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四位一體”大學戰略規劃制定模式的建構、實踐解讀及現實指引

張紅偉

對于任何一所大學，制定戰略規劃都是非常重要的。當前在我國高校積極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之際，科學的制定戰略規劃就顯得尤為迫切。文章提出建構“四位一體”的戰略規劃制定模式——把制定理念、制定主體、制定程序和制定內容作為一個整體統籌考量，協調推進。制定理念是先導，制定主體是核心，制定程序是保障，制定內容是指南。研究運用“四位一體”的戰略規劃制定模式對卡內基·梅隆大學面向2025 年戰略規劃的制定過程進行了實踐解讀。最后就我國高校遵照“四位一體”的戰略規劃制定模式制定戰略規劃提出了現實建議。

“對于任何一所大學，制定戰略規劃都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在面臨競爭壓力、公眾期望和快速變化的科技對高等教育帶來方方面面質疑的時候則顯得更為急切。”[1]1983 年,美國只有少數幾所大學制定戰略規劃；到2005年，美國3,800所高校中已有一半以上應用了大學戰略規劃，[2]當前有更多的高校加入了制定戰略規劃開始戰略管理的行列。在我國，雖然2003年原教育部部長周濟在教育部直屬高校工作咨詢委員會第十三次會議的講話中就強調高校要做好三個規劃（發展戰略規劃、學科建設和隊伍建設規劃、校園建設規劃），[3]但是當前我國高校的戰略規劃制定，仍然存在很多問題，沒有很好地發揮指導大學發展的功用。2017年9月經教育部、財政部、國家發展改革委研究并報國務院批準的“雙一流”建設名單公布,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離不開戰略規劃的科學制定。

一、“四位一體”大學戰略規劃制定模式的建構

當前，我國高校制定戰略規劃的水平還比較低，主要表現為：第一，缺乏對大學自身深入的剖析和認知。雖然也有現狀摸排，也有SWOT分析，但都不夠深入和細致；第二，不能使高校成員凝心聚力共謀共建。雖然也有小組討論和座談，也有征求意見，但很多時候都流于形式作用有限；第三，難于落實，不能指導大學發展。雖然也有規劃文本，但學校領導往往不按規劃落實所以也就不能很好地指導大學發展。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戰略規劃制定環節應該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的原因：第一，在理念上缺乏對戰略規劃的正確認知；第二，制定主體缺少全員的有效參與；第三，制定程序走民主、科學之形，而無調動全員、尊重全員、凝聚全員力量之實；第四，在內容上缺乏核心價值、使命等重要組成部分，而且繁雜冗長不能發揮“指南”效用。基于此，當前需要從制定理念、制定主體、制定程序和制定內容四個方面建構“四位一體”的戰略規劃制定模式。所謂的 “四位一體”是指，高校戰略規劃的制定要把制定理念、制定主體、制定程序和制定內容統一為一個整體進行統籌考量，協調推進。通俗地講，理念就是上升到理性高度的觀念，不同的理念指引不同的行為。沒有正確的理念，也就不會有正確的行動。理念是制定戰略規劃的先導，是第一位的。制定主體是制定戰略規劃的核心。大學是全體教職工和全體學生的大學，因此制定戰略規劃不僅僅是大學管理者的責任，更應該是大學全體成員的責任。有了正確的理念指引，有了多元主體的積極參與，還需要有嚴謹完善的程序給予保障。如果沒有嚴謹完善的程序，理念就只能停留在想法上，成為空談；制定主體的權利也得不到很好的保障，徒有虛名。內容是理念得到貫徹，主體權利得到體現和嚴謹完善的程序給予保障后所得到的結果，是指引大學發展的“指南”（圖1-1）。只有“四位一體”，才能確保高校戰略規劃制定的科學、可信、可行。

