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鏡頭敘事在《愛樂之城》中的應用

李晨露

長鏡頭是一種相對于蒙太奇的拍攝手法，一般一個時間超過10秒的鏡頭被稱為長鏡頭。長鏡頭尊重感性的真實空間和時間，強調鏡頭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和敘事性。本文從長鏡頭敘事作用入手，探討了長鏡頭拍攝所需的技術要求，并結合電影《愛樂之城》進行實例分析。

一、長鏡頭的敘事作用

在電影中，鏡頭的長短、景別、運動方式等因素都是決定敘事節奏的關鍵。著名電影理論家萊翁·慕西納克在電影節奏理論方面做出了重要的探索，他在《論電影節奏》一文中把節奏分為內部節奏和外部節奏：內部節奏——鏡頭內部的節奏，也就是長鏡頭所強調的;外部節奏——鏡頭組接的節奏，即蒙太奇理論中的電影語法。他指出：“各種節奏的結合不僅對于激起情緒是最基本的要素，而且作者還可以通過分解情緒的各種構成因素，并把它們具體化。”

長鏡頭在一段持續時間內連續攝取的鏡頭能包含一個完整的敘事語句，這不同于通過切換組接若干短鏡頭從而實現對時空進行分割處理的蒙太奇語句。導演通過應用成熟完整的長鏡頭，可以在不同場景切換的連續拍攝中營造出一個不用做人為解釋的并且相對統一的時空。長鏡頭表現的空間是真實存在的，在鏡頭運動與景別變換中實現空間的流暢轉換，自然地實現敘事效果。

法國“新浪潮”時期，電影理論家巴贊在《攝影影像本體論》中提出：“敘事的真實性是與感性的真實性針鋒相對的，而感性的真實性是首先來自空間的真實。”他不贊成愛森斯坦的傳統電影理論，即導演在蒙太奇敘事中強烈的自我表現。巴贊認為，景深鏡頭和長鏡頭尊重感性的真實空間和時間，而電影工作者需要明確地認識到電影畫面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和敘事性。

二、長鏡頭的技術要求

長鏡頭對于制作技術要求十分高，許多有經驗的導演會在片中加以應用，并以此作為個人風格，如法國導演特呂弗、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中國導演賈樟柯等。長鏡頭拍攝是一項挑戰，隨著鏡頭開關機時間距的加長，導演的場面調度、攝影師的攝像機運動、演員表演的連貫性和不可控因素都會影響整個鏡頭。

首先，長鏡頭的每一秒都是導演精心設計的，必須與影片渾然天成。為了保證真實性和連續性，演員只能在劇本要求的節點上出現在鏡頭中，拍攝器材本身和陰影從頭至尾不能出現在畫幅中，一個完整長鏡頭中的光線變化需要符合人眼認知規律，道具擺放和場面調度必須從始至終保持連貫。

《愛樂之城》開場就采用了一個長達五分鐘的堵車長鏡頭，這個鏡頭里包含俯拍、仰拍、急搖等多種豐富的拍攝手法，場面調度和鏡頭運動手法成熟自然，一百多名舞蹈演員在陽光明媚的洛杉磯110號高速公路上伴隨著《Another Day of Sun》的音樂翩翩起舞，也為這部音樂歌舞電影奠定了基調。導演達米恩·查澤雷透露，這個長鏡頭實際上是由三個鏡頭隱蔽地拼接而成，每個鏡頭拍攝了15～30遍，總共拍了近100條。

其次，關于攝影機的運動和景別變化。一個長鏡頭往往包含很多景別，而其中的轉換需要成熟的拍攝技術。不僅需要轉換時間準確，還要注意平滑變焦和合理布光。實現完美的景別轉換，除嫻熟的攝像技術以外，對硬件要求也很嚴格，高配置的攝影機、高性能的斯坦尼康穩定器以及穩定且足夠長的搖臂都是實現一個長鏡頭拍攝的必要條件。相比于單獨拍攝、后期進行剪切拼接的短鏡頭，長鏡頭不僅要達到前文提到的標準，還應與情節、音樂、情緒等因素相結合。《愛樂之城》中，在拍攝女主角和男主角在酒吧里一起彈琴舞蹈的一個急搖長鏡頭時，導演通過拍打攝影師的肩膀提醒攝影師，進行鏡頭節奏與音樂的匹配。

同時，長鏡頭對于演員表演的要求也很高。長鏡頭中的對話、動作、歌舞都需要連貫進行，演員則必須在長時間內注意大量的臺詞、情緒、動作和體態，還要記住精確的走位，每個方面都必須做到分毫不差。

三、《愛樂之城》中長鏡頭敘事分析

電影《愛樂之城》中多于60%的鏡頭都采用了長鏡頭，大部分長鏡頭時長在一至兩分鐘，還有幾個作為影片點睛之筆的超長鏡頭，如片頭的五分鐘在洛杉磯110號高速公路上的堵車歌舞片段、影片中間女主角和男主角在夜幕下跳舞的六分鐘長鏡頭、影片結尾華麗夢幻又殘忍的“假如能回到最初”閃回片段等。利用長鏡頭展現敘事，尤其是歌舞類長鏡頭，為影片在情節上起到推動作用，并且充分地表現了人物的內心情感，長鏡頭本身所具有的空間真實性和鏡頭內部節奏讓觀眾身臨其境，與影片主人公共情。

影片被用作海報的一個畫面，正是出自女主角同男主角在好萊塢凱西角的夜幕下翩翩起舞的長鏡頭。在這個情節中，兩人在一個演藝圈交流派對上再次相遇，男主角幫女主角擺脫了一個喋喋不休的編劇后，兩人一同散步。隨著前景男女主的踱步和互相打趣的交談，后景夢幻的淡紫色夜幕流動進鏡頭畫面中，音樂徐徐奏起，攝影機自然地在兩人前方緩緩移動或駐足，讓觀眾不自覺地融入兩人的對話中。男主角在燈柱下跳舞歌唱的片段，是致敬經典歌舞電影《雨中曲》（1952），隨著男主角唱出“可惜了這美好夜晚”，觀眾可以漸漸感受到，實際上這次“不一般”的散步正在將兩個人的距離拉近。

當兩人坐在石凳上，男主角對女主角進行各種惡作劇，女主角看似不耐煩，實則偷偷露出微笑，此時的鏡頭與兩人平視，是客觀真實的全景景別。之后，隨著男主角向長凳上完美地一躍，攝影機通過一個準確的上搖拍攝男主的舞姿，男女主翩翩起舞，鏡頭不做任何矯飾地跟隨舞步左右移動或前后推動。最后兩人站定對視，鏡頭推進到近景，男女主在畫幅中對稱構圖，兩個人的表情被清晰地看到，所有人都在期盼兩人的感情會在此刻升溫，電話鈴聲響起，男主角微微皺眉，鏡頭自然地下搖追尋聲源。這個長達六分鐘的長鏡頭出色地完成了這段情節的敘事，一切自然地發生了，觀眾不會因為鏡頭語言打斷對電影空間存疑暫停狀態，都沉浸在男女主的情緒交流和變化中。《愛樂之城》中的每一個長鏡頭都為影片的敘事帶來了舉足輕重的效果。

四、結語

長鏡頭敘事是在開關機時間距長的鏡頭內通過連續不間斷的場面調度、演員表演和攝影機運動表達情節，這一拍攝技巧在電影《愛樂之城》中的應用帶給觀眾自然真實的感官體驗，制造身臨其境的觀影感覺，打造歌舞片獨特的視覺效果，為影片帶來了良好的戲劇效果。

（河北大學中央蘭開夏傳媒與創意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