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為義
摘 要: 理解具有歷史性。譯者對文本的理解和解釋要受到歷史背景的制約,不同時代背景下的譯者對同一部外國文學作品會有不同的闡釋和理解,因此隨著時代的變化,對外國文學作品的復譯是必要的。本文從理解的歷史性角度,對《雙城記》兩個譯本的翻譯策略、語言風格和文化翻譯三個方面進行對比分析,從而探究復譯的必要性。
關鍵詞: 理解 歷史性 復譯 必要性 《雙城記》
復譯在國內學界一直存在爭議。有的學者認為復譯不經濟,是對資源的一種浪費,復譯可以有定本;而有的學者則認為復譯很有必要,早在20世紀初魯迅就在“非有復譯不可”一文中強調復譯的必要性[1],許鈞曾在“重復超越:名著重譯現象剖析”一文中對復譯的必要性有積極的評判[2]。雖然復譯備受爭議,但它發展迅速。自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翻譯外國作品在我國處于繁榮階段,而在已出版的各種譯本中,復譯本的數量占一半多[3]。因此復譯有必要性和合理性。本文將從哲學闡釋學中的理解的歷史性角度對復譯的必要性展開研究。
《雙城記》是英國作家查爾斯·狄更斯的一部著作。它的第一個全譯本為張由紀所譯,譯于1938年,此后《雙城記》在中國被復譯多次,其中比較有名的是宋兆霖的譯本,本文選取張由紀和宋兆霖譯本為復譯的必要性研究提供研究對象。
一、理論背景
理解的歷史性是哲學闡釋學的理論之一,伽達默爾認為,人總是作為歷史的人而存在,他們不能逃脫歷史的局限性和特殊性。人類具有此在的存在方式,是一種有限的、歷史性的存在,由此人類對世界的經驗始終是一種具有歷史性的經驗[4]。歷史性是人的根本特征,是理解和解釋的基礎。人必然成長于特定的歷史環境中,其理解不可避免地將打上時代的烙印。因此,譯者對文本的理解和解釋從來都是受到歷史背景的制約,不可能獨立于歷史而存在。由于理解的歷史性,作品產生以后,隨著時代的變化,不同時代的譯者有不同的理解,因此不同的時代需要不同的譯本。由此可以看出理解的歷史性為復譯的必要性提供了一定的理論基礎。
二、譯本比較
通過對比張由紀和宋兆霖兩個譯本發現譯本之間的差異性,并從哲學闡釋學角度對譯本的差異性進行定性的分析,從而探究復譯的必要性。
1.翻譯策略
例1:I can only find it for myself I suppose sense in certain quarters; you suppose mincing bread-and-butter nonsense.
張譯:我只能為自己追求。有幾處地方,我假定了這層意思,你以為可愛的面包與牛油,那是沒有意義。
宋譯:我本以為人家會理智地加以考慮,而你卻認為人家會扭捏作態、像個黃毛丫頭。
通過對比兩個中譯本發現,張采用直譯的翻譯策略,他的翻譯完全按照原文進行,字對字的翻譯使張的翻譯晦澀難懂,這是一種歐化現象。宋采取意譯的手法進行翻譯,宋的翻譯清晰易懂。張由紀的譯本于1938年出版,當時我國正處于新文學和新文化運動的轉折期,為了改造中文,并引進新的輸入法,在翻譯外國文學作品時,很多學者主張“歐化”,魯迅是當時提倡直譯思想的代表人物之一[5]。受到歐化思想的影響,張由紀的譯文風格主要采用直譯的翻譯手法,他的翻譯更加偏向原語。宋的譯本譯于1990s,當時我國的翻譯事業空前繁榮,受到市場因素的影響,很多譯者都希望譯出通俗易懂、受當時讀者歡迎的作品。宋兆霖的譯本便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中產生的,他的譯文不再歐化漢語,更偏向用漢語習慣的表達方式闡釋文本意義,即宋的翻譯偏向譯入語,宋的譯法更符合當代讀者的閱讀習慣和閱讀要求。受不同時代背景的影響,譯者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因此時代的改變必然帶來新的譯本的產生。
2.語言風格
例2: ‘Dont do it! said Mr. Cruncher, looking about, as if he rather expected to see the loaf disappear under the efficacy of his wifes petitions.
