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位置影響公司高管薪酬嗎？

黃晨迪 陳慶杰

摘 要：以五個國家級中心城市和六個國家區域中心城市的概念，將上市公司注冊地與中心城市之間的距離作為地理位置的替代變量，研究地理位置是否會影響公司高管薪酬。地理位置對高管薪酬的影響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方式是公司總部、各類中介機構和管理人員大多位于中心城市，促進了行政人力資本的聚集，從而增加中心城市企業的高管薪酬;另一種方式是公司在制定高管薪酬政策時，會參考其周圍企業，這使得高管薪酬受到該地區其他公司的影響。研究發現，在控制其他變量下，注冊地址為中心城市的上市公司，其總經理薪酬顯著高于其他地區的總經理薪酬，注冊地址越接近中心城市，總經理的薪水越高。

關鍵詞：地理位置;高管薪酬;集聚

中圖分類號：F272.92;F244?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19）05-0071-06

引言

當公司進行選址時，它通常會考慮政策配套，交易成本和社會、人力資源成本等各種問題，并最終進行相應的財務決策和財務行動。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地理因素與公司治理的關系。以前的研究發現，地理位置對于公司的財務決策，如股票投資（CovalMoskowitz，2001）和債券發行（Butler，2008）、股權定價（Sadok等，2010）、公司股利政策（John等，2011;蔡慶豐和江逸舟，2013），以及證券分析師預測（王菊仙等，2016）等都有顯著的影響。

公司的高管薪酬是經常吸引社會關注的主題之一，也是金融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內外學者主要從公司治理的角度研究影響高管薪酬的因素，并探討薪酬激勵制度。近年來，人們開始關注地理位置的作用。目前，關于地理位置對公司高管薪酬的影響的研究還不夠豐富，尚未得出一致的結論。通常來說，發展中國家，如我國，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法律制度尚不完善，這都使得地理位置的影響可能很顯著。此外，我國幅員遼闊、東西南北地理差異大、交通、信息溝通不便利，缺乏完善、統一的職業經理人市場，人才市場的供需關系將受地理因素的影響。以上所有這些都使得地理位置可能成為影響公司高管薪酬的主要因素。

本文借鑒了國家城市體系規劃中五個國家級中心城市和六個國家區域中心城市的概念，研究地理位置是否會影響公司高管薪酬。地理位置對高管薪酬的影響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方式是公司總部，各類中介機構和管理人員大多位于中心城市，促進了行政人力資本的聚集，中心城市企業的高管擁有更高的議價能力，從而獲得更高的薪酬;另一個途徑是公司在制定高管薪酬時，會參考其周圍企業，這使得高管薪酬受到本地區其他企業的影響。研究發現，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以注冊資本為中心城市的上市公司總經理的薪酬高于其他地區的總經理。上市公司離中心城市越近，總經理的薪水就越高。本文的結果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在中國，地理位置是公司高管薪酬的重要影響因素。

本文分為六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引言，第二部分是理論基礎和研究假設，第三部分是研究設計。第四部分是實證結果和分析，第五部分是穩健性檢驗，最后一部分是結論。

一、理論依據和研究假設

國外研究表明，大城市中主要公司的聚集可以為這里的員工帶來更高的工資，在技術密集型行業中更是如此（Bacolod et al.，2009）。Francis等（2012）的研究表明，CEO在中心大城市的工作經驗提高了他們的人力資本。楊仁發（2013）發現，消費性服務業和公共性服務業集中對區域工資水平產生了顯著的積極影響，而制造業集聚則顯著降低了該地區的工資水平。

在中國，經濟發展的區域差異非常大，這種集聚的外部性是積極的。王永進、盛丹（2013）發現，地域集聚對促進企業商業信用發展具有重要作用。趙偉和隋月紅（2015）發現，區域集聚產業的多樣性越強，促進工資增長的長期機制就越好，工資增長在經濟上是可承受的。在中心城市，由于人才眾多、經濟活動豐富多樣，有利于CEO建立企業社交網絡、積累人力資本以獲得更高的報酬。因此我們提出假設1。

