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暗戀桃花源》中的角色愛情觀

尹夢冉

摘要：好的藝術作品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有一點原因是共通的，在思想主題上具有開放性。主題的開放性并不意味著沒有明確的主題，而是由于作品本身豐富的內涵使得不同人群可以從不同角度進行解讀。話劇和電影《暗戀桃花源》存在著眾多探討的主題，有愛情、找尋、理想與現實、懷念等等，而愛情主題最為奇妙。

關鍵詞：《暗戀桃花源》;愛情觀

中圖分類號：H1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02-0116-01

一、前言

賴聲川導演的《暗戀桃花源》靈感取材于一次我國臺灣藝術館排戲經歷，這一次經歷成就了一部傳奇經典作品的誕生，也塑造了三段引人深思的愛情故事。本文通過《暗戀桃花源》（下稱《暗戀》）中的愛情故事，在對角色人物分析及愛情觀的理解中，來淺談其中的內涵。

二、遇不到的山茶花

“愛而不得，得而不久”，是對于愛情主題下的《暗戀》一個悲傷的總結。它似是無意地把一對初戀男女安排在一個戰亂背景之中相遇，在戰亂中分離，大家不約而同地奔向臺灣，卻彼此不知，苦苦思念，若是相知，也就不會呈現這樣的現代愛情悲劇了吧！想當初在上海，江濱柳說：“在上海，我們肯定能相遇的，即使在上海相遇不到，那么10年后在漢口也還是可以遇到的，即使10年后相遇不到，那么20年后，40年后還是能夠遇到的，這輩子肯定能夠遇到的。”但是理想終歸是理想，再美好的愛情也抵擋不住互相不知對方去往何處的距離。造物弄人，一個小小的臺北竟然難倒了彼此，40年后再見面己然白了頭，也各自成家有了子女，對彼此牽腸掛肚的他們終于得以相見，他們把最美好的時光定格在各自的記憶之中。在江濱柳心中，他幻想著回到過去，回到那個戰亂的年代，回到美好的初戀身邊，云之凡依然是心中那個美麗的單純樂觀的云之凡。但時以男婚女嫁多年，登報己久，終于再見面，再見面已物是人非，云之凡放下過去，回望病床上的江濱柳，仿佛是在與過去的愛情作著最后的告別。

戲劇《暗戀》的導演不斷地打斷排演進度，試圖借舞臺上的演員來重現心中的“云之凡”：“一朵美麗的白色山茶花”。白發云鬢的導演想來就是江濱柳的化身，想要通過幻想再次見到心中的“云之凡”，所以不斷地要求扮演江濱柳的演員進入角色，體驗到角色的真情實感與人物處境一樣，知道角色人物這一秒在干什么，下一秒就應該作出什么反應，但是卻失望于演員的表演，也只有身邊的助理義無反顧地陪同他，照顧他。《暗戀》中的每個人都困擾于自己角色的世界之中，都在期盼著什么，等待著什么，但是愛情卻不會在原地等你，最終也就會失去著什么。

同樣面對愛情困惑的還有照顧江濱柳的女護士，她和男友兩個星期前分手，卻怎么也記不起來對方的樣子，這與江濱柳傾盡一生想要守護的愛情截然不同。在江濱柳眼中，愛情是純粹的值得珍視一生呵護的至寶，卻在小護士身上變得無足輕重。平淡簡單的生活維系著生命的進程，樸實的江太太細心照顧著病床上的丈夫，但愛情在江濱柳看來卻不是生命中的過客，心中的愛情給平實點綴著色彩與激情。大仲馬在《基督山伯爵》結尾處寫道：人生最大的智慧都集中在兩個詞里——希望與等待。主人公愛德蒙·鄧蒂斯在冤獄中毫無放棄希望，在等待中贏得了復仇與重生。顯然若江濱柳沒有對于云之凡的等待，自己將會痛苦的活著。

三、忘不掉的春花

“現實比愛情更殘酷”，是對于帶有喜劇甚至鬧劇色彩的《桃花源》的一個認識。一個武陵的漁夫老陶沒有生育能力，發現自己的老婆春花與房東袁老板私通，感覺世界觀崩塌，夫妻不再和睦，憤世嫉俗，情緒爆發，于是離家出走，“忘掉春花，忘掉袁老板”，誤打誤撞進入了《桃花源記》中的桃花源，進入桃花源后，遇見的人還是春花和袁老板，但性格品行都截然不同，老陶發現這里的春花如此美好，他忘不了春花于是回到武陵，發現武陵的春花還是從前的樣子，但老陶卻再也找不到桃花源的入口。桃花源中的三個人美滿幸福，但就如同莎士比亞所說“溫暖的茅屋，勝似無情的宮殿”，家庭的溫馨每個人都想擁有，但現實就是無數細小瑣碎的事情相互夾雜互相埋怨。春花與袁老板偷偷摸摸享受著愛情的美好與新鮮感，而真在一起生活時，曾經的鏡花水月、海誓山盟，就都被時間腐蝕磨碎，又變成老陶和春花生活時的無聊與爭吵。

