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單面社會”的批判

劉偉

【摘 要】作為法蘭克福學派的主要左翼代表，馬爾庫塞對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分析，并不僅僅停留在“無產階級融合論”上面；他還還指出，“發達工業社會”是一個極權主義的，人性喪失的社會。這一點充分體現在他的“單面性”這個概念上。

【關鍵詞】單面性；批判性；單面社會；極權主義社會

赫伯特·馬爾庫塞（Herbert Marcuse 1898--1979）是法蘭克福學派最為知名的激進哲人。他出生于德國柏林的一個猶太人家庭，年輕時曾參加過社會民主黨，但不久退黨。他曾先后在柏林大學和弗萊堡大學學習，使胡塞爾和海德格爾的學生。此后，他在法蘭克福研究所任職成為該學派的一個重要職員，并隨社會研究所遷居美國。二戰期間，他曾在華盛頓戰略服務局任研究員和美國國務院情報研究處任東歐科代理科長。戰后，他留居與美國，執教于一些大學。60年代末，他積極支持學生造反運動，被譽為“新左派哲學家”、“青年造反者的明星和精神父親”。

馬爾庫塞的“單面社會論”是當時極為流行的一種理論，它是對法蘭克福學派“權威國家論”，“文化工業論”的進一步發展。它集中體現在馬爾庫塞于1964年以“發達工業社會意識形態研究”為副標題發表的名著《單向度的人》（又譯為《單面的人》）一書中。

所謂“單面性”（one-dimensionality），既指社會的單面性，也只認得單面性。社會的單面性即社會的同步性和劃一性，它排除任何一種認可隨意進行的選擇。在這個“同步的”、“劃一的”社會中，沒有任何“缺口”，沒有任何微小的空隙容許“反對力量產生”；人們也無法找到任何空隙和可能來同這個社會保持一種“批判的距離”。人的單面性則是人的異化，人性的喪失。豐富多彩的、全面發展的人變成了色彩單一的，畸形的人。這種人對社會唯唯諾諾，俯首貼耳，缺乏批判思維；他們沉湎于“虛假需要”的滿足之中，不僅不再有能力去追求，甚至也不再有能力去想象與現實生活不同的另一種生活。這是人們變成了標準化、系列化、自動化的個體，人的性情、意志、心理以及人的知覺都與人分離了。

馬爾庫塞指出，“發達工業社會”的統治者采取各種手段，全面加強了對人的意識形態的集中管理和全面控制，從而使社會和個人都帶上了這種特有的單面性。

一、利用科學進步和標準化生產來進行控制

馬爾庫塞指出，科學技術是一種新型的社會統治力量。由于科學技術的發展，資本主義國家完全操縱了社會的命脈，政府對物質生產、科學技術、文化和政治實行了總體性的集中管理和協調。正是技術的進步為工業社會的一體化提供了基礎。因為它創造出種種舒適的生活方式，而這些恰恰擊敗和拒絕了人們以往以自由的名義提出的種種抗議，從而調和了反對現有制度的各種勢力。所以，“在技術的媒介作用中，文化、政治和經濟都并入了一種無所不在的制度，這一制度吞沒并拒斥所有歷史選擇，其生產效力和增長潛力穩定了這一種社會，并在統治的框架內容納入了技術的進步。這樣，技術的合理性就變成了政治的合理法性”。i

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個人本性所受到的壓制，無論從廣度和深度方面都達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比如在生產領域中，高度的機械化和自動化的確減輕了體力、勞動的數量和強度；但另一方面，由于勞動技術的分工，人們日復一日的從事著單調而緊張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更加依附于機器，更加自覺地接受機器對自己的統治和奴役，這樣個人的自由和創造性便喪失殆盡了。

二、利用物質生活的滿足進行的控制

如前所述，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里，由于科學技術的進步，創造了一種富裕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盡管沒有使階級消失，但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普通人，包括下層人民的物質生活需要。馬爾庫塞在這方面的名言是：工人和老伴享有同樣的電視節目，旅游的是同樣的游覽勝地；打字員能夠和她雇主的女兒打扮得同樣漂亮；甚至黑人也有了蓋地勒牌汽車，并能與他人閱讀同樣的報紙。ii