圖1-1 “四位一體”大學戰略規劃制定模式示意圖

二、“四位一體”戰略規劃制定模式的實踐解讀

卡內基·梅隆大學（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以下簡稱CMU）從一個技術學校發展成為一個技術學院，最后又蛻變為世界著名的研究型大學，戰略規劃功不可沒。前校長科亨( Jared L. Cohon)就直言不諱地說，“CMU 從一所名不見經傳的二流大學完成向世界著名大學的轉變，應歸功于其卓越的戰略規劃”。[4]著名大學戰略規劃專家喬治·凱勒不僅在其1983年出版的著作《大學戰略與規劃：美國高等教育管理革命》一書中把CMU的戰略規劃做了案例介紹，而且還邀請其前校長理查德·M·賽特（Richard M. Cyert）為書作序，可見對其的推崇。本文通過對CMU“面向2025年戰略規劃”制定過程的解讀，發現“四位一體”的戰略規劃制定模式具有較好的解釋度和可操作性，可以成為大學戰略規劃制定應該遵照的模式。

（一）制定理念:自我認知，凝聚力量

CMU認為高校制定戰略規劃不是提供限制性的處方或者是一個嚴格的過程時間表，而是幫助學校聚焦核心領域，對機會做出快速反應的過程，[5]是高校自我深刻認知、凝聚共識力量的過程。CMU從第三任校長多爾蒂( Robert E. Doherty) 任職時期（1936-1950年）就開始做正式規劃（Carnegie Plan），延續至今已經是第十任校長。[6]CMU一直在自我深刻認知的基礎上追尋自身的“比較優勢”，并結合“傳統與創新”做適合自身的、獨特的大學戰略規劃。[7]正是每一次的戰略規劃幫助CMU準確認識外在環境，定位自身發展階段，把握時代發展潮流，不斷實現自我超越。而且CMU深刻地認識到制定戰略規劃不是額外的任務或者外在的職責，而是一個更有利于凝心聚力開展工作，有助于實現共同目標的方法，所以CMU制定戰略規劃讓分布于全球的所有校區的成員，以及和CMU發展有關的世界范圍內的人們都參與進來，即讓所有的教師、職員、學生、校友和大學領導共同參與、一起討論、凝聚共識、形成力量。

（二）制定主體：利益相關者，尤其重視學校師生

CMU戰略規劃的制定主體包括普通教職工、學生、家長、校友等利益相關群體，尤其重視學校師生。CMU戰略規劃委員會下設“核心領域（Focus Areas）、交叉主題（Cross-Cutting Themes）與戰略規劃工作組（Strategic Plan Working Group）”三個機構。核心領域與交叉主題下又設置了若干分委員會。在CMU經驗轉型機構下又設立了包括教師、職工、校友、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及家長等不同利益相關群體的7個工作小組。學生群體又被分為本科生、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三個小組。不難看出，CMU通過縝密的組織架構讓相關利益群體參與到戰略規劃的制定中來，尤其是對各層次的學生群體給予了高度重視。

CMU戰略規劃的各委員會人員由領導（Leaders）和成員（Committee Members）兩部分組成，從成員的來源分布構成可以看出：教學改革、研究/創造/創新/創業改革、國際化戰略等分委員會的成員基本涵蓋了CMU下設的 7個學院以及除學院外的研究中心和行政部門（表2-1）；委員會成員里普通教職工占多數，有領導頭銜的代表只占10%（表2-2）；除了匹茲堡本校區的代表外，還有來自國外其他校區的代表。委員會成員的構成充分體現了廣泛的代表性，看出其非常重視傾聽普通教職員工的聲音。

