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性消化不良的中醫現代臨床研究

牛然 魏瑋 孫曉紅

[摘要] 功能性消化不良是消化系統的常見疾病，也是中醫治療的優勢病種，臨床以餐后飽脹、早飽、中上腹疼痛、中上腹灼燒不適為主要癥狀。功能性消化不良的發病機制目前尚不明確，西醫治療以改善胃腸動力、抗幽門螺旋桿菌感染、調節胃酸、保護胃黏膜、抗焦慮抑郁等為主。基于近年來相關文獻報道，現代中醫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方法及手段多樣，療效確切，不良反應少，患者生活質量提高，臨床應用廣泛。隨著現代中醫藥研究的深入，基礎研究發現，中醫藥能夠有效改善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胃腸動力，降低胃腸敏感性等。不久的將來，中醫將會在全世界的功能性胃腸病治療領域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關鍵詞] 功能性消化不良;中醫;胃痞;胃脘痛

[中圖分類號] R573?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文章編號] 1673-7210（2019）03（a）-0109-04

[Abstract] Functional dyspepsia is a common disease of the digestive system. It is also a dominant disease in Chinese medicine. The main symptoms are postprandial fullness， early satiation， middle upper abdominal pain and burning pain in the middle and upper abdomen. The pathogenesis of functional dyspepsia is not yet clear. The main Western medicine treatment is improving gastrointestinal motility， anti-Helicobacter pylori infection， regulating gastric acid， protecting gastric mucosa， anti-anxiety and depression， and so on. Based on related reports in recent years， the methods and means of modern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treatment of functional dyspepsia are diverse， the effects are definite， the adverse reactions are less， the quality of life of patients is improved， which is widely used in clinical practice. With the deepening of modern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 basic research finds that Chinese medicine can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gastrointestinal motility of functional dyspepsia patients， reduce gastrointestinal sensitivity and so on. In the near future， Chinese medicine will play a greater role in the treatment of worldwide functional gastrointestinal diseases.

[Key words] Functional dyspepsia;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tomach ruffian; Gastric abscess

功能性消化不良是臨床常見疾病，也是難治疾病。據統計，功能性消化不良在世界范圍內的患病率近30%[1]。目前，功能性消化不良的診斷標準是羅馬委員會于2016年頒布的羅馬Ⅳ診斷標準，并根據癥狀特點，分為餐后不適綜合征（postprandial discomfort syndrome，PDS）和上腹疼痛綜合征（epigastric pain syndrome，EPS）兩個亞型[2]。中醫對此病論治以臨床癥狀特點診斷為“痞滿”“胃痞”“胃脘痛”“吐酸”等。目前現代醫學認為，腦腸互動紊亂是主要發病機制，通過影響胃腸黏膜免疫功能、神經信號傳導、中樞神經系統調控以及胃腸道微生態等因素致使胃腸道癥狀的產生。西醫臨床治療以改善胃腸動力、抗幽門螺旋桿菌感染、調節胃酸、保護胃黏膜、抗焦慮抑郁等為主，并提出功能性消化不良是社會-精神-心理多因致病[3]。也正是因為其發病機制和病因的不確定性，臨床缺乏切實有效的治療方法，需整合疾病多維度方式和方法加以論治。功能性消化不良是中醫治療的優勢病種之一，現代中醫針對此病的研究逐漸深入，具體論述如下：

1 現代中醫對功能性消化不良的認識

根據羅馬Ⅳ診斷標準[2]中所提及的餐后飽脹不適、早飽、上腹痛、上腹燒灼感等癥狀，與祖國醫學的“痞滿”“胃脘痛”等最為接近，常引薦應用。2017年功能性消化不良中醫診療專家共識意見指出將上腹痛綜合征定義為中醫的“胃脘痛”，餐后飽脹不適綜合征定義為中醫的“胃痞”[4]?！拔钙Α币卜Q之為“心下痞”，“痞”為無形之邪，最早見于《黃帝內經》，例如《素問·六元正紀大論》中見“故民病寒客心痛……痞堅腹滿”?！拔鸽渫础弊钕扔涗浻凇秲冉洝?，例如《靈樞·經脈》云：“食則嘔，胃脘痛，腹脹善噫?！薄鹅`樞·邪氣臟腑病形篇》中曰：“胃病者，……胃脘當心而痛。”闡明胃痛病位。