H1：在控制其他因素的情況下，中心城市企業的CEO獲得更高的薪水。

對于那些位于非中心城市的首席執行官來說，離中心城市越遠，他們能接觸的專業人士，中介機構和其他公司高管就越少。首席執行官相互溝通的次數越少，溝通成本越高，中心城市溢出效應的影響就越小。其次，企業距離中心城市越遠，企業周圍的公司、中介機構、媒體和金融機構等就越少。企業與這些機構和個人之間的互動成本越高，首席執行官形成自己的社交網絡和積累人力資本就越困難，因此他們的議價能力越低，工資也就越低。相應地我們提出了假設2。

H2：在控制了其他因素的影響之后，公司離中心城市越遠，CEO的工資就越低。

二、研究設計

（一）主要變量

以下是本文的主要變量。

1.被解釋變量income：CEO薪酬取自然對數

根據中國證監會2005年發布的《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2005年修訂）》的規定，執行個人年收入是年度報告中的強制性披露之一。所有上市公司必須披露報告期內各現任董事，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收到的現金補償。本條的高管薪酬是指報告期內上市公司總經理取得的現金補償，包括基本工資、各種獎金、福利、補貼、住房補貼和其他津貼。

2.解釋變量central：是否位于中心城市，如果是則取1，否則取0。

借鑒五個國家中心城市和六個國家區域中心城市的概念，我們將在北京、天津、上海、重慶和廣州這五個國家中心城市和六個區域中心城市——沈陽、南京、武漢、深圳、成都、西安，定義為本文的中心城市。如果公司注冊的城市是中心城市，則值為1，否則為0。

3.解釋變量distance：公司注冊城市與離它最近的中心城市之間的距離加1（以公里為單位）取自然對數。

我們采用Haversine公式計算距離中心城市的距離：用緯度和經度計算兩個城市之間的地理距離（Bouwman，2012;Uysal等，2008）。設a1和b1（a2和b2）分別為兩個城市的緯度和經度（以弧度表示的），r代表地球的半徑（r取6，370，996.81米），然后A和B之間的距離：

distanceab=[across（cos（a1）cos（a2）cos（b1）cos（b2）+cos（a1）sin（a2）cos（b1）sin（b2）+sin（a1）sin（b1）]×r

4.控制變量

本文的控制變量包括公司總資產、凈資產收益率、高級管理人員年齡、托賓Q、董事長總經理是否兼任，以及宏觀經濟變量如當地人均GDP和消費者價格指數。另外，我們也控制了行業和年份。表1列出了本文中使用的變量及其描述。

（二）數據來源

本樣本中的公司數據主要來自國泰安數據庫，人均GDP和CPI指數來自CEIC中國經濟數據庫，公司注冊地址信息來自銳思數據庫，公司注冊地所在的城市與中心城市的距離由python軟件運算得到。我們選擇2008—2015年的中國A股上市公司作為樣本，不包括金融業公司、ST公司。在刪除薪水為0和低薪（低于5 000）的樣本后，共獲得15 453個樣本。表2顯示了按中心城市距離最近的樣本的分布情況。

可以看出，在2008—2015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中，距離上海、深圳和天津三個中心城市最近的樣本公司合計為最多，分別占24.21%、12.42%和10.50%，約占所有樣本的50%;距離重慶、沈陽兩城市最近的樣本公司合計為最少，分別只占3.96%和5.43%，但每年依然呈增長趨勢。這也反映了中國經濟發展的區域差異和不平衡。

表3給出了樣本公司高管薪酬（以元為單位）的描述性數據。樣本公司總經理的平均工資為620 239元，其中最低工資為5 000元，最高工資為16 832 500元。自2008年以來，中國上市公司總經理的薪酬一直在增長。2015年上市公司總經理的平均工資約為2008年的1.78倍。

我們在表4和圖1中分別列示了文中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和Pearson相關系數。表4中公司特征變量和宏觀經濟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基本與前人的結果一致。從圖1可以看出，income與central的相關系數為0.175，雙側檢驗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income與distance相關系數為-0.192，雙側檢驗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因此，初步證實了H1和H2。

