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悲傷逆流成河》看大陸青春片發展策略

苑永嘉

（周口師范學院文學院，河南 周口 460000）

電影《悲傷逆流成河》（以下簡稱《悲》）是根據郭敬明同名暢銷小說改編，由落落執導，趙英博、任敏、辛云來、章若楠、朱丹妮主演的電影。

該片主要講述了上海弄堂里一起長大的一對年輕人齊銘、易遙在校園內外的情愫糾葛，并在一次次的流言蜚語中卷入校園欺凌，最終以悲劇結尾的故事[1]。該片于2018年9月21日在全國院線上映。

一、小說電影改編

電影《悲》改編自郭敬明的同名小說。原小說將表現的重點放在了殘酷青春的展現上。小說里的易遙一直誤會靠賣身賺錢的媽媽愛錢而不愛她，缺失父母關愛的她在17歲時因為愛上混混而懷孕。她央求齊銘帶她去醫院打胎卻被唐小米看到并傳出流言蜚語。在后續中齊銘與易遙雖曾在一起，但還是分手。顧森湘因為易遙意外轉發的一條短信去赴約，她去了之后被強暴，而割腕自殺。顧森湘的死，齊銘與顧森西都認為此事是易遙的責任，而易遙因為之前學校里的流言蜚語再加上這次感情要好的兩個人對她的不信任導致絕望，在齊銘的面前選擇跳樓自殺。齊銘忍受不了易遙死在他面前的事實。在對易遙充滿愧疚的同時顧森湘的死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內心充滿了絕望與痛苦，在傍晚的時候他關上了門窗，拉好窗簾，切斷了電源與電話線，走向廚房，在煤氣中閉上了雙眼[2]。

相比于小說的悲慘結局，電影中充滿了溫暖。不僅易瑤的生死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給觀眾以美好的期盼，劇中的顧森湘也是意外跌落而身亡，絕望中的易遙還有一個給自己溫暖的顧森西，甚至貧窮、弱小的母親，在得知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女兒染病的瞬間，化自責為堅強，義無反顧地拉著易遙去看病……電影有意將小說中的悲劇弱化，同時注入溫暖的關懷。同時，電影將故事的重心聚焦在了校園欺凌上，放在了被校園欺凌者的感受上，放在了造成校園欺凌的原因——冷漠表現上，而非青春成長殘酷。這不僅使得整片議題集中，而且這是一種現實價值的取向，能夠引起社會廣泛的關注，進而實現影片的社會價值。

二、敘事及影像

（一）敘事策略

韓國、日本等國家和中國臺灣地區的殘酷青春片，在具體的影像呈現上的比較寫實，表現的尺度比較大，對暴力、犯罪的表現比較直白。在美國青春啟示電影之中，正值花樣年華的主人公卻在銀幕上經歷了種種讓人觸目驚心的黑暗人生，他們為自己的輕狂、憤怒、欲望等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影片創作者將這些黑暗遭遇不加修飾地呈現在我們眼前，給了殘酷的現實社會沉重一擊[3]。而每個國家和地方的情況、創作環境、電影政策等各不相同，所以要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青春片發展路徑和呈現方式，這方面《悲》值得借鑒。

與日韓直接展現暴力過程相比，電影《悲》側重于寫意。在表現易遙的病情被唐小米惡意傳播、被同學們侮辱、被扒下衣服拍照、被同學圍觀指點等場景時，運用了快速的mv式剪輯，配上相應的音樂，形成一種類似“MV”式的非寫實風格，避免直接呈現易瑤被欺凌的過程，給觀眾帶來過多的痛楚，類似的例子還有幾處，這是適合大陸觀眾的影像呈現方式。因為大陸觀眾普遍將電影當作娛樂消遣的工具，鮮有嚴肅的理性的思考和探討，更不愿意到電影院去探討沉重的現實社會問題。這種影像風格的呈現，是為了適應大陸觀眾觀影心理，也是為了適應大陸電影審查政策，達到了敘事流暢、揭示社會熱點問題的目的，可謂是成功的。