表2-1 CMU戰略規劃委員會下屬分支機構成員的所屬學院分布

表2-2 CMU戰略規劃委員會下屬分支機構成員中有領導頭銜的人數占比

續表

（三）制定程序：完善且可操作化的流程

CMU面向2025年戰略規劃的制定，前后分為三個階段：（1）動員開始階段；（2 ）會議討論階段；（3）完善發布階段。[8]2014年10月16日，校長進行全員動員，宣布啟動戰略規劃的制定程序。隨后是持續了約半年的會議討論，包括3次面向全校的大型會議（Town Hall Meetings），9次教學、研究創新、多樣性、國際化戰略等專題會議，2次學術領導委員會會議（Academic Leadership Council），2次董事會會議（Board of Trustees）。為了更多地收集信息和反饋意見，CMU還在專題網頁的“Contact Us”欄目中設置了意見反饋欄，采用匿名方式反饋意見和問題。最終，1,200多人參加了面向全校的大會，125多條意見和建議被發布在網站上，召開了100多次各類會議，160多名學生、教師、職員和校友參加了規劃起草委員會的工作，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完善發布階段也持續半年之久，涉及文本的起草、理事會的審查，網站開發、最終審核發布等多個細致的流程。

另外，以教師工作組（FWG，Faculty Working Group）的工作為例，[9]也可以管窺其工作組織流程的嚴謹。教師工作組由來自教代會（Faculty Senate）的2名代表和CMU經驗轉型教師工作組的2名成員，以及來自CMU軟件工程學院和組織效率工作組（Organizational Effectiveness Group）的3名技術支持者，共7人組成。工作組按照7個學院和1個教授群體設立了8個教師核心小組（Focus Groups）。小組成員在考慮教師層級和經歷等多樣性和包容性條件下從教代會中抽取，每個小組由6-12人組成， 8個小組共有69名教師參與。教師核心小組討論會每次圍繞戰略愿景（Strategic Vision）、戰術觀點（Tactical Ideas）和學校存在的系統性問題（Systemic Problems）讓教師確定1-3個“重要觀點”，然后采用信息處理技術對采集的原始信息進行標記、處理，以及量化分析，最終形成戰略主題和策略。教師工作組自2014年12月進入工作狀態，到2015年6月提交工作報告，就相關事宜召開了26次會議。

（四）制定內容：強調使命、價值，具體明確，便于理解、宣傳和落實

CMU的戰略規劃內容體現了大學的使命，追求的價值，發展的目標以及具體實現的策略等，而且具體明確，便于理解、宣傳和落實。CMU的戰略規劃內容在使命、愿景和核心價值方面特別突出幫助學生學會解決問題、人際交往、奉獻、包容、同情，改善社會變化等教育性價值（表2-3）。通過凝練大學的價值、使命和愿景，明確了大學將要培養什么樣的人，為社會做什么樣的貢獻，努力成為什么樣的大學等基本問題，確保大學發展不偏離教育本質。

CMU “戰略規劃2025”的文本主要是由愿景、使命、價值、目標和策略等幾部分組成，層層推進，越來越具體。每一項具體的目標都由若干具體的策略來支撐，最多的有16項策略，最少的也有6項，而且每一部分的內容論述都簡潔明了，便于宣傳和大學成員的理解與落實。

表2-3 CMU在1998、2008年戰略規劃和“戰略規劃2025”中的愿景、使命和價值陳述

三、“四位一體”戰略規劃制定模式的現實指引

基于我國高校戰略規劃制定中存在的現實問題，結合CMU戰略規劃制定的經驗，當前我國高校在制定戰略規劃時應該遵照“四位一體”的戰略規劃制定模式，以理念為先導，以全員為主體，通過嚴謹完善可操作化的程序保障，內容上凸顯大學的使命、價值，并簡單明了真正發揮“指南”作用，為我國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提供現實指引。

（一）深刻認知戰略規劃制定是大學自我認知、凝心聚力的過程

當前，我國大學對戰略規劃的認知存在一定的偏頗：或把其貶低為毫無用處的“鬼話”，或把其當作什么都可以往里裝的“大筐”。還有一些人認為戰略規劃和普通計劃沒什么兩樣，就是確定未來幾年要做的事情，并為其確定一個具體的時間表。正因如此，我國大學戰略規劃的內容更容易“空洞無物”或成為部門計劃的簡單拼湊。只有理念得到轉變，行為才能改變。只有深刻認知大學戰略規劃的制定是大學自我認知、凝心聚力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過程，大學的發展才能找準定位，突顯特色。