（三）檢驗方程

對于H1，中國上市公司的高管薪酬是否受中心城市影響，測試方程如下。在方程（1）中我們主要關注central的系數是否顯著大于零。

incomei，t=β0+β1centrali，t+∑βi*controlsi，t+industryi+yeart（1）

對于H2，公司距離中心城市越遠，CEO的工資是否越低，測試方程如下。在方程（2）中我們主要關注distance的系數是否顯著小于零。

incomei，t=β0+β1distancei，t+∑βi*controlsi，t+industryi+yeart（2）

三、實證檢驗

表5顯示了SPSS 20.0對地理位置替代變量的回歸結果。在表5的第一列我們可以發現，在控制了行業和年度虛擬變量、公司特征變量、人均GDP、CPI 指數等宏觀變量的情況下，central與總經理薪酬之間的參數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t值為9.43，這表明位于中心城市的公司高管薪酬水平要比注冊地址不在中心城市公司的高管薪酬水平高。從表5第二列可以看出，distance與總經理薪酬之間的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負，t值為-11.19，表明公司離中心城市越遠，其高管的薪資水平越低。對于其他變量，兩個方程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income與公司資產、人均GDP等的參數估計值顯著為正，與CPI指數的參數估計值則顯著為負。

相關分析和多元回歸結果全都驗證了H1和H2，這表明中心城市的集聚效應，可以帶給高管更高的工資，并且上市公司距離中心城市越遠，高管的工資就越低。

四、穩健性檢驗

（一）中心城市高管薪酬高，是否只是因為中心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高

地理位置對公司高管薪酬的影響也可能是由于中心城市經濟發展水平的高低所致。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影響我們的結論，我們僅保留了總樣本中人均GDP高于或等于中心城市的樣本。也就是說，在這個樣本中，公司所在城市的人均GDP都不低于中心城市，因此避免了城市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影響。使用此樣本回歸，發現回歸結果沒有變化。這證明了中心城市上市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工資更高，不僅僅是由于中心城市的高水平經濟發展。

（二）地理位置的其他代理變量

為了確保本文結論的穩健性，我們按照其他方法定義中心城市，即按照中國城市競爭力排名，取前10名中的8名，深圳、上海、廣州、北京、天津、蘇州、南京、武漢（剔除香港，臺北）等城市為中心城市。此外，我們采用高德地圖中的城市直線距離作為公司注冊城市與中心城市的距離的代理變量。使用該樣本進行回歸，檢驗結果依然表明地理位置對公司高管薪酬的影響是顯著的，income與distance的參數估計值顯著為負。

五、結論

高管薪酬作為公司管理和評估的重要課題，已經越來越受重視。在現有研究中，大多數人關注高管薪酬與公司績效、管理層權力等之間的關系。近年來，開始有學者關注地理因素對公司高管薪酬的影響，但以往的大多數研究都以發達國家作為研究樣本，以發展中國家作為研究對象的則很少。而在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往往存在更嚴重的區域性，區域之間的交通成本和信息交流成本更高，各種經濟和法律制度并不完善。這樣的國家更可能是地理位置影響最顯著的地方。本文以2008—2015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了地理位置與公司高管薪酬的關系，發現上市公司所處的地理位置對高管薪酬有顯著的影響。

本文的研究表明，在中國的特殊背景下，地理位置的確是影響公司的高管薪酬的重要因素之一。在其他變量的控制下，注冊地址為中心城市的企業，其總經理薪資明顯高于其他地區的總經理。距離中心城市越遠，總經理的工資就越低。在穩健性測試中，即使僅保留人均GDP高于或等于中心城市的樣本，結果正負和顯著性都保持不變。這證明了中心城市上市公司的高管工資更高，不僅僅是由于它的高水平經濟，而且是其產業和人才的集中對高管工資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本文的研究結果可能有如下意義：公司高管薪酬既涉及公司治理又涉及社會公平和效率，尤其是國有企業高管的高薪問題常常引起社會的熱議。本文的結論為公司制定高管薪酬政策提供了又一個角度，即考慮中國幅員遼闊、地理條件復雜、經濟發展極不平衡的現實。同時，政策應注重強化公司治理在公司決策高管薪酬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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