張譯:你也不必如此罷!葛倫奇先生以目四顧的說著,好像他更希望要看那面包,照其老婆之所請而失蹤。
宋譯:別搞了!克倫徹先生說著朝四周打量了一下,仿佛很想看到由于他老婆的祈禱,面包真的不翼而飛似的,我可不想讓人禱告得沒了房子沒了家。
張的翻譯更加偏向文言文的表達方式,而宋兆霖的翻譯以白話文語言為譯入語言,更加適合當代讀者的閱讀習慣。張譯本譯于1938年,新文化運動剛結束不久,新文化運動是一次“反傳統、反孔教、反文言”的革新運動[6],反文言運動主要指提倡白話文,反對文言文。但從文言文到白話文的更替是一個需要時間過渡的過程[7]。在過渡期間的語言可能帶有當時要求普遍使用的白話文特色,包括被禁止使用的文言文特性,所以張由紀所處的時期使用的語言中自然會帶有一些文言文語言特性,但整體語言仍是白話文。隨著新文化運動的深遠影響,再加上時間的推移,白話文越來越普及,語言中的文言文特性慢慢變少,語言更加貼合現代語言的特點。
3.文化詞翻譯
例3: Now, from the days when it was always summer in Eden, to these days when it is mostly winter in fallen latitudes.
張譯:現在,在是夏季日子的愛登地方,那個時候,在維度橫斜的地方,卻仍是很為寒冷的。
宋譯:從四季如夏的伊甸園時代,到常似寒冬的塵世的日子,一個男人免不了要走愛上一個女人這條路——查爾斯達內也是如此。
Eden是《圣經》故事中創世之處上帝安排給人類始祖亞當和夏娃最初居住的園子。張由紀采取音譯,譯為“愛登”,符合他采取的直譯翻譯策略,張的譯本譯于20世紀30年代,這個時期中國對外國文化的了解并不是很深,而且對外國文化特色詞沒有統一的譯法,所以張采用音譯的翻譯手法,符合當時的歐化思想。宋兆霖的譯本譯于20世紀末,此時外國文化大量涌入中國,對很多外國文化詞匯有了統一的譯法,宋兆霖譯為“伊甸園”。
4.誤譯
例4:the children had ancient faces and grave voices
張譯:使孩子們鳩形鵠面,使墳墓中,鬼哭狼嚎。
宋譯:把小孩磨得臉老聲沉。
在不同的語境中,一個詞可能有不同的含義。根據語境,詞“grave”在這里為形容詞,修飾“voices”,意為莊重的、嚴肅的。但張由紀把grave當作名詞,翻譯為“墳墓”,很顯然張的翻譯不符合詞的語境,他對詞匯含義的把握并不是很好,這也是英語基礎不好的一個表現。張處于20世紀初,當時國民英語水平普遍不高,因此翻譯外國文學作品時,出現錯誤是常有的事情。隨著英語教育的普及,國民英語水平逐漸提高,在新的譯本中,譯者會對舊譯本中出現的錯誤進行改正。理解的歷史性必然導致誤譯產生,從誤譯角度看,復譯是很有必要的。
三、結語
翻譯具有一定的時代特點。受到當時歐化翻譯思想的影響,張由紀譯本通篇采取直譯的翻譯策略,歐化現象充斥于他的譯本中;在語言風格和文化詞的翻譯上,大都采取歐化的翻譯手法,這使他的譯文晦澀難懂;當時張所處的時代仍然是文言文向白話文的過渡時期,因此他使用的語言中還附有文言文特色;而且在國民英語水平普遍不高的時代背景下,張譯本的出錯率明顯高于宋兆霖譯本。受到當時市場因素的影響,宋兆霖主要采用意譯的翻譯手法,他的語言更加偏向譯入語,更加符合讀者的閱讀習慣。張譯本更忠實于原著,語言存在歐化現象,符合當時翻譯界的翻譯標準,宋譯本的意境傳達更到位,更易于現代讀者接受。
從以上兩個譯本的對比中可以看出,處于不同時代背景下的譯者對同一外國文學作品會有不同的理解,對譯本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當時時代背景的限制,由于理解的歷史性,不同時代的譯者對同一譯本的闡釋和理解各不相同,這就導致譯者在翻譯策略、語言風格等方面的不同。隨著時代的變化,理解隨之改變,因此對外國作品的復譯是必要的,理解的歷史性充分肯定了復譯的必要性。
參考文獻:
[1]魯迅.非有復譯不可[A].羅新章.翻譯論集[C].北京:商務出版社,1984.
[2]許鈞.重復超越:名著重譯現象剖析[J].中國翻譯,1994(2).
[3]王定遠,陳言.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翻譯之爭[M].北京: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6.
[4]Gadamer, H. G.. Truth and Method [M]. 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eidegger, M. Being and Time[M]. 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ouse, 1999.
[5]陳福康.中國譯學理論史稿[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6]莫志斌,梁志明.“五四”新文化運動——推動中國語言文化發展的努力[J].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0(11).
[7]邵則遂.對接[N].光明日報,201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