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帝文



內容摘要:本文分析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東部、中部、東北以及西部四大地區第二、三產業發展現狀,并在此基礎上利用1978-2016年我國30個省市相關數據,使用GVAR模型檢驗了四大地區之間第二、三產業的溢出效應。結果發現:從地區層面看,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溢出效應較為明顯,而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溢出效應較小,說明我國四大區域經濟之間目前并不存在經濟發展聯動性;從產業層面看,東部地區及東北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對其它地區第二產業發展的溢出效應明顯,并且東部地區與東北地區第二產業已經形成了良好的相互促進機制,而四個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溢出效應均較小,另外,四大地區第二、三產業間的溢出效應也不顯著,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并沒有形成良好的互動發展機制。
關鍵詞:第二產業? ?第三產業? ?溢出效應? ?GVAR
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巨大成就,2017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了827122億元,比2016年增長6.9%,比1978年提高了224.84倍,人民生活水平也得到顯著提高。從第二、三產業發展情況來看,繼2013年第三產業比重超過第二產業后,2017年第三產業占GDP比重進一步增加到51.6%,比第二產業高出11.1個百分點,表明我國產業結構在逐漸發生變化。但是,經濟數據表現向好并不能掩蓋我國經濟發展存在的問題,學者們對此多有討論。粗放式經濟發展方式雖然帶來了經濟增長,但是我國內部經濟問題特別是區域之間發展關系的問題也逐漸突顯,改革開放初期提出的讓東部地區率先發展的戰略雖然成功使東部地區實現了跨越式發展,但也同時造成了2016年我國各省市人均GDP最高與最低之比達到了4.28的局面,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區域之間的發展關系存在一定程度的畸形,無法支撐我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在此大背景下,“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建立更加有效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形成東西雙向互濟的開放格局。實際上對我國區域發展之間的關系問題很早就已經被重視,西部大開發戰略、東北振興戰略以及中部崛起戰略等都是針對這一問題而采取的國家發展戰略。目前已有很多學者研究我國不同地區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但多是基于各地區經濟發展的綜合情況(即所使用的指標上多是GDP增長速度、人均GDP增長速度等)進行的,而本文嘗試從產業角度對不同區域的發展溢出效應進行研究,其意義在于,我國目前不僅要解決不同區域之間經濟發展的關系問題,同時還面臨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問題,從產業層面來理解我國不同區域之間的溢出效應,更有利于各地區充分合理配置生產資源,也更有利于深化地區之間的經濟互動,促進形成沿海-內陸聯動的經濟發展模式。
相關文獻綜述
很多國內外學者已經對我國不同地區之間的溢出效應進行了大量研究(Ying,2000;Browsher,2002;Groenewold et al. 2007;柯善咨,2010;潘文卿,2012;朱虹等,2012;李敬等,2014;張勛和喬坤元,2016;張友國,2017),并獲得豐碩研究成果。例如,Groenewold等人(2007)使用VAR方法檢驗了中國不同區域之間的溢出效應,發現東部地區對中部和西部地區有很強的溢出效應,中部地區對西部地區也存在溢出效應,但是西部地區對東部地區及中部地區則沒有溢出效應;朱虹等人(2012)采用空間計量模型方法比較研究了北京和上海兩大中心城市對周邊腹地輻射模式的差異,研究發現北京對環京地區的輻射模式主要以“空吸”效應為主,而上海對周邊腹地則表現為“反哺”效應;李敬等(2014)運用網絡分析法和QAP方法解構了區域經濟增長的空間關聯特征及影響因素,指出中國區域經濟增長在空間關聯上具有“近水樓臺先得月”和“門當戶對”的特征。
上述學者們的研究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從中國不同地區綜合發展情況的角度開展,潘文卿(2015)研究發現,對于中國部分地區來說,投入產出結構變化對地區間溢出效應增加的貢獻不容忽視,說明中國不同產業地區間的關系也是值得關注的問題,但是目前少有學者對這一領域進行研究,國內大多數學者對產業間的關系研究都集中在同一區域內不同產業間的關系上,例如,肖文和樊文靜(2011)基于全國層面的制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數據,研究發現以制造業為主的工業發展程度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正相關;劉書瀚等(2010)基于中國投入產出表數據研究發現,中國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作用大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的促進作用;之后,余典范和張亞軍(2015)研究得出的結論與劉書瀚等人(2010)結論并不一致,他們也用中國投入產出表進行研究,發現中國服務業的溢出效應要高于制造業,其對于制造業發展的支持作用非常明顯,而制造業對服務業的帶動作用則較小。