在電影《悲》具體的敘事策略上表現為：對社會問題就事論事，對可能刺痛觀眾的具體過程一點帶過。不刻意放大問題，不將民生問題政治化，更不帶有政治意識形態的映射，更多的篇幅用在塑造人物、講述故事上面，結局一般是壞人得到法律的懲罰，國家、社會等都做出了相應的努力，呼吁社會更加重視這個問題。然而就目前的發展情況來看，大陸青春校園電影在意識形態構建方面整體表現欠佳，其雖然擺出一副迎合社會主義主流價值觀的姿態，但更多表現出的是一種自甘墮落的意識形態特征，多部電影更是陷入道德和審美的虛無主義之中無法自拔，這些都在潛移默化中肢解著電影受眾尤其是處于價值觀形成階段的青少年群體的價值觀念和是非判斷標準[4]。相比于其他青春電影，筆者認為，《悲》在意識形態上實事求是的、負責任的創作態度，是更符合中國國情的敘事策略。因為試圖借助電影來一下解決社會問題是不可行的，試圖上綱上線，只會使得問題的解決更加復雜，不利于社會的和諧和國家的發展。所以說，在敘事上，《悲》也給其他中國現實主義作品提供了有益的探索。

（二）影像呈現

《悲》形象生動地揭示了影片的主題，易遙的悲傷會逆流，而且會成河，甚至這悲傷能大到將年輕的生命吞噬。按照常理，這應該是一部非常悲傷、壓抑的文藝片，但《悲》影片的整體風格是質樸、細膩、唯美，不乏溫情。

電影一開篇就直接交代了易遙被欺負的直接原因是家庭貧困，貧困到單親母親無力承擔哪怕一件小小的校服，這同時為后面易遙在學校是異類存在提供了理由，也通過明顯的校服區別，很直觀、形象地將易遙與其他同學區分開來。這種設計可謂一箭雙雕，自然而又巧妙。同樣的例子還有花的設計。鮮花不僅暗示出易遙是美麗的花季少女，而且通過一束鮮花將易遙、齊銘、顧森湘、顧森西四個主角聯系在一起，推動故事的發展。同時，隨著易遙的病情被公開，易遙被侮辱、欺凌，鮮花也逐漸枯萎，鮮花成為易遙的象征；觀眾還通過易遙對待鮮花的態度，不止一次感受到易遙對人生的悲觀態度。一束鮮花，多種作用和功能，自然又巧妙，可謂匠心獨運。類似的例子還有水管流水與易遙醫院檢查的交叉的交叉剪輯、顧森湘被害的驚心動魄等，這些巧妙的細節設計，使得本片呈現出質樸、細膩的風格，再加上大量憂郁、清新、溫暖的音樂，電影呈現出一種“MV式”非寫實風格。

劇中有很多讓觀眾感動的細節設計。易遙的母親一開始就給我們展現一個不管女兒死活、掙扎在最底層生存線上的自私女人的形象。但隨著劇情的發展，我們看到母親色厲內荏的本質，以及對女兒不流露于言表的愛。尤其是當母親意識到是自己的行為造成了女兒的染病，母親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并隨即做出了一個弱女子的最堅強的決定——拉著女兒去看病。導演有意通過詳細展現母親拉女兒看病的過程，并配上相應的音樂，將母親的堅強形象進行放大，讓我們看到掙扎在最底層生存線上的弱小女人，依然擁有偉大、無私的母愛，是這樣的愛，為我們弱小的女主角支撐起一片天空。這段堅強母愛，給觀眾以深深的感動。這種小人物的人性光芒，催人奮進，是我們觀眾的精神支柱，使整片不乏溫情。

三、大陸青春片存在的問題

電影《悲》是一部殘酷青春片，揭示了社會熱點問題——校園欺凌，引起了各界的廣泛討論。校園欺凌現象普遍存在于各國中學，大陸也不例外，這是個值得社會各界關注的問題，而大陸鮮有相關影視作品進行直接表現。韓國電影《素媛》《熔爐》《蚯蚓》，中國臺灣地區電影《牯嶺街殺人事件》是這方面的代表作品。