現代中醫家普遍認為功能性消化不良為感受外邪、飲食不節、情志失調、勞倦過度、先天稟賦不足等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4]，其病理特點以由實轉虛、虛實夾雜、寒熱錯雜為主，久病者也可入絡化瘀。國醫大師路志正[5]繼承先人經驗，結合現代疾病特點，提出內傷脾胃學說，認為除外感六淫致病外，現代飲食生活工作方式易致情志不暢，易損脾胃功能，日久則脾胃運化失調，氣機調達不暢，濕濁內蘊而生諸病。董建華教授在闡述功能性消化不良病機時認為，本病的發生與情志郁結、外邪內積、脾胃虛弱有關，病理特點為“滯”[6-7]。胃降則和，則出入納化有序，反之則氣滯、血瘀、痰飲、水濕、熱毒、食積等滯留中焦，引起各種臨床癥狀。魏瑋教授認為情志不暢、飲食積滯等主要因素在功能性消化不良的發病中貫穿始終，脾虛氣滯為發病機制的核心[8]。本病起病初期以肝郁氣滯為基礎，隨疾病發展漸生他證，最終為寒熱錯雜、運化失調、氣機不暢。許鑫梅教授認為中焦氣機不利，脾胃升降失職是發病的關鍵，起病初期多為實證，實痞日久致正氣日漸消耗，損傷脾胃或素體脾胃虛弱，則可變為虛痞[9]。

2 功能性消化不良的中醫藥現代臨床治療

2.1 功能性消化不良的辨證要點及治則

結合功能性消化不良的病因病機特點，臨床辨證要點以辨虛實、辨寒熱為基礎。因本病病程較長，具有易反復的特性，故臨證還要注意辨其兼次證，如夾痰、夾瘀、氣血失和等，應扶正與祛邪并重。國醫大師路志正提出脾胃病當以“持中央、運四旁;怡情志、調升降;顧潤燥、納化?！睘橹委熢瓌t，魏瑋教授在此基礎上，提出“補先天，壯后天，抵擋邪毒，通利經絡”的治療方法，強調固護后天之本脾胃為治療疾病的核心，調整脾胃氣機運化，還應重視疏肝氣，宣肺氣，養心氣，調暢情志，活血通絡[8]。董建華教授在脾胃病治療中強調“通法”，提出脾胃病通降理論，運用理氣通降、化瘀通絡、通腑瀉熱等方法施治[7]。遲莉麗教授認為功能性消化不良病位在脾胃，與心、肝密切相關，提出肝脾胃心同調同治的方法，以臟腑同治為核心[10]。

現代實驗研究證明[11]，以半夏瀉心湯加減為代表的辛開苦降法通過調節胃壁肌電活動和自主神經功能，從而實現治療作用。劉燕君等[12]發現由半夏瀉心湯加減化裁而成的胃康寧方能夠在基因和蛋白水平上促進電壓依賴性陰離子通道（voltage - dependent anion channel 1，VDAC1）的表達和細胞內ATP含量，通過能量代謝途徑實現中藥對功能性消化不良的治療。常玉娟等[13]通過和西藥多潘力酮進行比較，發現胃康寧調節外周血胃動素（MTL）、胃促生長素（Ghrelin）、胃泌素（GAS）及Obestatin等的含量水平，從而改善胃腸動力、降低胃腸敏感性發揮治療作用，且療效優于西藥組。曾麗君[14]、王小娟等[15]研究發現，以柴胡疏肝散、舒胃湯方為代表的疏肝健脾法能通過抑制胃ICC（Cajal間質細胞）過度自噬，進而促進功能性消化不良大鼠胃動力，通過影響胃腸道ICC細胞內IP3R、RyR蛋白及mRNA表達，介導細胞信號傳導，促進胃腸平滑肌的運動，從而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

2.2 辨證論治功能性消化不良

據文獻統計[16-17]，目前功能性消化不良所涉及的證候為76個，使用頻率最高的為肝胃不和證。2017年，中華中醫藥學會脾胃病分會擬定的《功能性消化不良中醫診療專家共識意見》[4]中，將功能性消化不良分為脾虛氣滯證、肝胃不和證、脾胃濕熱證、脾胃虛寒（弱）證、寒熱錯雜證5個證型，分別予以香砂六君子湯、柴胡疏肝散、連樸飲、理中丸、半夏瀉心湯等加減治療。張聲生等[18]以“寒、熱、虛、實”為基本綱領，將所采集的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共565例進行重新辨證，分為實熱證-脾胃濕熱證、虛寒證-脾胃虛弱（寒）證、寒熱錯雜證、虛實夾雜證-脾虛氣滯證四大證型，并選用自擬方進行分證治療，療效顯著[19]。鄧貴成主任依據多年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的經驗，使用“和降法”辨證施治：將脾胃濕熱證治以分消走泄，開上、暢中、滲下三焦同治，并結合脾陰胃陽失衡而致虛實夾雜、寒熱錯雜等證治以溫中、養陰[20]。

