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艷平 胡 丹
文化空間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常用的概念,“文化空間的本原意義指一個具有文化意義或性質的物理空間、場所、地點。”①向云駒:《論“文化空間”》,《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8年,第3期,第81頁。由于不同學科視角差異,學界對文化空間也有不同的闡釋與關注。在民族音樂學界,已有較多學者對此進行過相關討論與研究。2003年,美國學者賴斯(Timothy Rice)在他提出的“核心主題的音樂民族志”三維分析方法“時間(Time)—空間(Location)—隱喻(Metaphor)”中將“空間”(Location)進行劃分,分成“個體的”(individual)、“亞文化群體的”(subcultural)、“地方的”(local)、“地域的”(areal)、“國家的”(national)、“區域的”(areal))、“移民族群的”(diasporic)、“世界的”(global)、“虛幻的”(virtual)9個從小到大遞進的九種空間。②參見齊琨:《空間:禮俗音樂分析中的一個維度——以上海南匯婚禮和喪葬禮俗為例》,《黃鐘》,2006年,第4期,第42頁。21世紀以來,曹本冶、劉紅、張振濤、楊民康等學者在龍虎山道教音樂、晉北民間音樂、冀中音樂會等民間樂種的相關研究中,從文化空間角度分析了民間禮俗中藝人的社會身份。他們從音響與旋律視角轉變至具有象征意義的空間劃分,進而從文化空間視角探尋局內視野中音樂的神圣與世俗、民間藝人核心與邊緣的社會級序,并且由此延伸出音樂與禮俗關系的核心層次、中間層次、表面層次的判斷。中國音樂學院的齊琨教授亦注重從文化空間展開音樂研究,在對安徽祁門、上海南匯等地民間禮俗音樂的研究中,將禮俗音樂文化空間拓展至物質空間、意識空間、關系空間三個層次,并以此作為方法從多層次視角探索文化空間與音樂文化意蘊關系。綜上,學者們以民間禮俗的樂班為切入點,考察禮俗與音樂之間的對應關系,為禮俗音樂的深層次研究開啟了一扇大門,也為繁復的田野工作提供了直觀視野。然而,在不同區域、不同事象、不同文化觀念體系下以及恩主的差異,不同文化空間中民間藝人的文化級序也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呈現動態變量,這亦是值得關注的文化現象。
20世紀90年代,郭乃安提出“請把目光投向人”學術論題:“如果排除了人的作用和影響而作孤立的研究,就不能充分地揭示音樂的本質。因為音樂既是為人而創造的,也是為人所創造的,它的每一個細胞里無不滲透著人的因子。”③郭乃安:《音樂學,請把目光投向人》,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1998年,第2頁。離開對人的關注,很難對音樂現象進行更深入的讀解。同時,“關注人類的鄉村……民間音樂家,描述他們的生活現象,闡釋這些現象的文化意義,不僅是民族音樂學者的學術敏感和文化責任,也是他們的一種人道義務?!雹荜八嚤骸睹窀枧c安魂》,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年,第3頁。作為音樂承載者的民間藝人是音樂文化研究的首要對象。通過對民間藝人的研究,才能更清楚地揭示音響表層下的人文內涵。以民間藝人為核心,關注他們在禮俗空間中的不同呈現,是理解與把握音樂文化表象背后的深層內涵的關鍵。
