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英國作家毛姆是一位具有世界影響的作家,創作成就斐然,各類文學體裁均有涉獵。我國對毛姆作品的譯介與研究從民國時期開始,1949年到1978年間出現三十年的停滯,20世紀80年代以后掀起了“毛姆熱”,迎來了毛姆譯介與研究的高潮。直至今日,人們對毛姆的探討熱度依然不減。文章從兩大時間段——民國時期與1978年以后來探討毛姆文學作品在中國的譯介、接受與研究,以期為毛姆研究的進一步深化拓展空間。
【關 ?鍵 ?詞】毛姆;譯介;接受;研究
【作者單位】張彥瓊,蘭州財經大學。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03.026
英國作家毛姆是一位具有世界影響的作家,創作成就斐然,各類文學體裁均有涉獵,共有長篇小說21部、短篇100多篇、戲劇21部以及隨筆、書評若干。毛姆來過中國,也曾將中國寫入其作品,對東方文化充滿景仰,將東方文明作為拯救淪落西方的鑰匙。
我國對毛姆作品的譯介與研究從民國時期開始,1949年到1978年間出現三十年的停滯,20世紀80年代后掀起了“毛姆熱”,迎來了毛姆譯介與研究的高潮。直至今日,業界對毛姆的探討熱度依然不減。本文從兩大時間段來探討毛姆文學作品在中國的譯介、接受與研究,以期為毛姆研究的進一步深化拓展空間。
一、民國時期毛姆文學在中國的譯介、接受與研究
1.民國時期毛姆文學在中國的譯介
毛姆曾在1920年來過中國,但他的文學譯介則是1929年才進入中國,且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達到一個小高潮。這一時期毛姆文學譯介的載體大多是雜志和圖書,如《論語》《文藝月刊》《小說》《人間世》《旅行雜志》《時與潮文藝》《文藝先鋒》《家庭》等雜志翻譯引介了毛姆的作品,如《恐怖》《亨德生》《毋寧死》《埋沒的天才》《辜鴻鳴訪問記》《馬來情蠱》《機會之門》《孟特厥納哥男爵》等,多集中于短篇小說。圖書方面,南京中正書局、上海商務印書館、長沙商務印書館、桂林開明書店、重慶青年書店、重慶商務印書館等譯介出版了《毋寧死》《情書》《紅發少年》《怪畫家》等作品。此外,還有一些作品被選入綜合性文集出版,如朱湘譯本《英國近代短篇小說集》就選有毛姆的《大班》,茅盾編選的《現代翻譯小說選》就選有毛姆的《患難中的友人》。被選編入文集的毛姆作品數量并不多,這側面反映出毛姆在當時的接受度不是很高,還未獲得國人,尤其是評論家的認可。
毛姆作品故事強,情節曲折、懸念迭起,非常適合舞臺或熒幕演出,因此他的部分劇作被搬上了舞臺或拍成電影。如《毋寧死》和《情書》兩部劇作譯介后走上中國的舞臺,其長篇小說《人生的枷鎖》和《刀鋒》則分別被改編成電影《孽債》和《剃刀邊緣》在中國上映。總體而言,毛姆文學的譯介雖然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呈現一個小高潮,但多集中于他的短篇小說,且顯得相對零散,而對其劇本、長篇小說以及評論、隨筆的譯介則十分有限。
2.民國時期毛姆文學在中國的接受與研究情況
民國時期,毛姆文學的譯介與當時中國的時代語境有密切關系。五四新文化運動最重要的成果之一,便是大量西方作家的作品被翻譯和引入中國。當時中國文學正處于現代性的轉型期,美學現代性相對完備的歐美文學和日蘇文學也由此以量級的姿態進入中國讀者視線。被引介的作品流派眾多,風格多樣,其中就包括毛姆的文學作品。但與毛姆的多產性相比較,其被譯介入中國的作品并不多,且顯得零散而缺乏系統性,這有深層的時代原因。當時,中國正值內憂外患之際,戰火連綿,民不聊生,救亡圖存是最主流的時代語境,無論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出現的本土現代文學,還是對西方文學的擇取,都與這一時代語境緊密聯系。由于毛姆的作品專注于以冷靜、客觀的態度和超然的筆法對人性的復雜進行描述,而對社會、政治、革命等避而不談,這樣的創作角度顯然無法引起當時中國讀者的廣泛共鳴。反而是蘇聯、東歐國家的文學作品,因其具有強烈的社會歷史認同感而迅速被大量引入,并獲得最大的認同和傳播。可以說,民國時期毛姆的作品風格因難以與當時中國的時代語境相契合,雖有譯介,但無論譯介力度還是讀者的接受角度都顯薄弱。
