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

謝國宇

劇中主要人物

沈振興 男，三十九歲。

沈 妻 女，三十八歲。

張局長、張軍（退休門衛）、張君（退休教師）、小李、小劉、老萬、護士（兩位）。

1.辦公室 日內

【區教育局辦公室副主任沈振興一大早來到辦公室，就感覺氣氛不大對，辦公室同事小李、小劉、老萬都在一起說話，看到他進來了，都向他打了聲招呼：沈主任早啊！說完，又繼續聊著。沈振興覺得奇怪，搖搖頭，還是遵循著多年的習慣，拿出茶葉，泡上一杯茶，正準備去倒水，只見小李向他走來。

小 李 沈主任，你還不知道吧？

沈振興 知道什么啊，一大早就看到你們神神道道的。

小 李 我這可是內部消息，王局長要退二線啦！上面可能要新調來一個局長！

沈振興 有這事？不會吧，王局才五十六啊！

小 李 這我不清楚，反正這次王局肯定是退了。

沈振興 你們剛才就是在叨咕這事啊！

小 李 哎，你這個大主任真是處變不驚，這可是大新聞！

沈振興 得了，別耍嘴皮子了，干活吧！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還有昨天……

小 李 好好，算我多嘴，我這就干活去，我的主任啊！（轉過身小聲嘀咕）又不是正的，還這么能耐！

【沈振興聽到了小李嘀咕，他看著小李走出辦公室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2.客廳 日內

【沈振興下班回家，一進門就聽到妻子在和朋友通電話。

沈 妻 都漲了這么多啦！那趕緊給我買點……好，下次聊，再見！（聽到開門聲，趕緊掛斷電話，從沙發上站起來。）

沈振興 （脫鞋）你怎么又買股票？不是和你說了股票風險太大，你……

沈 妻 我還不是為了掙點錢。你啥時候當上主任，這個家就由你說了算，現在你就別在我面前神氣了，沈副主任！

沈振興 你還別小瞧我，說不定，這次干部調整我就變成主任了！

沈 妻 （來了勁，坐近）真的？別和上次一樣，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振興 這次改革，王局退了，上面新調來一個局長，估計明天過來，這次干部調整應該由他負責。

沈 妻 （有點失望）還以為你真的有戲呢，鬧了半天八字還沒一撇呢！

沈振興 聽說這個局長是個少壯派，挺有魄力的，應該會看重我的能力。

沈 妻 我還覺得你能當局長呢，光說頂什么用。振興，要不咱們去送送禮吧，這年頭不送禮事不好辦！

沈振興 送禮？新局長剛來，我們就搞這一套，要是留下太過功利的壞印象，這不適得其反嗎？

【沈振興郁悶地拿出一支煙，抽了起來。

3.辦公室 日內

【沈振興正在辦公室工作，電話響。

局長秘書小金 沈主任，張局長讓你過去一下！

沈振興 好，我馬上去。

【沈振興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來，整了整衣服，走出辦公室。

4.局長辦公室 日內

【張局長坐在椅子上，沈振興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張局長 小沈，我剛來，很多事情還不是很明白，還要你多幫忙啊！

沈振興 （有點局促）應該的，應該的。

張局長 今天找你來，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們辦公室的工作，你們主任已經是副局長了，所以辦公室暫時由你來負責，直到干部調整后新主任選出來。有問題嗎？