贛南是客家聚居地,域內95%以上是客家人,是中原漢人南遷至客家大本營的第一站。閩、粵等地客家人多由此遷徙而至,贛南又有“客家搖籃”之稱?!按笊介L谷,荒翳險阻”,形成了“八山半水一分田,半分道路和莊園”的地理環境。由于客家人是離散族群,受地理環境影響,形成了強烈的崇祖習俗與重視男丁的傳統。贛南寧都縣石上村割雞禮俗是重視男性傳統習俗的典型體現。石上以李姓為主,約2000 左右常住人口,每逢正月十三至元宵節,頭一年添丁家庭均斥資宴請賓朋,舉行禮俗,祭告先祖。
禮俗音樂是石上割雞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承載主體分兩類:樂班與戲班。樂班包括李氏宗族組織(實際組織者)的“馬燈會”樂班和新丁樂班。前者由普通村民組成,樂器僅由鑼、鈸等打擊樂組成的半個班社。正月十三始,由馬燈會雇請的戲班嗩吶加入后,形成完整的吹打樂班。新丁樂班是由新丁外婆出資雇請贈送給添丁戶的樂班(其中2 支嗩吶,共5-6人編制的樂班)⑤傳說石上曾有富甲一方的村民李長貫,其妻多年未育子女,眾人多有議論,長貫岳母長吁短嘆。后長貫妻育一子后,正月十四孩子滿月,李家大辦宴席。新丁外婆揚眉吐氣,領樂班賀喜。石上李氏添丁由外婆贈樂班相沿成俗。。割雞禮俗中唯一的戲班是由村落理事會組成的馬燈會募集資金雇請,農歷十三至元宵節期間在李氏宗祠表演傳統戲曲。
祠堂是禮俗與議事場所,也是舉行割雞的重要空間。石上宗祠包括房祠與李氏宗祠,前者是李氏六大房祠堂⑥按所祭祀先祖在石上李氏宗族的長幼順序,六大房的祠堂分別是:日昇祠、敏汶祠、梅海祠、用常祠、惟顯祠、惟詹祠,其中敏汶房祠已經倒塌。,分列于村莊中央,后者是石上李氏祖祠(即公超祠,或“六房祠”),位于村莊南部。在割雞禮俗期間,李氏宗祠下廳門口搭設戲臺,與上廳李氏開基祖超公祖牌遙相對應。戲班在臺上表演由村民所點帶有中狀元、尊老敬老等內容的劇目。廳堂是祠堂序列的延伸,它是住屋的一部分,亦供有神位,陳列樣式與祠堂相似,與祠堂不同的是祭祀家人近祖,也是割雞禮俗期間新丁樂班奏樂的重要空間。
在禮俗音樂研究中,對研究音響與音樂形態固然重要,而關注文化空間下奏樂藝人的禮俗地位亦是深入理解與把握區域族群文化的關鍵。研究承載禮俗之樂的“人”在社會關系中的互動,不僅是學術上的要求,更是對于理解族群文化觀念以及社會結構形態的重要切入點。關注社會中的人,必須關注他們在禮俗中的地位。其地位級序恰恰又通過看似平常的民間禮俗中在祠堂、廳堂中的位置以及宴席座次中體現。一場宴席不僅作為享受口腹之欲的饕餮大餐,還是作為展現傳統文化,呈現社會傳統百態的文化舞臺。通過對割雞禮俗的長期關注,禮俗中的新丁樂班、戲班與馬燈會樂班在不同禮俗環節中的文化空間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文化級序。
在禮俗現場,位置與身份對應,各行其職,分工明確。位置也決定禮俗級序。宗祠是禮俗中各家新丁樂班、馬燈會樂班與戲班三種班社共同所處的空間。在不同禮俗環節中,相同班社藝人空間位置形同霄壤。透過藝人所處位置,可以窺見禮俗賦予民間藝人不同的文化深義。于此,為展現諸班社藝人在割雞禮俗中的地位級序,筆者選定李氏宗祠(即公超祠)為主要文化空間展開探討。而在宴席中,以2010年李東寧家的宴席作為觀察案例。