毛姆文學作品的譯介不是很豐富,相關的研究工作自然也是零散而不夠系統。大致而言,關于毛姆與毛姆作品的研究資料可分為兩類。一是譯本的前言或后記,如方于在《毋寧死》(1934)前言中對該劇藝術的評價和肯定,陳綿在《情書》(1937)前言中對該劇使用倒敘手法的高度評價,茅盾在《現代翻譯小說選》(1946)前言中基于革命立場對毛姆不關注現社的批評等。二是研究專著或章節,如陳嘉的學位論文《英國二十世紀戲劇家毛姆的戲劇評論》(1930)是民國時期唯一一篇系統研究毛姆戲劇的文章,探討的范疇包括毛姆的戲劇選題、藝術特色、專業水準等。其余的論述皆散見于一些綜合評論文章的部分章節中,如趙景深的《二十年來的英國小說》、毛含戈的《現代英國小說》、金石聲的《歐洲文學史綱》、金東雷的《英國文學史綱》、柳元忌的《西洋文學的研究》等,或對毛姆的生平、創作、地位,或對毛姆的個別作品進行評述,總體而言,這些研究尚顯得粗糙,有些甚至失于偏頗。但無論如何,民國時期作為毛姆作品譯介的起步期,對作家本人及其小說、戲劇的研究也同步進行,為日后國內的毛姆研究打下了一定的基礎。
二、1978年至今毛姆文學在中國的譯介、接受和研究
1949年至1978年三十年間,基于我國的政治、文化時代語境,對外國文學的譯介工作開展得極少,對毛姆作品的譯介則全面停滯,主要是因為毛姆作品既沒有鮮明的政治傾向與革命激情,又充滿著對英國社會人性的批判,使之無法成為契合特殊時代語境的“進步”作品,也無法成為批判資本主義腐朽的“反面”作品,因而這三十年間幾乎無人問津。
1978年改革開放后,大量外國文學作品蜂擁進入中國,翻譯界從集中關注蘇聯作家和西方進步作家的小范疇轉向世界優秀文學的海洋之中。曾經一度??淖g介類雜志一時之間紛紛復刊,如《世界文學》《外國文學動態》《世界圖書》《外國文學》《外國文學研究》《江南》等,各出版社也紛紛出版國外優秀的作品,毛姆文學的譯介、接受與研究迎來了嶄新的機遇,獲得了空前的發展。
1. 1978年至今毛姆文學在中國的譯介
進入新時期以后,毛姆文學的譯介達到高潮。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各報刊與出版社紛紛譯介推出毛姆創作的所有類別——長短篇小說、散文、戲劇、書評等作品。1979年《世界文學》首先刊登毛姆的4個短篇,1982年《外國文學》《江南》等文學刊物不斷刊行毛姆作品的譯文。刊物的譯介在當時已不是主流,各大出版社,如外國文學出版社、湖南人民出版社、商務印書館、百花文藝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等爭先恐后譯介出版毛姆的文學作品,且是以專著的形式推出,長篇小說如《月亮與六便士》(傅惟慈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刀鋒》(周煦良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2年版)、《人生的枷鎖》(有張柏然、徐進、黃水乞、斯馨4個譯本)等。短篇小說選集的譯介也相當多,約有8個版本,拋去各版重復者,譯介篇數大概有60多篇。到目前為止,國內尚未見到毛姆短篇小說全集的譯本。毛姆的散文也在這一時期被譯介選編,如《書與你》(1981年)、《巨匠與杰作》(1987年)、《閱讀的藝術》(1988年),僅有3部,數量雖然不多,但通過這些譯著,我們可以對毛姆的創作思想、藝術理念以及閱讀經歷等有初步了解。
20世紀90年代以后,毛姆文學的譯介熱潮回落,雖時有新的譯介著作或譯介作品推出,但主要是對80年代其評介作品的再版或合集再版。如傅惟慈所譯《月亮和六便士》在90年代以后被再版4次,分別是1995年、1997年、2002年、2003年;《刀鋒》被再版4次,分別是1994年、1996年、1997年、2003年;《人生的枷鎖》被再版5次,分別是1992年、1995年、1996年、1997年、1998年,且有多個譯本。合集出版影響最大的就是1996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將毛姆的7部長篇小說合集為《毛姆文集》出版,極大地提高了毛姆在中國的知名度和認可度。
總體而言,90年代以后毛姆文學作品的譯介工作是對80年代的一種補充與延續,大體是對80年代譯本的再版或合集再版,同時也不斷引進原來被忽視的毛姆的其他作品。目前為止,我國一共譯介毛姆的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分別是10部和60多篇,戲劇4部,散文書評4本,游記1本,但相較毛姆創作的多產——21部長篇、100多篇短篇和32部戲劇,對毛姆文學作品的譯介還任重而道遠。
