質的放映服務，符合消費者的需求，順應了我國觀影業更新業態、文化創新、蓬勃發展的趨勢，所以已成為一種受歡迎的觀影模式。但當這種模式被非法用于通過消費者有償點播的方式謀取利益時，放映沒有依法獲得所轄點播院線提供的影片，其經營行為存在侵害電影作品著作權人或被逐級授權的后續權利人依法享有的復制權、發行權、放映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權利的法律風險，影響了點播影院版權保護運營的正常秩序。

一、點播影院的盜版片源、克隆放映服務器及密鑰的來源

（一）獲取盜版影視作品的途徑

點播影院經營性使用影視作品，盜版片源主要來自網絡下載、個人私下販賣及在正規影院盜錄等渠道。以今年參與春節檔電影高清盜版違法制作、傳播活動的點播影院為例，絕大部分使用的是正規院線影城拷貝所制作的“準高清盜版電影”。其來源之一是：影城的放映主管向盜版團伙提供正版影片的片源，再由盜版團伙制作盜版影片后，有償出售給點播影院；來源之二是：影院偷拍盜錄后通過電商平臺非法售賣盜版影視資源鏈接、網盤賬號密碼；來源之三是：從正規影院付費借出影片拷貝，在放映時用高清攝像機進行翻拍，并用專業軟件進行修正，制作出的高清盜版影片等。

（二）硬件設備及密鑰的獲取

很多影城的服務器和放映機都會有一個升級的過程，但目前這些淘汰設備沒有被徹底銷毀或通過正規渠道回收，非法經營的點播影院可直接對其改造和破解，隱藏了服務器的身份，竊取正規影院播放密鑰，重新注冊克隆后的放映服務器，即可以直接放映“正版電影”。

二、未獲得許可并合理支付報酬

上述點播影院通過消費者有償點播的方式謀取利益時，為了降低成本、最大限度追逐利潤，不愿意對版權投入常規成本，不愿意將版權納入其商業模式中，不按點播影院技術規范要求選用計費系統，在未獲得被授權院線許可的情況下使用電影作品，導致無法按時報送相關經營數據并將其納入電影銷售收入統計，造成著作權人不能依照約定或者《著作權法》有關規定獲得報酬。

三、點播影院非法經營過程中破壞或避開技術措施脫離行業監管實例

在打擊春節檔電影侵權盜版“2·15”系列專案中，馬某予曾經營過影院，他曾利用自己影院的放映服務器制作的4部盜版影片，就被負責國內盜版影片追查的中宣部電影技術質量檢測所（原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電影技術質量檢測所，以下簡稱：質檢所）通過數字水印技術鎖定，進而受到處罰。馬某予購買的序列號為A15591的電影播放器，早在2016年10月就被質檢所發現，市場上開始出現帶有這臺放映服務器專有水印號的高清晰盜版電影，但A15591服務器下載電影密鑰時綁定的是空殼影院，無法核對服務器定位，便通知影片發行機構將該服務器的數字證書列入了黑名單，這樣A15591號服務器永遠無法以自己的身份下載電影密鑰進行放映。可是，帶有這臺機器水印號的高清盜版影片仍然層出不窮，原因是它們復制了其他影院的服務器數字證書信息，并獲取了該影院下載電影密鑰的賬戶、密碼，將服務器做了刷機，克隆出了A03784的服務器，通過技術手段改變了放映服務器的身份信息，用其他正常備案服務器的身份獲取了影片密鑰，導致監管部門無法定位該放映服務器而脫離了監管[1]。

在上述犯罪過程中，繞過版權管理技術措施，采用刷機行為隱藏服務器的身份、空殼綁定，使水印監測無效；破解密鑰技術，跳過密鑰驗證過程直接提供服務器和放映機播放正版影片，逃避電影主管部門監管。