沈振興 （喜悅地）沒問題。

張局長 不過，這次干部調整可能會變動很大，因為有一批干部會安排到基層工作一段時間，萬一職位上有變化，你還要理解！畢竟這是組織上的安排，局里的決定！

沈振興 （有些失落）噢，理解理解，我支持局里的決定，要我去哪里工作都行！（馬上打起精神）

張局長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先忙吧！

沈振興 （站起來）局長，那我出去工作了！

張局長 好！

5.辦公室走廊 日內

【沈振興在走廊走著，一直在想著剛才新局長的話，不解地搖搖頭，正好看到老萬走來和他打招呼。

老 萬 沈主任好啊！

沈振興 哎，好！

【說完又陷入了沉思。

【老萬看著沈振興從身邊走過，小聲說：這是怎么了，奇怪！

6.辦公室 日內

【沈振興坐在辦公室，準備例會材料，正當他準備去會議室時，桌上的電話響了，沈振興只好走回來，接通了電話。

小 金 沈主任嗎？我是小金。

沈振興 小金，什么事？我馬上要開會！

小 金 開什么會啊，張局長住院了，今天的例會取消。還有你和羅局長說一下，張局這段時間要住院治療，讓他主持下日常工作，我聯系不上他。

沈振興 啊？局長嚴重嗎，在哪個醫院啊？

小 金 不嚴重，就是胃潰瘍。

沈振興 那我去看看局長，你說到底哪個醫院啊？

小 金 別問了，局長不讓說，就這樣，掛了。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音。沈振興放下電話，回到座位，把開會的材料放回原來的地方。撥通了妻子的手機。

沈振興 今天不開會了，我早點回家！

7.醫院住院部 日內

【第二天一大早沈振興就來到了人民醫院住院部。住院部的服務臺處有一個護士在值班，沈振興走到服務臺前。

沈振興 護士，請問高級病房里面有沒有一個叫張軍的？教育局的。

護 士 你等會兒，我查一下！

【護士在電腦上查詢。

護 士 有叫張軍的，不過是市法院的。

沈振興 這個病人多大年紀？

護 士 三十二，你到底找誰啊？

沈振興 不對，護士，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其他病房里有沒有叫張軍的，教育局的。

護 士 我給你看看，稍等一下。

沈振興 好，麻煩你了。

【沈振興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護 士 那個那個……

沈振興 （連忙站起來向服務臺走去）找到了？

護 士 是有一個教育局的張軍，就是普通病房，312病房1號床。

沈振興 （高興地）謝謝了，護士！

8.醫院病房 日內

【沈振興拎著補品、水果，來到人民醫院住院部三樓的走廊上，一邊走，一邊找病房號。走到一個病房前他停住了，房門上寫著：312。他輕推門。走到1號床邊，病人背對著他躺著休息。

沈振興 （小聲地）張局。

【那個人轉過身來，看著沈振興，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沈主任嗎？沈振興發現原來此人并非張局，而是局里退休老門衛張軍。他愣住了，好不容易擠出了點笑容。

沈振興 老張啊！

老 張 沈主任怎么來了？（吃力地坐起來）快，請坐。（從床邊拉了一把椅子）我都退休好幾年了，難得領導還記著我，還帶了東西來看我，我真是……

沈振興 （有些遲疑、無奈，最后還是坐到老張床邊）這個……這個嘛，是我們做領導應該的，（拉著老張的手）其實，局里領導很關心你們這些退休工人的生活，你看一聽說你住院了，領導們都說要來看您，就是因為太忙，就派了我作為代表來看望您，順便給您帶些東西，您身體不好，要加強營養！

老 張 （拉住沈振興的手，非常感動）局里的領導還記著我這個糟老頭子，我真沒想到！

病 友 老張，你們單位領導真好！

老 張 是啊，沈主任，謝謝你，還麻煩你跑一趟！我老了，不中用了，還讓你們惦記，我……哎，真是……（做抹眼淚的動作）

沈振興 老張，東西我放下了，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老張要下床送沈振興，沈振興連忙上前阻止。

沈振興 您躺著，躺好，我走了，有空再來看您！

【沈振興向門口走去。

9.客廳 日內

【沈振興回到家中，把包放在茶幾上，就喊妻子梅華。沈振興在家轉了一圈，廚房、衛生間、臥室，妻子不在家。他如釋重負地坐到了沙發上。妻子進門，看到沈振興已經回來。

沈 妻 怎么樣啦，見著局長啦，東西呢？

沈振興 白跑了一趟，局長不在人民醫院。

沈 妻 （邊換鞋邊和他說話）怎么會，你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沈振興 （站起來，走向廚房）別提了，棋差一著，我就是沒問仔細，那是個和局長同名的人。