大陸上一個講述殘酷青春的《十三棵泡桐》，在2006年上映，可以說《悲》填補了大陸殘酷青春片的空當，也是大陸青春片發展的有益探索，為大陸青春片的發展提供了一種范式。但縱觀大陸青春片的全貌，依然存在以下突出問題。

（一）風格單一

為了追求高票房，國產青春電影內容高度重復和模仿，致使青春電影表達流于表面，缺乏藝術性和深刻性。大量相同的題材致使觀眾產生審美疲勞。如此長久下去，觀眾終究會對國產青春電影熱情減淡[5]。

青春片可以風格多樣，青春片可以是青春校園喜劇如《我的少女時代》《三傻大鬧寶萊塢》；也可以是青春魔幻片，如《哈利·波特》系列；還可以是青春黑幫片，如《熱血高校》系列……青春片可以和其他的任何類型雜糅，形成亞類型。而大陸的青春片更多的是青春懷舊，風格、類型比較單一，這造成大陸青春片發展比較局限，這也說明大陸青春片的發展具有很大的空間和潛力。

（二）不注重商業敘事技巧運用

《悲》整體上偏文藝，敘事偏生活化。但劇中運用了大量的傷感音樂片段，使得整個片子呈現出一種的憂郁、詩意的非寫實氣質。再加上，電影大量地增加了顧森西、母親給予易遙溫暖、關愛的情節，從而使得本片整體呈現出一種溫暖兼具憂郁的文藝氣質。

在敘事上，大陸青春片大多數比較“生活化”，整體偏于寫實，很少運用好萊塢商業化敘事技巧。而泰國青春校園題材的《天才槍手》，印度的《摔跤吧，爸爸》《三傻大鬧寶萊塢》等，則充分運用好萊塢的敘事技巧，使電影一波三折，節奏感很強，獲得了非常好的觀影效果。

四、大陸青春片發展策略

青春片最擅于表現當下青少年成長的議題，最適合給青少年的成長以方向的指引和人文的關懷，同時與整個時代的節拍相一致，能夠及時反映一些當下發生的熱點話題，能夠以小見大，反映出整個國家的發展步伐，同時獲得觀眾的共鳴，達到寓教于樂的社會效益。

青春片的最大價值，不在于其經濟效益，而是它的社會效益。永遠不要低估電影真實的力量，這種真實的力量已經不止一次被證明了它的強大。韓國電影《熔爐》上映后，引起韓國社會沸騰熱議，輿論壓力促使案件調查重新啟動，最終使韓國國會對當時性侵罪行量刑標準偏低的韓國法律做出修訂，《熔爐法》于韓國國會立法成功?！睹绹飯@下的罪惡》最終影響了美國立法對兒童權益的保護。電影《羅塞塔》最終推動了比利時政府出臺一項法律《羅塞塔計劃》。最近上映的電影《我不是藥神》不僅引起了全民的熱議，也引起了國家藥監局的重視，有力推動了中國的醫藥改革，類似的例子還有電影《可可西里》推動對藏羚羊的保護等。電影《悲》也引起了社會、學校、家長等各方對校園欺凌問題的重視，各地紛紛開展有針對性的教育活動。

大陸青春片在題材、類型融合、表現形式、風格、敘事技巧等方面應該更加多元化，可以加強探索青春片與其他類型的融合，如青春與懸疑、愛情、喜劇、勵志、歌舞、恐怖等類型相結合。

考慮到大陸觀眾普遍喜歡喜劇，大家把電影當作娛樂、減壓的工具，再加上近年來大陸電影制作水平一般的喜劇都獲得了超常的市場回報，喜劇大都符合電影審查政策，不會有太大的政策風險，因此喜劇已成為大陸最保險的“小投入、大回報”的電影類型，所以筆者認為青春校園喜劇結合相應的社會熱點話題是大陸青春片發展的較優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