四、點播影院內的非法點播、放映行為涉及哪些著作權法上的權利

對于點播影院的新業態導致的新問題，需要準確界定相關行為的性質，以便找到在現行的法律中可以遵循的規則，如通過使用《著作權法》進行合理解釋。

（一）侵犯復制權行為

點播影院沒有合法的影片來源，將采用翻拍等方式制作的盜版電影作品拷貝到院內的服務器內，提供觀影服務，該行為就是一種受復制權規制的復制行為，未經授權，侵犯了著作權人享有的復制權。

（二）侵犯信息網絡傳播權行為

點播影院在院內所設置的點播系統的服務器中，內置盜版影片，并以上傳方式置于一個向公眾開放的網絡當中，使公眾可以在其營業時間內和影院內任何地點，通過點播界面，點播或者下載上述網絡服務器終端存儲的影片或提供鏈接指定的網址服務器終端存儲的影片，進行有償觀影，該行為是一種受信息網絡傳播權規制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若未經授權，侵犯的是著作權人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三）侵犯放映權行為

在點播影院內，如果沒有搭建內網，而是配置了機頂盒、顯示器、放映機等技術設備，公眾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在營業時間內選擇欣賞電影作品和時間、再現盜版視頻網站中的電影作品，或直接向公眾再現盜版電影作品等行為，并且不涉及將電影作品以上傳等方式置于網絡中傳播，該行為是受放映權規制的放映行為，若未經授權，侵犯的是著作權人享有的放映權。

（四）侵犯發行權行為

點播影院在點播、放映服務中，若加入以出售或贈與方式向公眾提供電影作品的原件或者復制件的行為是受發行權規制的發行行為，若未經授權，侵犯的是著作權人享有的發行權。

五、采用技術手段監測及追查盜版源的對策

每個放映服務器里都有水印編號，所有通過這臺服務器放映出的數字電影就是影院的電影，水印功能都會在畫面和聲音里疊加水印號和放映時間。數字水印不會被數字內容的使用者感知，也不會影響對數字內容的欣賞，但能夠被特定的計算機程序所讀取。當質檢所用專業設備檢測此水印時，能得到盜版流出的放映服務器和當時時間的水印號，再根據水印號去找出廠時對應的數字證書號，再用數字證書號去找備案的影院，以此監測、追查盜版源。

2016年11月28日質檢所與瑞士NexGuard公司簽署了獨家水印保護授權協議，國內所有上映的電影都將逐漸實現水印版權保護，每部電影都將被標上獨有的“記號”，通過NexGuard平臺數字水印檢測，一小時內就能精確定位盜版內容出自哪家影院的具體場次，幫助制片方、母盤制作、發行方及院線方維護版權合法權益。[2]

目前，數字密鑰的技術雖然已經足夠完善和安全，但還存在很多漏洞和問題，從而跳過密鑰驗證過程直接提供服務器和放映設備，還需不斷升級。

六、強化行政監管的對策

既然點播影院有播放市場，就不能再成為監管盲區。點播影院與著作權有關的市場經營行為和經營模式還涉及行政管理法律關系，應當遵循相關市場監督管理制度。

（一）點播影院的業務許可及經營規范管理

《點播影院、點播院線管理規定》（以下簡稱：《規定》），對點播影院的行業屬性和業務范圍有了明確界定，形成了管理規范。《規定》第四條規定：“國務院電影主管部門負責全國點播影院、點播院線電影放映、發行活動的監督管理工作。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電影主管部門負責本行政區域內點播影院、點播院線電影放映、發行活動的監督管理工作”。

按照《規定》要求，企業、個體工商戶設立點播影院，應當向所在地縣級人民政府電影主管部門提出申請，電影主管部門依照有關規定對符合條件的點播影院，頒發電影放映經營許可證；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電影主管部門依據點播院線所報材料，對全國點播影院經營管理信息系統所載點播影院相關信息進行核對，依據點播院線申請向其發放所轄點播影院編碼，并將此碼用于電影主管部門對點播影院實施管理的唯一數字標識；點播院線負責向所轄點點播影院提供影片，點播影院不得放映所加入的點播院線發行范圍之外的影片；點播影院應當按照所加入點播院線的要求，按時報送其相關經營數據，并由點播院線上傳全國點播影院經營管理信息系統，納入電影銷售收入統計。