添丁是家族血脈的延續,這也是客家宗族中最榮耀的事情。祠堂是舉行添丁禮俗的重要空間。在筆者自2009年春節以來近十年的考察中,民間藝人的位置較為固定。新丁樂班,一般在農歷十三日上午到達至十六日上午禮俗結束,樂班需隨主家參與三天活動。新丁樂班平常在主家廳堂奏樂迎客,僅在農歷十四、十五下午割雞擔燈環節前共兩次進入房祠。彼時,主家入房祠上廳敬香,樂班在下廳天井邊奏樂,馬燈會樂班則不入任何房祠,在老街等候各樂班前往漢帝廟和祠堂。
當每年的正月十四、十五的割雞、添丁炮環節后,大約16:30左右,由各家組成的祭拜隊伍在石上老街形成列隊前往村莊南部的李氏宗祠祭告先祖。馬燈會樂班引領龍燈隊伍在前,新丁樂班隨主家儀式成員前往。當到達李氏宗祠門口,馬燈會樂班領各家成員按序入祠進入祭拜,新丁樂班止步于祠門。
在李氏宗祠,戲班位置固定,在宗祠大門邊搭建戲臺表演村民所點劇目。除了演戲,他們還在每場戲開始前舉行為獻戲添丁戶祈福的“打八仙”,但不參與任何房祠禮俗。禮俗活動期間,戲班藝人被安排在宗祠二樓村民為他們專設的房間住宿。
從李氏宗祠中藝人所處的位置看,新丁樂班在李氏宗祠門外,戲班一直位于宗祠下廳,與祖先牌位遙相對應,馬燈會樂班引導主家進入祖祠祭拜。在禮俗中,同樣鼓樂齊鳴,一樣是娛神娛人,然而在祠堂空間中三者地位并非等同,一個在祠外,另外兩者能進祠內,祠內也并非地位相等,一在臺下祭拜,一在臺上娛神。在宗祠構建的文化空間下,民間藝人的級序結構如圖一所示:

圖1 宗祠空間的民間藝人級序結構⑦本文圖示為筆者制作。
贛南客家人的傳統宴席,步驟復雜、禮節繁多。在傳統方桌式宴席中,講究座次、級序。在當前客家生活日常與禮俗宴席中,依然多以方桌為主,且極其注重主次、尊卑禮儀。餐席的上席與陪席、主桌與陪桌,誰主誰賓,不得馬虎,否則就是對客人的不敬。在宴席安排上,主客尊卑之位沿襲傳統。
馬燈會樂班由各宗族理事構成,而由馬燈會所雇的戲班在禮俗活動期間的就餐由各新丁戶輪流宴請。當上述兩個班社藝人與新丁樂班在同一家就餐時,即出現了明顯的級序排列。經筆者多年觀察,石上各主家餐桌位置主次分明,排列基本一致。例如,以2010年農歷十五中午李東寧家的宴席排列為例,如圖二所示:

圖2 李東寧家宴席座席圖
新丁戶外婆所請樂班位于廳堂正中央??图乙宰鏋樽冢才抛老拷裎粸樯献溃顤|寧父親陪坐于該桌。馬燈會成員及樂班與戲班成員的餐桌位于廳堂外的曬谷坪,戲班為祖先演戲,由村中理事會的馬燈會所請,戲班處于當地稱為尊位的位置(俗稱大手片),馬燈會成員及樂班處于廳堂外的右邊。這樣明顯的一里一外、一左一右布局形成了明確的主次。由此可見,雖然三個班社民間藝人屬于同一時間,但空間分割呈現出明顯的級序。李東寧家的座席安排是石上諸多添丁家庭中的縮影。新丁樂班當作施予祝福之人而受到主家邀請,并給予較高級別的禮遇。這與傳統社會中備受貶抑的藝人地位形同霄壤。在宴席空間下三個班社的禮俗級序如圖三所示:

圖3 宴席空間的民間藝人級序結構
冀中笙管樂有“音樂會”與“吹打班”兩種不同稱謂的音樂承載群體,他們操持不同的樂器,演奏不同曲目,對報酬亦有不同要求。村民也給予他們迥然不同的待遇,在演出位置及參與禮俗的性質上,均有約定俗成的規定和區別。在晉北民間,“陰陽”與“鼓匠”所代表的音樂班社地位也相差懸殊,前者在廟里演奏,后者在廟外表演,此“規矩”亦是歷來如此。在割雞禮俗中,雖然有新丁樂班、戲班、馬燈會樂班三種音樂承載群體,但他們在不同空間中的多重角色的動態呈現,同樣體現深厚的禮俗傳統。