現代中醫講究辨病與辨證相結合，諸多學者對功能性消化不良施行針對性中西醫結合治療，亦收到良好的臨床療效。鐘招梅[21]運用柴枳平肝湯治療肝胃不和證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效果顯著，并通過研究發現[21-22]，柴枳平肝湯能夠調節患者血清5-羥色胺（5-HT）水平，提高血清中大腦組織液中神經突觸前膜與后膜間隙神經遞質含量并能降低生長抑素水平。肖琳等[23]用半夏厚樸湯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伴焦慮抑郁患者，并與西藥多潘力酮聯合路優泰進行療效對比，發現單用半夏厚樸湯加減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的精神心理狀態和臨床癥狀的改善情況均優于西藥組。李宏升等[24]運用自擬疏肝和胃湯隨證加減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后也獲得顯著效果，并通過實驗研究發現此方具有鎮靜止痛、調節胃腸動力等作用。趙魯卿等[25]運用胃病2號方加減治療脾虛氣滯型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臨床癥狀及中醫證侯明顯改善，并通過SF-36量表觀察患者的生活質量，結果顯示胃病2號方亦可改善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生活質量。

2.3 功能性消化不良的中、西藥物結合治療

苗木等[26]使用補中益氣湯合多潘力酮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與單純口服多潘力酮進行對比，結果發現，補中益氣湯合多潘力酮治療在臨床癥狀改善方面明顯優于單純西藥多潘力酮組。曹森林等[27]應用加味三香湯聯合復方消化酶治療肝郁脾虛型功能性消化不良，與單純口服復方消化酶治療進行比較，結果發現除了臨床癥狀明顯改善以外，患者焦慮抑郁狀態也得到改善。王萍等[28]應用三仁湯加減聯合四聯療法治療脾胃濕熱型幽門螺旋桿菌陽性的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研究發現三仁湯加減聯合四聯療法在臨床癥狀改善情況和幽門螺旋桿菌根除率方面與單純四聯療法治療比較均具有明顯療效，并且能顯著提高患者生活質量，但復發率比較并未做具體統計。秦書杰[29]將柴胡疏肝散加減與曲美布汀聯合法莫替丁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進行不良反應對比，中藥組不良反應發生率為13.3%，西藥對照組不良反應發生率為23.3%，不良反應有皮疹（需停藥）1例、腹瀉2例、下肢乏力2例、惡心1例、輕度頭暈不適1例，中藥組安全性高于西藥對照組（P < 0.01）。

3 功能性消化不良的特色外治療法

隨著中醫學不斷的發展和深入研究，除了傳統口服藥物的方式治療疾病外，針灸推拿、穴位療法等外治手段百花齊放以各種形式廣泛應用于臨床治療。趙晶等[30]應用楊氏3+療法“胃五針”取星狀神經節、乳突下、足三里、胃俞和內關五個部位穴位埋線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與口服奧美拉唑釋膠囊合香砂養胃丸治療組對比后發現療效優于藥物組，并且無不良反應，臨床應用安全可靠。謝雙智等[31]應用金氏隔藥餅灸治療脾胃虛寒型功能性消化不良共100例，與口服多潘力酮治療的西藥組100例進行療效對比，金氏隔藥餅灸治療總有效率為92%，遠高于西藥組77%的有效率。林佳等[32]在口服中藥厚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合四逆湯加減治療基礎上，應用臍針療法以臍蕊為中心呈放射性在臍壁艮位、坤位、中土位上進針透皮刺激留針治療，有效率達97.78%。朱小蘭[33]在五臟配五音的基礎上結合子午流注理論選取治療時間，調節和干預相應臟腑的氣血盛衰而治療高血壓合并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從臨床癥狀、血壓變化、睡眠質量三個方面均獲得預想療效。研究發現體表電刺激能夠改善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胃容受性，并能調整異常胃肌電活動，促進胃動力和胃排空[34-35]。謝勝等[36]臨床應用周易象數切脈療法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發現患者脾、胃經五輸穴皮溫與血清胃促生長素含量成正相關，患者臨床癥狀改善明顯。李明潭[37]運用整脊療法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30例，治療有效率達90%，并能顯著提高患者生活質量。

4 小結

臨床認為功能性消化不良的發病與多臟腑相關。在內，各臟腑相互影響;在外，易受外邪、情志、飲食等方面影響;病情復雜，根除治療困難。中醫在傳統治療的方法基礎上，更好地沿襲了現代醫學治療本病的優勢，逐漸形成了功能性消化不良現代中醫治療新模式，具有廣闊的前景。但中醫藥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在探求病因和治療機制的研究方面還需深化。在臨證治療方面，國醫大師路志正先生提出“持中央”“怡情志”等學術思想，講究在脾胃論治過程中，注重后天之本脾胃的運化功能，用藥治療中注意顧護脾胃之氣?，F代中醫臨床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常聯合西藥，有關研究表明[38]，中醫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的效果明顯優于西藥治療，其復發率及不良反應均低于單純西醫治療方案，但并不是說功能性消化不良的西醫治療不可取，應注重臨證思辨和病證結合，強調個體化治療，盡量簡單優效。隨著大規?，F代中醫對功能性消化不良研究的不斷深入和擴展，中醫將會在全世界的功能性胃腸病治療領域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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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8-09-03? 本文編輯：張瑜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