愛情對于老陶而言，就是平平淡淡和春花相守一生，而生活對老陶來說，就是用刀都無法打開的酒瓶;怎么撕扯都掰不開餅;多么努力都無法打到的魚。在電影語言中，“魚”有時會暗指“性”。所謂“晉太原中，武陵人捕魚為業”，捕不到魚的老陶其實暗指了他的性事無能，而性事的無能又暗指了他生活的無力。但是酒瓶到了袁老板與春花的手里就輕易被打開，被子蓋到春花與袁老板身上便是龍鳳呈祥。同樣都是悲劇收場的感情，《挑花源》與《暗戀》形成鮮明的對比，然而喜劇的內核從來都是悲劇，笑聲過后留下的是無盡的心酸。

老陶的婚姻是失敗的，他尋尋覓覓找尋的和諧的世界，現實中他懼怕看到的事實在桃花源變得美好，老陶誤以為曾經人生的好歸宿依舊是春花，帶著美好的期盼打算與春花團聚，但是他的家卻早已被別人占有，他乘風破浪找尋到的一切在這里已然毫無用處，這個讓他無奈的婚姻崩潰了！春花與袁老板在沒有進入“圍城”時是如此的憧憬，然而進入了“圍城”卻又想要出逃，幸福又一次的煙消云散。生活在眼前，愛情于別處，再令人著迷的愛情終究會落入俗套，想要逃離的生活同樣無恒定的愛情和幸福可言。

四、往事只能回味

“自我迷失的單相思”，是對于穿插在《暗戀》與《桃花源》之中一個“尋找劉子驥”的有些精神幻想癥的女孩的認識。她不斷地穿插于兩個劇組的排演舞臺之中，不斷破壞著演員進入角色的過程，達到一種問離的效果。她是誰？劉子驥又是誰？他們兩個之間有什么愛恨糾葛都無從得知，直至話劇結束也沒有告知觀眾到底誰是劉子驥。這個有些荒誕邏輯思維的故事，就如同“等待戈多”一般，但瘋女孩所要尋找的劉子驥是愛情，而愛情就是劉子驥。《暗戀》反映著人們所追求的生活，窮盡一生去等待和尋找，但是卻無法得到它，就這樣愿望落空，江濱柳娶了江太太，四十載郁郁寡歡，心里惦記的依舊是那個青春時代的云之凡;袁老板娶了春花，得到的依舊是瑣碎而無聊的生活。而女孩的劉子驥從來沒有出現過，但她也迷失在尋找的愛情里。

她所尋找的，或許是劉子驥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亦或是一段逝去的愛情。40年前回到昆明的云之凡，就是江濱柳的劉子驥：沒有出軌之前的春花，就是老陶的劉子驥;而浪漫又貼心的袁老板，就是春花的劉子驥;消失的桃花源，是最后屬于老陶的劉子驥。故事中的人沒有得到理想中的結局，但現實中的人的命運也好不到哪里去，快樂不會永遠存在，幸福與愛情無法給自己一個固定的答案。三個故事的交織、穿插以及混亂感最終會令自身明白：生命無常，愛情無論真假，都有著不可預知的易碎的危險，精神的自我救贖不會對自身發揮作用，真正需要做的就是放下過去轉移情感，就如同江濱柳最終告別往事，和妻子相擁;就如同癡迷的女孩毅然決然脫去自己的長衣，丟掉自己的過去，這或許會是對自己最好的解脫。而鬢發蒼白的導演或許就是因為不能夠忘記自己從前的愛情，總是回憶著那些年的美好歲月，才會郁郁寡歡，困在自己的“圍城”之中。

陶淵明所寫《桃花源記》中最后一句是：“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劉子驥只是一個虛幻的人物，從頭到尾都只存在于一個不知來路的瘋女孩口中，或者說只是一個虛無的念想，是任何人包括劇中所有人都會有的一種不切實際的念想，就像除了老陶沒有人見過的的桃花源。每個人都在盲亂和期待中想要去中尋找著永恒而真實的愛，但誰又會最終找到呢？這或許就是賴聲川導演透過《暗戀桃花源》想要傳達的內涵。

漫漫人生，相互求索，人世間所有飄落的花瓣，每一片都有著屬于自己的愛情故事。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所求所盼創造著戲劇人生，從戲劇中看人生，那是對人生的感悟，但把人生看作戲劇，便會荒唐。愛情人生會輕易把人拉入其中無法自拔，沉湎于過去無法釋懷，學會遺忘，才是同自己過往最好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