沈 妻 怎么這么巧？

沈振興 這個張軍是退休好幾年的老職工，搞后勤的，要不是因為今天碰到，差點都給忘了。

沈 妻 你們局的定點醫保醫院就這兩家，局長不在人民醫院，那很有可能就在二院了，你去二院打聽打聽吧。

沈振興 （拿了一罐啤酒從廚房走出）嗯，我想想辦法，看看二院有沒有熟悉的人，這次要問清楚才行！

10.辦公室 日內

【沈振興打著電話，突然拿出筆記本記錄著什么。沈振興復又打電話。

畫外音 沈振興想到小李他們的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內心深處是不希望自己主任的位置落入他人之手的，為了這個目標，他動用了所有的關系，終于找到了二院的一位名叫小琴的熟人。

沈振興 是小琴嗎？

小 琴 是啊，請問你是？

沈振興 我是沈振宏的弟弟！

小 琴 哦……是沈振……

沈振興 沈振興。

小 琴 對，沈振興，教育局的是吧？你看我這記性。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沈振興 我想請你幫我看看，你們醫院有沒有住著一個叫張軍的病人。

小 琴 就這事啊，行，沒問題，我給你查查，你電話別掛，一會兒就好。

沈振興 那太謝謝了。

【片刻。

小 琴 喂！

沈振興 有嗎？

小 琴 你看是不是，張君，男，四十七歲，教育系統，癥狀：胃潰瘍……

沈振興 對對，就是他，他住哪個房間？

小 琴 213病房2床。

沈振興 你真是幫了大忙了，改天請你吃飯！

小 琴 不客氣，那你忙吧！再見！

沈振興 再見！

11.醫院病房區 日內

【沈振興像上次一樣，帶著補品和水果來到住院部大樓。他走在醫院病房走廊上。一路找著213，在一個病房前停了下來。

【沈振興正準備推門進去，突然想起上次的遭遇，趕緊把手縮了回來，想透過門縫看看里面是不是張局長。正巧一個護士從里面換藥出來，沈振興趕緊上前詢問。

沈振興 請問張軍是在這個病房嗎？

護 士 張君，在。2號床。

【沈振興內心一陣喜悅，準備推門而入，突然他又朝護士奔去。沈振興：護士，那個張軍，他多大年紀啊？

護 士 多大年紀？

沈振興 我怕弄錯了。

護 士 七十左右吧，孫子都上高中了。

沈振興 （愣在那里，嘴里喃喃）不對呀，難道……

護 士 怎么不對，不就是張君嗎？弓長張，君子的君。

沈振興 啊？

【護士沒有理睬他，徑直走了。

12.城市空鏡 日外

【街頭華燈初上，車來車往。

13.客廳 日內

【沈振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緊閉雙眼。妻子從臥室出來，臉色很不好。

沈 妻 東西呢？

沈振興 送啦！

沈 妻 送了你不能打個電話說一聲，我在家急死了，也不知道你那里的情況怎么樣，打你手機關機，打到你辦公室說你不在，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沈振興 （從包里掏出手機放在茶幾上）我今天不是出去辦事了嗎，手機沒電了。

沈 妻 沒電你不能借別人手機？怎么就不能打個電話了？你這人真是……

【沈振興掏出兜里的煙，準備點上。沈妻一把奪過去，重重地扔在茶幾上。

沈 妻 你不把事情說清楚，就別抽！

沈振興 你這人怎么這么啰唆！

【沈妻哭著進了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沈振興在門外無奈地搖頭。

14.辦公室 日內

【沈振興、小李和老萬正在辦公室忙著工作。小劉急匆匆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小 劉 你們知道嗎？張局長回局里上班了，我剛在樓梯上碰到他。

老 萬 （朝小李）上次聽你說，局長過段時間才會回來，怎么突然就回來了，你的情報不準哦。

小 李 我也納悶兒，局長恢復得也太快了，依我看，八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親自出馬。

老 萬 會不會是干部調整的事？這名單上個星期就該公布，都拖了好幾天了，搞得局里現在人心惶惶，我看大家都緊張得沒法工作了！

小 劉 不過我們這里可是有一個人不用著急！（朝小李努努嘴）

小 李 我可沒有那么大的把握，不過話說回來，局長夫人好像對我印象不錯啊！

小 劉 局長夫人不會讓你做上門女婿吧！（和老萬一起笑了）

小 李 我倒是想，不過局長家只有一個兒子吧！

沈振興 小劉，把區里要發到各個學校的文件整理一下，明天要發出去！

小 劉 馬上辦！我說沈主任，你好像最近一點也不關心干部調整的事！

沈振興 關心有什么用，大不了到下面，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說了，到農村的廣闊天地去，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小 李 您可真會響應號召！