在客家地區,作為神圣文化空間的祠堂是客家人心目中的精神皈依之所。一個并不富裕的宗族不惜舉債可以斥巨資建造恢宏的祠堂,這是家族人力、財力、信仰等缺一不可支持之下的結果。在這個神圣空間中,不潔之物、輕賤之人不可入內。《石上鎮志》載:“自古‘五子’中的‘吹打子’遭人輕賤,禁入他人屋內”⑧石上鎮人民政府、寧都縣史志辦公室編:《石上鎮志》,內部印刷本,2014年,第246頁。。平時不被允許進入屋內的吹打藝人,當然更不容許進入被族人崇敬的神圣祠堂。因此,祠堂的界限將自然空間進行了集體無意識地文化分割,祠堂內外是神圣與世俗、尊與卑的空間分界。祠堂序列下的各家廳堂也具有與祠堂相似的空間劃分。廳堂里與外也與尊卑的文化指向相對應。
在祠堂建構的空間中,石上割雞禮俗中的三種類型班社具有截然不同的地位:在李氏宗祠,戲班列于宗祠正門,馬燈會樂班進入宗祠,新丁樂班則在門外等候。在房祠,新丁樂班隨主家進入祠堂,在下廳奏樂。在新丁戶所在的廳堂,則是屬于新丁樂班完全自由的空間。就新丁樂班來看,從宗祠至房祠再到廳堂是完全不同的角色地位。從祠堂序列而言,祠堂體系是客家人不同祖先崇拜的場所,也是神圣空間中的不同序列。在李氏宗祠,戲班是主角。在房祠,新丁樂班受到禮遇得以進入。而在主家廳堂,他們則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同在相似的空間,新丁樂班在相似但不同的文化空間中扮演截然不同的角色。在李氏宗祠,供奉李氏開基祖超公神位,是石上村李氏敬奉先祖之地,戲班是族人請來專為先祖獻戲的班社,必然在此受到特別尊重。戲臺搭設在與祖先牌位正對大門里,臺上的一招一式都專為超公而演,他們可以住在條件優越的專屬房間。在房祠,一年一度的割雞禮俗是村中各房相互炫耀家族勢力的時候,哪一房添丁多,動靜則大,動靜大了,村民認為家族人氣就旺了。因此,重視添丁的石上人故意把陣勢拉大,歡迎各新丁樂班進入祠堂,借助器聲營造人氣。在主家廳堂,由于新丁樂班受外婆雇請,在極其強調飲水思源、注重血脈延傳的傳統社會,在添丁等重要時刻,新丁外公外婆在主家受到極大禮遇,這個由他們帶來祝福的樂班也是必須受到尊重的角色,在廳堂里享有絕對的至高地位。
在不同的空間中,他們以智慧尋找了最恰當的對應方式,這種對應方式中最突出的一方必定是其中的主角。在眾多音樂班社所聚集的文化空間中,作為主角的班社只能有一個。因此,在不同的祠堂序列中,當不同班社聚集于一處時,空間中便呈現出了直觀的級序排列。
一張正方形餐桌共四面,每一面坐兩人,共坐八人,客家人稱八仙桌。由于它具有明確的方位感,它成了客家傳統禮俗中重要的器物。隨著時代的演進,即便模糊了方位感的圓桌逐漸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然而在娛神敬祖以及民間重要的禮俗中,人們依然會選擇八仙桌作為食品擺設之物與宴飲陳設之具。
在客家傳統社會中,“吹打子”是族人對樂班藝人輕蔑的稱呼,他們的身份被人輕視、低人一等。在一般的民間禮俗活動中,他們作為被輕賤的對象,通常被安排落座于不起眼的角落。在物質缺乏的年代,給樂班食用的菜品也常與普通客人不同,客人桌上有大魚大肉,而樂班桌上則清湯寡水。然而,在割雞禮俗中,作為由新丁外婆雇請的樂班,他們不再被人歧視,轉而被視為“貴客”。他們被作為最重要的客人享受至高禮遇,他們不僅被安排在主桌,主人也在主桌陪餐。