綜合已有研究可以發現,無論是對中國不同地區間經濟發展的關系還是對不同產業之間關系的研究,都已經取得了大量研究成果,但是也可以發現,在我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以及區域協調發展的大背景下,對于第二、三產業發展的跨地區溢出效應研究則顯得相對較少。因此本文與前人研究的主要不同點在于,本文在產業層面上檢驗了我國區域經濟發展的溢出效應。另外,在研究方法上,本文使用世界上常用的研究地區間經濟關聯性的全局向量自回歸(GVAR)模型進行實證檢驗,該方法是基于向量自回歸(VAR)方法而來,但是GVAR方法相對于VAR方法最大的優點是考慮了地區間經濟互動行為(Sun,et al.,2013)。
變量選取及分析
(一)變量選取
本文根據國家統計局的劃分,將中國30個省市劃分為四大經濟區域(由于數據的可得性,并沒有包括我國西藏、香港、澳門和臺灣地區),其中,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和海南,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以及湖南,東北地區包括遼寧、吉林和黑龍江,西部地區包括內蒙古、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和新疆。本文同時選取了1978-2016年以上所包括的省市第二產業及第三產業生產總值數據,并經過價格指數調整獲得以1978年為基期的實際生產總值進行分析(數據來源于各省市統計年鑒,由于數據的可得性,使用商品零售價格指數,以1978年為基期)。而在實證檢驗中,本文對該數據獲得的第二、三產業數據進行取對數并做一階差分處理,獲得第二、三產業的增長率,并基于第二、三產業的增長率進行脈沖響應分析。
(二)我國第二、三產業分析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產業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第二、三產業發展勢頭迅猛,同時也在不斷優化產業結構。首先,四大區域第二產業占GDP比重的變化趨勢表現出三個明顯特征(見圖1左):第一,四大區域第二產業比重有一個收斂的趨勢,第二產業在四大區域經濟發展中的地位逐漸變得相同;第二,1978-2011年,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第二產業在經濟發展中的地位逐漸下降,而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第二產業在經濟發展中的地位有上升趨勢;第三,2011年之后,四大區域第二產業占GDP比重均有明顯下降趨勢,表明我國目前優化產業結構的任務取得了一定成果。
其次,四大區域第三產業占GDP比重的變化趨勢也表現出三個明顯特征(見圖1右):第一,四大區域第三產業占GDP比重有了很大提高,其中東部地區第三產業在2015年就已經占了GDP一半以上;第二,在2004年之前,四大區域第三產業占GDP比重變化趨勢類似,但是在2004-2011年,東部地區與其它三個地區第三產業占GDP比重變化有了明顯差異,表現在東部地區第三產業比重持續的增加,而其它三個地區則表現出微弱下降的趨勢,表明在2004-2011年,中部地區、東北地區以及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重新加大了對第二產業的依賴,這與圖1的變化趨勢一致;第三,2011年之后中部地區、東北地區以及西部地區第三產業占GDP比重又恢復了增加的趨勢。
通過對四大區域第二產業、第三產業的發展情況分析可以發現,目前我國產業優化升級取得了很大進步,四大區域之間的第二、三產業發展長期來看同步性較為明顯,但是這種同步性僅表現在第二、三產業比重的變化上,并不能反映出四大地區之間第二、三產業發展的關系。因此,本文在以上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采用實證模型實證檢驗四大地區之間第二、三產業發展的關系。
實證檢驗
(一)GVAR模型
GVAR模型經過多年發展,目前已經大量用于研究世界各國或各地區之間的經濟聯系,也已有部分中國學者采用該方法對國內經濟問題進行研究(耿鵬、趙昕東,2009;余華義、黃燕芬,2015;紀晗、董加加,2016)。GVAR模型三個前提假定條件是:本地區變量Xit與對應的其他地區變量的當期值和滯后值相關;各地區變量又受到共同外生變量的影響;第j個地區受到的當期沖擊會對第i個地區的經濟變量產生影響,這種影響反映在誤差的協方差矩陣中。所以對每個地區而言,其經濟變量與該地區對應的其它地區加權的經濟變量以及共同的外在經濟沖擊存在一定程度的相關性。本文采用Dees等人(2007)以及張延群(2012)的GVAR模型構建方法來構建本文所用的GVAR模型,具體關于GVAR模型的推導見Dees等人(2007)以及張延群(2012),本文不再贅述。
(二)矩陣構建說明
GVAR模型的一個重要特點是用矩陣將各地區單獨的模型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內部相互影響的系統,因此建立能反映各地區間經濟關系的權重矩陣就顯得尤為重要。使用GVAR方法研究國內問題時,學者們多采用地區之間的距離構建權重矩陣(余華義、黃燕芬,2015;紀晗、董加加,2016),而本文采用2007年中國省市間投入產出表進行構建,主要理由如下:用投入產出表構建權重矩陣相比用地區間距離構建權重矩陣能更好的反映出地區與地區之間的經濟聯系;由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只利用了2007年的數據,而且Dees等人(2007)認為,雖然貿易權重矩陣的變化是逐步顯現的,但是長期變化通常會被同步變化的宏觀經濟變量相抵消,所以在計算國內變量對應的國外變量時,變化的貿易權重矩陣和固定的貿易權重矩陣計算結果非常接近。對2007年中國投入產出表進行加總處理,最終得到四大區域權重矩陣,如表1所示。
(三)模型檢驗
在進行實證分析之前,需要對變量的單位根情況、協整情況以及弱外生性情況等進行檢驗:通過對四大區域相關變量的ADF單位根檢驗,部分地區的第二產業及第三產業增長率序列存在單位根的情況,但是經過差分處理后,所有地區所有變量均滿足沒有單位根的假設,說明一階差分后數據是平穩的;對單個地區模型的協整關系進行檢驗,發現四個地區均存在協整關系;通過對各地區對應的其它地區變量的外生性檢驗,發現中國四個地區所對應的其它地區第二產業增速及第三產業增速均通過了5%水平的顯著性檢驗。
(四)脈沖響應分析
本文使用廣義脈沖響應圖對我國四大區域第二、三產業發展的溢出效應進行分析。