（二）激發并塑造學校全員參與戰略規劃的制定

我國大學戰略規劃委員會成員中大多是各職能部門和院系領導，普通教師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相對較少。雖然也有面向不同利益群體召開的座談會，以及面向全校教職員工和學生征求意見的環節，但是由于宣傳和重視不夠，致使大家參與的積極性不高，效果較差。因此，我國大學戰略規劃的制定很容易陷入少數領導決斷的局面，變身成為替校長或校領導做規劃。[10]大學戰略規劃既不是校領導個人的，也不是某個群體的，而是整個大學的，制定戰略規劃需要激發并塑造學校全體成員的共同責任，唯有如此大學的發展才能共謀共建，共享共擔。

（三）設計嚴謹完善且操作性強的制定程序

我國大學戰略規劃的制定，從發布“紅頭文件”開始，到會議討論、初稿的撰寫，再到征求意見及最后終稿的發布，各階段流程也較為完備。但是就觀察經驗所得，似乎更多的表現為一種“口號”或一種“形式”，缺乏積極動員教師、學生、家長、校友等利益相關者進行全面收集信息的有效行動。所謂的民主規劃、科學規劃也就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不但不能帶來積極影響，相反還會造成大學成員不信任戰略規劃，不愿意參與制定和具體落實戰略規劃等很多負面影響。因此，我國大學急需通過嚴謹完善和可操作化的程序保障利益相關者的權利，使大家的意見和建議得到重視和體現，真正地實現民主科學規劃。

（四）重視愿景、使命和價值陳述

大學的愿景、使命和價值是其存在和發展的理由，[11]學校和老師很重要的作用是對學生價值觀的培育。[12]但是，我國的大學戰略規劃在這些方面還有很多不足，往往對愿景、使命和價值缺乏清晰的陳述，或者缺乏延續性，很容易使大學迷失發展方向，甚至脫離大學的教育本質，淪落成培養“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的場所。我國大學戰略規劃文本內容往往包括指導思想、發展目標、建設任務、保障措施等，在具體部分又往往會涵蓋教學、科研、黨建、后勤基建等方方面面，成為各職能部門工作計劃的大雜燴，一經發布，就成為了無人問津的“故紙堆”，失去了制定戰略規劃的意義。因此，我國大學在戰略規劃的制定內容方面需要重視大學的愿景、使命、價值的清晰陳述，并保持相對的穩定，確保大學始終不偏離教育本質；而且要讓規劃內容簡潔明了、重點突出，真正成為便于宣傳、理解和落實的大學發展“指南”。

注釋：

[1]Subra Suresh. Letter from the President [EB/OL]. http://www.cmu.edu/strategic-plan /about/index.html. 2016-8-20.

[2]周濟.謀劃發展規劃未來[J].中國高等教育, 2003,(2):5-11.

[3][4][5]Carnegie MellonUniversity. Carnegie Mellon 2008 Strategic Plan [EB/OL].http://www.cmu.edu/strategicplan/_cmu-sp-assets/uploads/2008-strategic-plan.pdf. 2016-8-20.

[6][7]余新榮.高校戰略規劃研究——卡內基·梅隆大學(CMU)戰略規劃個人研究[D].上海:上海師范大學，2008:28-31,22-26.

[8]Overview of the Strategic Planning Process [EB/OL].https://www.cmu.edu/strategic-plan /about/planningprocess.html. 2018-5-17.

[9]2015 Strategic Plan Faculty Working Group Final Report.pdf. [EB/OL]. https://www.cmu.edu/strategic-plan/about/planning-process.html. 2018-5-17.

[10]陳敏.中國院校研究案例（第二輯）[M]//別敦榮.大學發展戰略規劃的制定與實施——青島大學案例研究.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 2010:33.

[11][美]布賴森.公共與非營利組織戰略規劃：增強并保持組織成就的行動指南（第三版）[M]. 孫春霞，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0:81.

[12]余壽文.大學的本質功能與中國科技人才的培養[EB/OL]. http://learning.sohu.com/20161028/n471681970.shtml. 2016-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