因此，統治者便可以利用它來調和各種反對社會制度的力量，同化那些發出不同聲音的人。它使人失去了否定和批判現實的內心向度，失去了想象和實現與現狀相反的生活形式的能力，從而異化為單向度的人。人們內心批判向度的喪失，使上面所說的各個領域一體化即反對派被同化的根本原因。

這樣，馬爾庫塞提出單面社會是新型的極權主義社會。之所以說它是新型極權主義，是因為它是壓倒一切的效率和日益提高的生活水準這雙重基礎上的，利用技術而不是恐怖去鎮壓那些離心力量。

三、利用社會化對人進行控制

馬爾庫塞指出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大眾文化已深深侵入了人們的私生活，個人已完全無法擺脫報刊、雜志、電影、電視以及其他種種現代化宣傳工具對自己思想的影響和控制。西方社會的廣播電視每天都在以人們所喜愛的形式，向他們傳播社會制度的需要；宣傳廣告成為操縱群眾愛好的手段。高消費和商品化的生活方式不斷刺激著人們，驅使他們去購買性的商品，并使他們相信自己實際上需要這些商品。

實際上，這是一種特定的社會勢力硬塞給人們的虛假需要，它的目的是要人們按照廣告去娛樂、區嬉戲、去舉動和消費、去愛或恨社會所愛或恨的人，以便控制人的意識，支配人的生活，使人們完全沉迷于生活享受，而缺乏真正的精神需要。

就這樣，個人的本性喪失了，自我的內容完全由社會的既得利益從外面灌輸進來；個人迅速學會了把社會制度的需要當作他自身的需要去體驗，自覺或不自覺地與現存制度實現了統一。

四、從政治思想上對人進行控制。

馬爾庫塞指出，當代資本主義已經成功地實現了政治對立面的一體化，即消除了危害現存制度繼續存在的政治派別。今天，不僅僅先前作為政治反對派而存在的社會民主黨，共產黨放棄了暴力奪取政權的主張，而且一度社會革命力量的無產階級也逐步喪失了革命性，并與昔日的敵人聯合起來。“維護和改善現存制度那樣一種凌駕一切的利益，在當代社會最發達地區，把先前的敵人聯合起來了。” iii

總而言之，馬爾庫塞說，在“發達工業社會中”，人在物質和技術的壓制下已成為只求物質，不求精神，只顧現實，不講未來，只按技術合理性行動，而沒有批判性和創造性的“單面人”；社會也成了“沒有反對思想”，“沒有反對派”的“單面社會”。這就是“當代人的全面異化”。

在此基礎上，馬爾庫塞認為，由于人們的心理意識已被控制和人的批判性和否定性能力的異化以及抗議基礎的喪失，革命的主體已不再能夠承擔起歷史責任。因此，前景是悲觀的。唯一的出路是通過心理革命使人和社會重新獲得批判和否定的向度。而在當代社會最有希望提出抗議的因素，是青年學生、持不同政見的知識分子，被剝奪了基本權利的階層，無業游民、其它種族和膚色的受剝奪者、失業者等等。總之，“只是因為那些無希望的人，我們才被賦予希望。” iv這樣，60年代末，他積極支持學生造反運動，被譽為“青年造反者的明星和精神父親”的根源所在。

馬爾庫塞對“單面社會”的分析批判，揭露了資本主義民主制度的虛偽性，以及西方統治者利用現代科學技術和大眾傳媒對人民進行精神統治，以腐化人民的思想、削弱人民的斗志的現狀。這些分析批判無疑是積極的、合理的和深刻的，這對于我們了解、認識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現狀及其本質，無疑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然而，馬爾庫塞與弗洛姆一樣，把資本主義社會看成是壓抑人的本性，導致人異化的“病態社會”，他的批判主要是針對資本主義社會現象方面，而對本質涉及不多；同時他又常把造成這種“病態社會”的原因歸咎于科學技術的發展，理性主義的盛行。因此，他的批判總是帶有一種無可奈何，悲觀絕望的情緒。

注釋：

i 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重慶出版社.1987年版

ii 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重慶出版社.1987年版

iii 同上

iv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重慶出版社.198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