2.1978年至今毛姆文學在中國的接受和研究情況
不同于民國時期救亡圖存與20世紀六七十年代政治斗爭的時代語境,20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以人性回歸、撥亂反正為時代語境,人們開始反思理想與現實之間極具荒誕、反諷的巨大矛盾,由此出現了“傷痕文學”“反思文學”“尋根文學”等思潮。毛姆作品中一度被忽視的人性考量被重新發現,他擅于以冷靜客觀的筆調解剖人性深處的畸形、扭曲與異乎尋常的真實,恰恰切合當時人們對荒誕時代人性進行反思的語境。
20世紀90年代,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及互聯網和全球化浪潮的沖擊,呈現多元文化喧嘩的時代語境——精英文化、大眾文化、主流意識形態文化交叉并存,現實主義、浪漫主義、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等文學流派迭起。中國讀者對毛姆作品的接受相對80年代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出現了對毛姆作品經典化與流行化的討論,還出現了對毛姆作品的多元解讀。90年代至今,可以說是毛姆作品多元接受的一個高峰期。1978年以后,針對毛姆作品的研究趨于系統、全面且多樣化。
第一,對毛姆短篇小說的研究有專文論述,如胡柯的《引而不發 ?善藏善露——試析〈全懂先生〉的藝術特色》、孫妮的《毛姆短篇小說藝術特色淺論》等,多從內容和藝術賞析層面解讀,少有深度剖析的文章。當然,從一些散見的評述中可以看出,研究者對毛姆短篇小說的藝術特色還是非??隙ǖ?,認為毛姆短篇小說藝術上多取法莫泊桑,呈現故事性強、懸念迭出、情節曲折、語言簡潔流暢等特點,總體上采用的是傳統現實主義手法,但同時又吸收了現代主義的敘事技巧,呈現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的雙重特征,這些特點在毛姆的戲劇作品中也體現得非常明顯。
第二,對毛姆長篇小說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影響頗大且有經典化定位的幾部作品上,即《人生的枷鎖》《月亮和六便士》《尋歡作樂》 《刀鋒》。陳春生對其中3篇有過精到的論述:《人生的枷鎖》表達了毛姆對“失去精神家園的惶恐”,《月亮和六便士》則描寫了躲避“現有價值體系”的渴望,《刀鋒》則是毛姆試圖用東方文明來拯救西方的嘗試,這3部作品正是毛姆尋覓精神家園的三個階段。這3部作品以及《尋歡作樂》又同時表達了一個更為厚重的主題——對捉摸不定的人性的探索,復雜的人性刻畫成為毛姆小說尤其是長篇小說創作主題的一大特色??傮w而言,相較于短篇小說,研究者對長篇小說的研究更為深入、豐富、全面,尤其是對毛姆小說主題的挖掘。
第三,對戲劇的研究。從民國時期到現在,國內對毛姆戲劇的引入寥寥無幾,只有《貴族夫人》《惡性循環》《裝聾作啞》和《謝斐》4部,1978年以后也沒有相應的研究文章或專著問世,只有一些零散的見諸文學史書籍的介紹,或譯作前言后記中的簡單評述。這不僅與國內不熱衷于戲劇翻譯有關,也與毛姆戲劇思想性不強而難以在戲劇史上占一席之地有關。
第四,毛姆文學的比較研究。就目前研究現狀而言,雖然有研究者對毛姆與莫泊桑、莊子、魯迅等均有比較,如龔伯祿的《巧布疑陣的結構——談談莫泊桑的〈珠寶〉和毛姆的〈全懂先生〉的藝術特色》,趙曉麗、屈長江的《毛姆與莊周》,周怡的《毛姆、魯迅的〈風箏〉比較談》,但并未形成研究域場,略顯單薄。
總體而言,1978年以后對毛姆各種體裁文學作品的研究呈現上升直至高潮,甚至出現經典化可能性闡釋的趨勢。毛姆研究相對民國時期雖然有了長足發展,但仍存在研究不平衡(如迄今為止對毛姆戲劇的論述除了陳嘉一文,再未出現專門的論著,對毛姆書評和游記的研究也極少),綜合研究闕如(如對毛姆的整體創作在文學史中的地位研究)等現象,這也是未來毛姆文學研究需完善之處。
三、結語
綜上所述,毛姆在中國的譯介、接受和研究與我國宏觀的社會、政治、文化語境緊密關聯,從民國時期的少量引入到1949—1978年間的全面停滯,再到1978年以后的譯介高潮,毛姆文學在中國逐漸走向高潮期和沉淀期,系統梳理其在中國的譯介、研究情況,可為未來的毛姆研究奠定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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