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異 周雨沁
摘 要:我國知識產權保護的困境,可歸納為網絡知識產權侵權的立法空白和司法欠缺。在立法方面,網絡知識產權發展迅速,立法跟進尚未能及;網絡侵權主體多樣,責任機制規范不明。在司法方面,網絡侵權管轄存疑,侵權發生地認定困難;舉證責任分配不明,維權欠缺雙重支持。紓解網絡知識產權保護困境,首先,立法需跟進時代,重劃權利及證據范圍;準確界定侵權主體,完善侵權責任立法規則;其次,司法層面需完善網絡侵權管轄原則,加大法律援助力度;完善舉證責任機制,引入損害認定技術。
關鍵詞:互聯網;知識產權;保護困境
中圖分類號:DF5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9)03-0023-04
“大數據”“互聯網+”等新興名詞的崛起,昭示了網絡愈發在生產生活中扮演不可代替的地位。在知識產權視角下,網絡也越來越成為智識成果不可或缺的新型載體,網絡知識產權保護也隨之成為社會公眾和法律制度設計中關注的焦點。然而在我國的法律制度設計和司法實踐中,因各種主客觀條件的限制,至今對網絡知識產權的保護仍存在許多空白和欠缺。基于此,本文著眼網絡時代知識產權的保護困境,探析其深層次的原因,同時基于法律和技術兩個層次,對網絡知識產權保護的實踐可操作性進行嚴格利益考量。
一、網絡知識產權保護現狀
近年來,我國各大法院接受的因網絡知識產權侵權而引發的糾紛呈現出激增的趨勢,并具有跨度廣、影響大、處理難度高的特征。筆者以相同地域維度、不同的時間維度,選取2015年至2017年我國北京、上海、廣州3個專門的知識產權法院為研究對象,結合相關案例和可靠數據進行比對分析得知,網絡知識產權侵權在如今的知識產權糾紛重要案例中所占比重,且數目逐年上升。
由北大法寶司法案例庫提供的相關數據可以得知,2015年北京、上海、廣州3地知識產權法院的年度十大典型案件中,網絡侵權案件數目分別為3起、4起、4起,占該年度典型案例總額的30%、40%、40%。該項數值在2016年有所減少,北京、上海、廣州3地分別為2起、3起、3起,占2016年度典型案例總額的20%、30%、30%。而在2017年,此項數值激增,甚至分別到達前兩年的總和,北京、上海、廣州分別為6起、8起、6起,占2017年度典型案例總額的60%、80%、60%。上述數據表明,網絡侵權案件的比例及影響力逐年激增,研究網絡侵權相關法律問題極有現實必要性。
從空間維度和時間維度考察上述數據體現的知識產權侵權案件的分布情況,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一方面,就相同地域維度、不同時間維度而言,近年來網絡知識產權侵權案件數目急劇上升。從上述數據中可以了解到,從2015年至2017年,北京、上海、廣州3地的知識產權法院處理的網絡侵權案件數目呈現井噴式增長,其在年度典型知識產權侵權案件中所占的比例也呈現出不容小覷的增長。網絡知識產權侵權案件的高發頻率和在時間維度上的急劇增長,已然在激蕩的“互聯網+”時代浪潮中向現有立法與司法機關宣告急切訴求。
另一方面,就相同時間維度、不同地域維度而言,網絡知識產權侵權案件在北上廣3地知識產權法院處理的案件總數中舉足輕重。在北上廣3地的知識產權法院近3年的典型案例中,網絡侵權案件占據了極大部分的比重,這表明網絡知產侵權已經成為知識產權侵權案件的主體,在該領域的糾紛案件中舉足輕重、不容忽視。
二、基于法學視角對網絡知識產權侵權的探析
網絡知識產權保護的困境,可基于法律視角歸納為立法空白和司法欠缺兩方面的困境。
(一)網絡知產侵權的立法空白
1.網絡知產范疇無精準定位,非實體性成果保護不力。網絡知識產權的涵蓋范疇沒有精準定位,主要體現在網絡知產界定中的主體范圍狹小,不能滿足時代發展要求。我國《著作權法》中,規定知識產權主體的相關立法將著作權保護的對象局限于文字、音樂類作品、工程設計圖和模型等具有實際載體的智識成果。盡管立法中也規定了計算機軟件為保護對象,但對于數字、多媒體和其他以數據流、字節、數字模型等為載體的非實體性成果卻缺乏應有的立法保護,這是現行立法中網絡知識產權保護的一大空缺。