【大家一陣笑聲，沈振興也跟著笑了。

15.局長辦公室 日內

【沈振興坐在局長面前的椅子上，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張局長 （笑著說）小沈啊，不要緊張！今天讓你來，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告訴你一個局里的決定。

沈振興 局長，有什么事你就說吧，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張局長 你呀，什么準備不準備的，又不是要你干什么！（笑）

沈振興 （一本正經地）局長，我已經想好了……

張局長 你想好什么啦？快下班了，我就長話短說！

沈振興 嗯。

張局長 （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看，這就是局里的決定。

【沈振興站起來，接過張局長手中的一份文件，仔細看。

張局長 小沈，市教育局對你的表現非常滿意，決定正式下文件提升你為辦公室主任。看到了吧，這就是那份文件。

沈振興 我的表現？

張局長 你保密工作做得真是非常好啊！要不是我去市局開會，到現在還蒙在鼓里呢！

沈振興 張局，我到底做了什么了？

張局長 （用手指指沈振興）好呀，小沈，你還想瞞著我！市局陳局長說，我們區教育局這次教師節的慰問工作做得非常好！我就納悶兒了，教師節我還在病床上躺著呢，工作都是羅副局長做的！我就說那都是羅副局長的功勞，陳局長一臉認真地說，不是，親自去慰問的是一個叫沈振興的辦公室主任！

沈振興 您說的就是這事啊，我那是……應該的，應該的。

張局長 不過你有這份心，就很不錯了，那些退休老教師和老工人都夸你呢。我也了解過情況了，小沈，你這可是給我們局爭了光！

16.股票交易所門口 日內

沈振興 （背著包，推著電動車，撥通了妻子的手機）老婆啊，我馬上就回去了，你在哪兒？

沈 妻 我出去還得跟你請示？

沈振興 還生氣呢？

沈 妻 你不說清楚去醫院那天的事，我就沒好臉色給你！

沈振興 你這人……算了，不和你吵，都是我不好，我現在正式向你道歉！你到底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看看四周，頓了一下，高興地）我當上主任了！

沈 妻 正主任？哼，你就哄我開心吧。

沈振興 回來跟你細說！這下我可算揚眉吐氣了！

沈 妻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就這樣。

沈振興 （還想說什么的樣子）哎……

【沈妻已經掛了電話。沈振興悻悻地放下電話，騎上了車。

17.家里 日內

沈振興 我……我還有一件事沒和你說！

沈 妻 什么事？

沈振興 其實，第一次我是沒有找到局長，可是那個營養品我送給在人民醫院住院的退休門衛老張。我也是進病房了，發現不對，也不好意思走，只好硬著頭皮說是局領導讓我來看他的。順便把東西留下了。后來我怕你說我，就買了一樣的回來交差了！

沈 妻 你真是，那不少錢呢！算了，反正都過去了。

沈振興 不過，這次能當上主任，可是送禮的功勞啊！

沈 妻 送禮？這有什么功勞！

沈振興 我給你說啊……

（插播音樂，鏡頭轉向外面的天空）

18.辦公室 日內

【沈振興拿著聽筒的手放下了，張老師的一席話閃回在他耳邊：人哪，什么時候都不能忘本。振興，古話都說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你現在當上教育局的官了，想當年你也是差一點失學啊！我今天說這些就是希望你有時間下去到鄉鎮看看，看看有什么能夠幫助那些像當年的你一樣的孩子。我這把老骨頭，撐不動這些孩子的未來了。

【沈振興拿起了公文包，走到小劉身邊。

沈振興 走，咱們今天到鄉鎮中學看看！

小 劉 （明顯感到有些意外）主任……

沈振興 發什么愣，我今天就是要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說完沈振興徑直走了。

小 劉 （連忙收拾東西）哎，主任，等等我……

——劇終——

（作者單位：哈爾濱市藝術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