在李東寧家,當天新丁外婆所贈送的樂班被請進廳堂落座,而另外為祖先演戲的戲班與馬燈會樂班則被安排在祠堂外露天曬谷坪就餐。在客家信仰體系中,雖然祖先神是吉神、是新丁成長的庇護神,但禮俗的主角是新丁,戲班服務于遠祖,遠祖再庇佑新丁。于新丁而言,相比外婆的直接血緣與新丁樂班在廳堂為近祖奏樂的直接關系來看,則是屬于更遠的一圈關系。因此,在廳堂空間中,戲班處于次于新丁樂班的地位。另外,馬燈會樂班也只是作為其中的組織者,既不為某個特定新丁服務,也不是特地為庇佑新丁的李氏先祖服務,僅在活動中起組織作用,它的地位更為次要。因此,在桌席安排上呈現了與李氏宗祠空間中截然不同的序列。
當以動態視角關注樂班在不同禮俗環節的互動時,隨著不同空間的轉換,樂班角色與地位也隨之轉換。然而,每一次的悄然改變,并不是偶然與隨意,而是具有明確、特定的深層原因。
中國民間信仰研究專家蒲慕州說:“一般人在日常生活的信仰活動中主要關注的是一己(包括個人和家庭)之福,而人對于得到一己之福所采取的手段主要是各種方術和祠祀祝禱。”⑨蒲慕州:《追尋一己之福:中國古代的信仰世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3頁。由于對“一己之福”的過度關注,從主家的角度看,但凡有益于且集中于“一己”的禮俗成員給予了更高的關注度而安排在重要位置,而并不完全益于“己”的禮俗成員則被安排于次要位置。費孝通說,傳統社會的差序格局是“以‘己’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像水的波紋一般,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雹庠诙Y俗社會中,從以“己”為中心的角度出發,家庭是最內圈的波紋,宗族次之。那么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以石上割雞禮俗的新丁戶而言,集中為“己”服務且帶有外婆禮物性質的樂班理所應當成為這個波浪形級序的內圈波紋,是最靠近家庭的內圈,而服務于整個李氏宗族的戲班與馬燈會樂班則退居其后,成為波浪形級序的外圈波紋。
在關注“己”的視角之下,家族綿延是最重要的事件。因此,為了這個最重要的“己”,石上人對樂人與戲班尤其“寬容”。各種傳統禁忌在此均被打破,樂班由傳統位于門邊的位置移至下廳,一般戲班本由露天演戲挪到宗祠里面與祖先正對面。這在空間距離上不到十米的移動,在客家人心理層面卻有霄壤之別。這也只有添丁時才能如此,當一個個新成員加入宗族團體,在姓氏鏈條不斷向前延伸的時候,展現在村民面前的是家族血脈延續活生生的見證。所有禁忌在宗族希望與發展的面前變得無力,村民對禁忌的心理放任度也由此擴大到極限,或者說傳統村民在設置禁忌時特地為添丁禮俗留了一個小小的契口,使割雞有別于其他村落禮俗,顯示出“添丁”在客家村落文化中的重要地位。為了一“己”之利,可以突破禁忌,為了一己之福,可以打破邏輯。
在中國傳統注重功利性的行為中,地方性知識、“誰的視角”與“為誰服務”也就成了解讀傳統禮俗文化不可忽視的關鍵。禮俗中文化空間所展現的級序是區域社會結構、人文關系本質的表象體現。在觀察禮俗文化背景下的民間藝人文化級序時,單個文化空間中所體現的是特定時間、特定場合、特定關系之下的級序呈現。當民間藝人在多個禮俗現場的文化空間中,由于諸多隱性關系,亦呈現不同的級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