2.侵權責任體制不完善,產權人主張權利困難。隨著互聯網上智力成果發展多樣化,侵權人身份日益多元化,立法上的網絡侵權責任機制難以跟進現有形式,使得產權人主張權利時無據可依,障礙重重。例如今年新出現的網絡中間商,即基于網絡的提供信息服務中介功能的新型中間商,其在侵權案件中的歸責機制就缺乏憑據。最典型例子即為百度文庫侵權案:在百度文庫侵權案中,涉及侵權的圖片、文檔數量龐大,影響極其惡劣,但鑒于中間商地位的特殊存在,使得權利人無法獲得與普通侵權案相對等的補償?,F有立法下各類侵權主體的界定和責任機制留有較大空白,這已然成為現有背景下網絡知識產權保護的嚴峻問題。
(二)網絡知產侵權的司法欠缺
1.網絡知產糾紛管轄不明,司法程序效率低下。一方面,在互聯網背景下,網絡知識產權的跨地域性特點突出,導致國際知識產權糾紛在確定管轄權和尋找準據法時難點重重。依據國際私法中處理涉外民商事案件的管轄原則,侵權行為地的法院均有權管轄,這就導致網絡侵權案往往有一個以上的法院有權管轄,我國常由于立案時間、非主要損害發生地等原因不能有效行使管轄權,導致網路知識產權維護的司法困境。另一方面,在國內侵權糾紛中,法院的管轄也存疑。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計算機網絡著作權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侵權行為地包括實施被訴侵權行為的網絡服務器、計算機終端等設備所在地。由于有權管轄法院過多,同級法院之間的爭搶或推諉反而導致了互相扯皮、效率低下的情況出現。
2.網絡背景下權利人舉證責任重、維權成本高。從法律體系的回歸角度而言,網絡知識產權糾紛可歸屬于民商事糾紛,在此類訴訟中舉證責任的分配依照慣例為“誰主張,誰舉證”,因此由知識產權人在提起訴訟中對損害事實進行舉證。但在互聯網背景下,由于大多數網絡知識產權侵權案件具有轉載數量巨大、涉及侵權對象眾多的特點,使得權利人負擔了過重的舉證責任。例如新浪訴搜狐剽竊案中,涉及對象有533幅圖片、3篇文章和1篇表格、1份名單之多,此類證據數目繁多的侵權案件,使權利人必須窮盡網絡資源、翻閱各資料庫搜集證據,時常還受侵權人毀滅證據的困擾,由此擔負了不合理的舉證責任和巨大的維權成本。由此可見,網絡侵權案件不合理的責任分配機制也是網絡知識產權保護的一大司法困境。
三、網絡知識產權保護困境原因分析
(一)立法困境原因
1.網絡知識產權發展迅速,立法跟進尚未能及。我國現有知識產權立法關注點更傾向于實體智力成果的保護,對虛擬數據流、字節等為載體的成果缺乏關注。事實上,這與我國知識產權法自身發展特征有著密切聯系。知識產權的法律概念源于西方,第一部知識產權法律規范可以追溯至1474年威尼斯頒布的世界上第一部專利法。而我國知識產權法起步較晚,又曾一度中斷,直到上世紀90年代才開始較為系統地建設。僅經過20年發展歷程,我國知產法自身體系尚未成熟,因而對新興網絡載體的接受能力較弱,接受速度較為緩慢。其次,由于引入時期的時代局限性,我國知識產權立法的規制內容更多是具有時代特色的實物類主體。21世紀10年代以來,網絡智力成果的形式、內容迅速發展,現有的立法規范已然難以跟進,因此對于以電子數字形式傳播的網絡作品,容易有立法位列低、規范不明確等問題,在確認主體時存在著制度性缺陷也正源于此。
2.網絡侵權主體多樣,責任機制規范不明。網絡知識產權的復制和傳播不需要額外承擔傳統媒介的印刷、裝訂費用,而僅僅憑借幾個操作按鍵就可實現,成本極其低廉、效率奇高。由此,利用網絡知識產權營利便成為一種新興市場導向,網絡中間服務商等市場主體也隨之嶄露頭角。網絡知識產權的侵權成本低,侵害范圍廣,這給侵權責任人的責任認定增加難度,也給網絡知識產權的保護帶來了立法層面的較高挑戰?;谶@種背景,我國現有的責任機制難以在法理上和技術上找到支撐,在歸責原則、損害事實等侵權要件的認定和規制中都存在嚴重的疏漏和滯后,導致現有法制規范在侵權責任認定、損害賠償規范等方面缺乏可操作性,不能滿足“互聯網+”時代網絡侵權普遍化的趨勢。
(二)司法困境原因
1.網絡侵權管轄存疑,侵權發生地認定困難。由于網絡自身特點,網絡知識產權的身份性與地域性特征被淡化。在司法實踐中,原有的管轄原則——侵權行為地管轄,容易遇到跨境無管轄權、侵權地不明等問題,這種情況下訴權的實體化過程困難重重,甚至使得權利人的訴權淪為擺設。在司法實踐中網絡作品侵權地認定困難是管轄權不明朗和司法救濟程序效率低下的直接原因。
2.舉證責任分配不明,維權欠缺雙重支持。首先,侵權人、網絡服務供應商和著作權人之間的舉證責任分配尚未有統一司法操作規范。由于網絡創作時間、著作權人身份等信息缺乏實體記載,極易由于復制、轉載而丟失,單憑知識產權人一己之力舉證非常困難。另一層面,上述局面的形成與司法機關的救濟不力和缺乏技術支持也不無關系。我國現有司法實踐中,司法機關對勢單力薄的權利人的舉證過程中缺少公權力救濟,同時在認定損害結果時也缺乏相應的認定技術支持,這便是造成認定上的司法困境的癥結所在。
