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既要綠水青山,也要金山銀山;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而且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是習近平同志最先提出的科學論斷,此后成為指導中國綠色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理念。
一、理解“兩山”關系,關注中介因素
綠水青山,是指保護環境,維持自然資源的數量和質量。金山銀山是指促進經濟發展,實現減貧脫貧。因此,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之間的關系,亦可理解為保護與發展、或環境與貧困之間的關系。迄今,社會各界對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兩山”理念已做過諸多解讀,形成了一定共識,但對二者中介因素的分析仍顯不夠,進而就無法更深刻地解答以下這些問題:比如,環境好了,就一定可以減少貧困嗎?經濟發展,就必然能夠改善環境嗎?抑或更具體地說,綠水青山這些自然資源歸誰所有?誰可以獲取并利用這些資源、何時利用、怎樣利用、利用多少、如何從中獲益、誰來做出這些決策,為什么由他們而不是別人來做出決策……英國伯明翰大學國際發展系主任菲歐娜·努南(Fiona Nunan)的著作《理解貧困和環境:分析框架與方法》詳細介紹了許多可以用于分析貧困和環境關系的框架與方法,比如政治生態學、制度分析、性別視角、可持續生計與福祉框架、社會網絡分析、治理分析,等等。對比這些框架與方法,我們可以發現,有很多中介因素在調解貧困與環境,或說“兩山”之間的關系,包括制度、權力、性別、社會資本、社區、脆弱性等,下文對此逐一簡介和淺析。
二、制度
道格拉斯·諾斯在其經典著作《制度、制度變遷和經濟績效》中將“制度”定義為“社會中的游戲規則,或者更正式的說法,是旨在塑造人類之間相互作用而人為設計的約束”(North, 1990)。在自然資源領域,利奇等人(Leach et al, 1997)將制度定義為“社會中個體和群體之間正規化的行為模式”,而克利弗(Cleaver, 2012)則將之界定為“人和人之間跨時空確立的、規范化的安排,而且這種安排不斷發展演化”。總之,制度包含各種關系、規則與安排,約束人們的行為和決策,亦能在其他情況下,降低社會中的交易成本,促進事物發展。制度在調解貧困與環境之間的關系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從全球環境與發展協定到國家政策,再到地方法規、性別關系和禁忌習俗等,都離不開制度。
三、權力
權力很重要,因為通過行使權力可以獲取和控制環境資源。權力,可能是高效的,可以幫助人們做出決策、管理資源并從中獲益,然而權力也可能具有破壞性,比如阻撓人們獲得充足的土地、水和森林(Few,2002)。人們通常把權力視為一種關系,指個人、組織或團體對其他個人、組織或團體,在特定時間和地點所擁有或能夠行使的權力。它是一種社會關系,在某些情況下還可能與性別有關,例如男性可以主導談判,討論哪些自然資源產品由女性收集、哪些由男性收集。從這個意義上講,權力關系也可以理解為促進或限制人們獲取自然資源并從中獲益的部分制度安排。自然資源管理或治理安排中的各種改變,通常旨在重新分配權力,例如,與資源獲取使用和制裁相關的決策權力,以及從中央政府向地方政府和/或資源用戶轉移籌資和支出的權力。
四、性別
性別是社會分化的一種形式,這里所說的性別,側重于性別關系,即在社會中構建起來的男女角色和關系,它與社會中的權力分配密切相關。性別關系,往往在權力分配、公平公正等方面是不平等的,進而對于男性和女性如何獲取自然資源、使用自然資源、誰做決策等都頗有影響。
五、社會資本
綠水青山這類自然資源的治理往往需要采取集體行動,而集體行動需要人們共同制定并執行一些規則,進而需要治理自然資源的人與人之間存在信任與互惠,即社會資本。普特南(Putnam,2000)將社會資本定義為“個體之間的聯系(社會網絡)以及由此產生的互惠和可信賴的規范”。社會資本,可被視為人們獲取和利用的資產。在需要幫忙時,人們會想到向家人、朋友和同事尋求幫助,這些關系都構成社會資本。社會資本在貧困與環境關系中發揮重要作用,它提供了一種手段,人們籍此可以獲取自然資源并從中受益。
六、社區
20世紀80年代以來,發展中國家的自然資源管理方式發生了轉變,從集中控制,不讓當地人們管理和使用資源,轉向更具參與性的形式,采取基于社區的自然資源管理(Community-Based Natural Resource Management, CBNRM)模式。之所以會有這種轉變,主要有三方面原因:一是政府職能下放的大趨勢;二是日益重視參與性的發展實踐;三是擔憂中央政府不能可持續地管理自然資源。CBNRM的核心就是相信自然資源可以通過當地社區和資源使用者參與決策來實現可持續治理和保護。很多人認為這種方法可能會帶來“雙贏”結果,即同時實現綠水青山(保護自然資源)和金山銀山(改善當地社區的民生),但在實踐中,效果并不太理想(Blaikie, 2006; Dressler et al, 2010)。
七、脆弱性