東部地區脈沖響應圖(見圖2)。對東部地區第二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單位的正向沖擊,會對本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產生長期穩定的正向影響,從跨地區溢出效應來看,也會對中部地區、東北地區以及西部地區第二產業發展產生顯著正向促進作用,且這種影響會長期穩定的存在,說明東部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已經能夠對其它三個地區第二產業發展起到引領作用;從跨產業溢出效應來看,東部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在短期內能影響到本地區、中部地區及西部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但是長期來看影響并不顯著,說明東部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與第三產業的聯系還不夠緊密,并不能帶動第三產業的發展。
對東部地區第三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單位的正向沖擊,當期內會對本地區第三產業發展產生正向影響,從跨區域溢出效應來看,短期內會對中部和西部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產生影響,長期來看影響并不顯著;從跨產業溢出效益來看,東部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對所有地區第二產業發展的影響均不顯著,更加說明第二、三產業互動發展情況并不理想。
中部地區脈沖響應圖(見圖3)。對中部地區第二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單位的正向沖擊,短期內會對本地區第二產業產生正向影響,從跨區域溢出效應來看,中部地區第二產業發展短期會對其它三個地區產生溢出效應,但長期來看影響也不顯著;從跨產業溢出效應來看,無論短期還是長期,中部地區第二產業發展對任何地區第三產業發展的影響均在統計意義上不顯著。
對中部地區第三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單位的正向沖擊,短期內會對本地區第三產業產生正向影響,從跨區域溢出效應來看,無論是短期還是長期,中部地區均不能對其它地區第三產業發展產生顯著影響;從跨產業溢出效應來看,同樣無論是長期還是短期,中部地區第三產業發展也不產生顯著溢出效應。
東北地區脈沖響應圖(見圖4)。對東北地區第二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會對東北地區第二產業發展產生長期穩定的促進作用,從跨區域溢出效應來看,東北地區第二產業發展也能促進其它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表明作為老工業基地,東北地區第二產業也能起到帶頭作用,而且能與東部地區第二產業發展互相促進;從跨產業溢出效應來看,東北地區第二產業發展對本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有著顯著的長期穩定溢出效應,同時會對其它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產生短期影響。
對東北地區第三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會對本地區三產業發展在短期內產生促進作用,從跨區域溢出效應來看,也會對其它三個地區產生短期溢出效應;從跨產業溢出效應來看,東北地區第三產業的溢出效應長短期內都并不顯著。
西部地區脈沖響應圖(見圖5)。對西部地區第二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短期內會對西部本地區第二產業產生正向影響,長期來看影響不顯著,從跨區域溢出效應來看,西部地區第二產業的溢出效應不顯著,表明西部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還是處于被動地位;從跨產業溢出效應來看,西部地區第二產業發展對任何地區的第三產業均沒有影響。
對西部地區第三產業增長率施加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僅會在當期對西部地區第三產業增長率產生正向影響,而對本地區第二產業影響不顯著,同樣也沒有產生任何顯著的跨區域及跨產業溢出效應。
結論及啟示
本文通過對我國四大區域第二、三產業發展現狀進行分析,發現各地區第二、三產業發展近年來有相似趨勢,第三產業占比逐年提高,之后利用全局向量自回歸模型對四大區域第二、三產業溢出效應進行了實證檢驗,主要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從地區層面來看,東部地區經濟發展溢出效應較為明顯,說明改革開放以來東部地區率先發展的效果顯現,能對其它地區經濟發展起帶動作用;東北地區溢出效應也同樣顯著,但是中部地區及西部地區的溢出效應則較小,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四大區域之間還沒有形成良好的經濟發展聯動機制。
第二,從產業層面上來看,東部地區及東北地區第二產業發展對其它地區第二產業發展的溢出效應明顯,并且東部地區與東北地區第二產業發展已經形成了良好的互動機制;而我國四個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溢出效應均較小,說明我國第三產業的發展還不足以產生溢出效應。
第三,我國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的溢出效應不顯著,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第二、三產業之間也沒有形成相互促進發展的循環機制。
總之,在我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以及區域協調發展的大背景下,從本文實證結果可以看出,東部地區及東北地區第二產業的發展有益于全國經濟發展,因此在促進第三產業發展的同時,絕對不能忽視第二產業的發展,也應該注意到我國目前第二產業及第三產業之間的互動發展機制并不完善,如何進一步推動第二、三產業的關聯互動也是需要關注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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