四、網絡知識產權保護困境之紓解路徑
(一)立法層面紓解路徑
1.立法跟進時代,重劃權利及證據范圍。鑒于近年來網絡的迅猛發展,知識產權作品的數字化、多媒體化趨勢顯著,立法也要緊跟時代,這包括重劃知產主體和擴張電子證據種類兩方面。一方面,在《著作權保護法》等知識產權專項立法中,應當重新界定知識產權保護的主體,將音頻、視頻、數據流、網絡文本等新型載體囊括進知識產權保護的對象,并規定相應的侵權認定方式和損害賠償,著眼網絡知產專項立法和提高位階,建立網絡知識產權保護法律體系。另一方面,應在立法中著力完善電子證據制度,這表現為規制更多電子證據形式和規范舉證方式等方面。增設電子證據形式,例如將QQ等即時社交軟件的聊天記錄、網絡文本與鏈接的復制痕跡、下載路徑、IP地址收集記錄等作為有效的電子證據,這對于保護增加設立的知產主體、完善電子證據種類、降低舉證難度大有裨益。規范舉證方式,則應將立法與下文的司法操作相結合,在立法規范上規制舉證責任分配,為司法設立依據。
2.準確界定侵權主體,完善侵權責任立法規制。其中,要通過立法機制準確界定侵權主體,可以援引交易前的確權登記制度、要求網絡服務者提供權利證明或進行電子認證等立法方式。其中,交易前的確權登記制度,是指參照不動產的產權登記形式,將登記與封存程序作為法院認定知識產權的證據,從而在經多次復制、轉載而導致權利人認定困難的情況下,將登記作為對初始權利人和經交易的合法占有人的產權證明。此舉大大降低了權利主體和侵權主體的認定難度。而權利證明、電子認證等形式,也是基于類似手段,消弭產權持有人的爭議,明確權利主體和侵權事實。在明確侵權主體責任后,再比照侵權責任法建立完善侵權責任機制,完善網絡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由此從立法上解決侵權主體及責任不明的困境。
(二)司法層面紓解路徑
1.完善網絡侵權管轄原則,加大法律援助力度。針對網絡侵權責任地難以確認、在跨境案件中管轄法院及援引準據法相關規范不明等現況,我國知識產權局可適當加強與相關國際組織的交流,遵循國際公約慣例,也可借鑒歐盟、加拿大等知識產權法院的相關規定,在確保我國司法主權的前提下把握國際趨勢,更好保障權利人訴求。同時,司法機關應當加大法律援助力度,擔當自身責任。國內司法機關對知識產權人的法律救濟途徑單一,能夠提供的法律援助也僅限于政策與法律法規上的信息咨詢。而相比照國外救濟狀況來看,歐盟的貿易委員會、德國“中小型企業專利行動計劃”、美國的發明者援助中心等組織,分別在保護新興產權相關貿易、鼓勵中小企業創造力、保障發明者技術與設備等方面有所側重,都能給與知識產權人多樣、完備的法律援助與技術支持。由此,我國司法機關和與之工作配合的社會組織,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的力度與方式都應有所改進,以確保擔當起司法機關的保護責任。
2.完善舉證責任機制,引入損害認定技術。知識產權糾紛中,如何分配侵權人、網絡服務中間商和著作權人等主體之間的舉證責任,往往是一個困難的問題。要明確舉證責任分配,就應當首先明確在司法過程中對各類侵權人的舉證責任進行認定的操作標準和規范,也即舉證責任機制。同時,針對權利人與侵權人身份不對等的侵權案件,可以考慮援引公法中舉證責任倒置的原則,由掌握更多社會資源的侵權方承擔舉證責任,以此加大對被侵權人的救濟力度,體現公允。引入技術完善損害認定標準,是有效維權的另一紓解路徑。面對網絡服務中間商等新興互聯網主體及相關侵權時,要加強網絡知識產權侵權認定的技術研究,如涉及鏈接、域名、數據庫等網絡特有技術時,更多從技術層面確認是否侵權以及侵權責任。在取證時,也可采用技術性規范,加強證據可信度。如通過對網民上傳的網絡作品的信息進行數字水印技術的處理,在網民復制、下載網絡作品的過程中全程進行跟蹤反饋等。而規范舉證方式,即規范證據收集的合法性路徑,這對于網絡知識產權侵權案件中權利人責任重、維權成本高的司法困境也不失為紓解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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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