脆弱性,是貧困和環境關系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有多種來源和表現形式,既有物質上的,也有社會方面的,無論哪種表現形式,都將影響人們獲取和利用環境資源的方式,或者受到這些資源變化方式的影響。這一概念已經成為氣候變化適應性研究和相關政策的關注焦點。阿杰(Adger,2006)把脆弱性定義為是由“暴露于擾動或外部壓力、敏感性以及適應能力構成的。暴露是指經歷環境或社會政治壓力的性質和程度”。因此,了解脆弱性的性質和程度,關鍵是確定壓力的來源、大小、頻率、持續實踐以及涉及領域。
八、結語
2017年10月,中共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要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必須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堅持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基本國策,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生態環境,統籌山水林田湖草系統治理,實行最嚴格的生態環境保護制度,形成綠色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堅定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建設美麗中國,為人民創造良好生產生活環境,為全球生態安全做出貢獻。
樹立和踐行“兩山”理念,首先,需要凝聚綠色發展共識,摒棄“先污染、后治理”的傳統思維(林永生,2016)。21世紀,人類社會已經進入了一個環境決定經濟的新時代,全國各地都要基于自身動態比較優勢和可持續思維培育綠色競爭力;其次,剖析“兩山”之間的中介因素,切忌“綠水青山可自動變成金山銀山”的簡化思維。如上所述,在全球范圍內特別是廣大發展中國家,許多居民仍依賴其周邊自然資源和環境謀求生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與此同時,自然資源的所有、分配、獲取、利用和維護等,不可避免地受到諸多中介因素的影響,比如制度、權力、性別、社會資本、社區、脆弱性等等,所以,需要深刻剖析這些中介因素,優化自然資源治理,促成“兩山”的有機統一和順利轉變。
參考文獻:
[1]Blaikie, P (2006) ‘Is small really beautiful? Community-based natural resource management in Malawi and Botswana, World Development, 34(11): 1942-1957.
[2]Cleaver, F (2012) Development Through Bricolage: Rethinking Institutions for NaturalResource Management, London: Earthscan.
[3]Dressler, W., Buischer, B., Schoon, M., Brockington, D., Hayes, T., Kull, C.A., Mccarthy, Jand Shrestha, K (2010) ‘From hope to crisis and back again? A critical history of the global CBNRM narrative, Environmental Conservation, 37(1):5-15.
[4]Few, R (2002) ‘Researching actor power: Analyzing mechanisms of interaction in negotiations over space, Area, 34(1): 29-38.
[5]Fiona Nunan. (2015)Understanding Poverty and the Environment: Analytical Frameworks and Approaches, Routledge.
[6]Leach, M., Mearns, R. and Scoones, I. (1997) ‘Environmental entitlements: A frameworkfor understanding the institutional dynamics of environmental change, IDS Discussion Paper, no. 359, Brighton: Institute of Development Studies.
[7]North, D. C. (1990) Institutions,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8]Putnam, R. D. (2000) Bowling Alone: The Collapse and Revival of American Community,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9]林永生,《中國環境污染的經濟追因與綜合治理》,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年.
(責任編輯:崔克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