按照《規定》要求，電影主管部門應當加強對點播影院、點播院線的日常監督管理，監管全國點播影院經營管理信息系統，及時將點播影院的經營數據計入該系統，納入全國票房數據統計。因此，要建立、完善點播影院、點播院線違法行為警示記錄檔案，并向社會公布；要對列入警示記錄的點播影院加大監督檢查力度；要對未進行備案的點播影院的運營主體，實施黑名單制度，通過數字水印等技術進行鎖定拉黑；要針對可能出現破壞技術保護措施的行為風險點，有關部門與技術維修人員、專門保管人員等相關人員簽訂保密協議；有關部門要對流通到影城的硬盤設專人保管，限定核心人員才能接觸作品資源、關鍵技術，禁止私人臨時帶出，并簽訂責任書；對升級淘汰的影城服務器和放映機徹底銷毀或設正規回收渠道，有關部門與相關人員簽訂責任書。在上述幾類責任書中，加大違約責任，追究其違約責任和侵權責任。

（二）對點播影院涉及的違反著作權法律法規的管理

在點播影院快速發展的同時，其涉及的違法經營導致的著作權侵權問題日漸顯露，《規定》第三十四條明確規定：“點播影院、點播院線違反著作權法律法規的，由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依法予以處罰；情節嚴重的，由原發證機關吊銷許可證。”國家版權局一直將點播影院列為“劍網行動”的重點整治領域，但仍屢禁不止。《著作權行政處罰實施辦法》第六條規定：“國家版權局可以查處在全國有重大影響的違法行為，以及認為應當由其查處的其他違法行為。地方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負責查處本轄區發生的違法行為。”其對點播影院的侵權行為認定主要是依據《著作權法》第四十八條第一項，行政處罰的依據主要是《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三十六條。《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十八條第一項，可以作為點播影院信息網絡傳播權侵權行為認定的補充依據。我國國內法目前是諸法并存的局面，兩高、公安部、司法部的相關解釋和規定是我國當今司法實踐中必不可少的輔助依據。在2019年春節前夕，國家版權局提前公布了多批次重點電影作品版權保護預警名單，多部影片入選；通過官方微博公布侵權盜版舉報方式，在對公眾舉報信息進行認真篩查后，及時處理了多起春節檔院線電影盜版鏈接。在“4.26”世界知識產權日，成立了院線電影版權保護聯盟，引導制片方、發行方和商業網站開展版權合作，充分發揮了集體維權作用。同時，會同國家電影局、公安部、網信辦、工信部，開展案件查辦，打擊點播影院的非法“點播”行為，并對嚴重的違法分子移交公安部門采取刑事手段予以打擊。

公安部在2019年春節的“2.15”行動中，會同版權、電影管理等行政監管部門，建立了侵權線索通報“直通車”機制，為專案偵辦提供侵權認定、技術解析等方面的助力。國家電影局迅速向版權部門移交線索，并部署技術部門開展水印檢測，追蹤盜版來源、非法點播影院，同時部署電影技術人員入住專案組協助辦案，為案件偵辦提供相關線索，在約談有關放映服務器生產廠家后，敦促企業技術升級、填補技術漏洞；部署發行放映領域自查、要求各院線、影院加強內部管理和員工教育等，對未取得資格的點播影院進行了嚴厲打擊。[3]

總之，點播影院的非法“點播”，不是法外之地，對點播影院的新業態可以準確依法界定其相關行為的性質，找到可以遵循的規則，強化版權管理與立法保護；針對監管松、處罰輕的現狀，完善監管技術手段，加大違約責任，加大處罰力度，依法培育獨特的版權正規化的點播影院經營模式，延長電影制作人的盈利周期，使其在實踐中不斷走上正規，成為我國主流院線的恰當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