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個寡婦》中王葡萄的話輪轉換分析

摘? 要：本文以話輪轉換理論為框架，對《第九個寡婦》中女主人公王葡萄與孫懷清、孫少勇的對話進行分析，以還原作品人物的性格特點。

關鍵詞：話輪轉換;《第九個寡婦》;王葡萄;性格

作者簡介：羅瓊絲（1991-），女，漢，廣東人，碩士，華南農業大學珠江學院人文學院專職教師，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2-0-02

《第九個寡婦》作為嚴歌苓的代表作之一，講述了中原地區一個叫王葡萄的寡婦在土改時期藏匿其地主公爹的傳奇故事。經查閱相關文獻，筆者發現目前對《第九個寡婦》的研究多集中在文學層面上，從語言學角度出發對其語言本體進行的研究幾乎沒有，故本文筆者嘗試以話輪轉換理論為理論框架，對小說中王葡萄與他人的話輪進行統計分析。

一、理論概述

話輪是指會話過程中，說話者在任意時間內連續說出的一番話，其結尾以說話者和聽話者的角色互換或各方的沉默為標志。[1]而話輪轉換即話輪之間的轉換。

話輪轉換最初是以機構性會話為研究對象被引進的，它的引進者之一 Sacks就曾以打給“自殺防治中心”的電話和小組治療的錄音為語料開展研究。之后，Sacks和Schegloff把研究對象轉移到了日常會話方面。

文學著作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其語言是在日常會話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故用話輪轉換理論分析文學著作具有可行性。這種分析，既可以加深讀者對作品主人公性格的理解，也能將語用學理論與文學作品相結合，擴大話輪轉換的研究對象，為《第九個寡婦》提供新的研究視角。

下面，筆者將以王葡萄與孫懷清、王葡萄與孫少勇的話輪為語料，統計他們會話的話輪數量、話輪類型和平均長度，推求話輪控制的情況，并以此分析王葡萄的形象。

二、《第九個寡婦》中王葡萄與公爹、孫少勇的話語分析

（一）王葡萄與孫懷清之間的話語分析

小說中的王葡萄“沒有娘家，是給一幫逃黃水的人帶到史屯的”[2]，在她七歲的時候她的公爹孫少清趕先一步用兩袋白面將她買了下來。雖然當初是以給他的三兒子鐵腦做媳婦的名義買下的，但孫少清一直把她當親閨女養著，不僅把收賬這種差事交給她，還在她高燒不退鐵腦媽提出放棄時到處找偏方、請郎中，并教給她為人處世、在饑寒交迫中生存的方法?？梢哉f，孫少清雖是王葡萄的公公，但勝似親爹。因此，在土改時期孫少清因地主身份被游行示威時，知恩圖報的王葡萄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甚至在孫少清被兒子背叛要被槍殺時，王葡萄將他救了回來，偷偷供養了二十幾年。

王葡萄和公爹孫懷清是小說中的主要人物，因此，他們的對話也貫穿了這個小說。筆者將王葡萄與公爹孫懷清的對話一一摘錄了下來，并對他們會話的話輪數量、平均長度、話輪類型等進行了統計。通過分析他們對話輪的控制情況，推求主人公王葡萄的性格特點。具體分析如下：

其中，平均長度=說話人話語的總字數/話輪數。由上表可看出，兩人的話輪數量基本一致，話輪平均長度相差不大，可見在小說中兩人的對話基本是一問一答式。不過，從數據的整體看，公爹孫懷清把控著話輪的主動權。究其原因，筆者認為有以下兩點：

首先，小說中孫懷清是王葡萄的公爹。中國社會講究長幼尊卑，故兒媳婦在與公爹對話時，話語主動權通常掌握在公爹手里;其次，孫懷清在被當作地主打壓時，雖然王葡萄扮演的是給予照顧的角色，但多數情況下都是孫懷清給王葡萄提供生存下去的方法，尤其是三年饑荒和文革時期。

因此，小說中孫懷清的話輪平均長度比王葡萄稍多是合理的。再者，在王葡萄與孫懷清的對話中，孫懷清的發話比王葡萄多，會話的反應比王葡萄少，這進一步說明孫懷清是話題的控制者。不過，因為兩人的關系一直形同父女，故從數據看，兩人的話題控制度相差不大。如下面的會話：

他說：“擱那兒吧，爹和你說會兒話。”

她坐下來，從圍裙上抽出鞋底，手上的線又上上下下起來。她的意思是，我聽著呢。

孫懷清說：“閨女，寡是不好守的。眼都盯著你哩。”

“盯唄?！?/p>

“咋弄到末了還是有是非。”

“有唄。”

“要是非弄啥？是非逼死多少女人，你不知道？”

葡萄笑起來：“誰也逼不死王葡萄?！?/p>

“一人一條舌頭結起來，都有幾丈長?！?/p>

“那可不是。”

“舌頭就讓你活不成。”

“把他美的——讓他們看看我活得成活不成?！盵3]

小說發生在孫懷清被葡萄偷藏進地窖后。孫懷清雖然幸存了下來，但始終是偷偷活著。為了不暴露他，王葡萄拒絕跟孫少勇到城里生活，甚至在生下和孫少勇的孩子后把孩子送給了別人。孫懷清對這個勝似閨女的兒媳婦心存感激和愧疚，不希望她一直守寡，擔心她被自己拖累。

從會話中可以看出孫懷清對王葡萄的關心。從話輪的平均長度看，整個對話的話語權掌控在孫懷清手里，而面對孫懷清的擔憂，王葡萄只是簡單給出答復，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對保護孫懷清的堅定。可以說，王葡萄是一個至純至孝之人。

值得注意的是，孫懷清選擇沉默的情況比王葡萄多。筆者認為，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有三個：

1.小說中的孫懷清在被槍擊后，基本處于昏迷和被照顧的狀態，故當時的他對兒媳婦王葡萄的一些問候沒有力氣給出回應。

2.孫懷清憎恨二兒子孫少勇的出賣，故多年來基本對他只字不提。在小說的后半段，當王葡萄試圖緩和他們的關系，給他講孫少勇的一些近況時，他均選擇沉默，甚至在孫少勇給他治病時，他也不回應孫少勇的問診，而是間接通過葡萄給出回答。

3.用話輪轉換理論分析小說會話的局限性。小說會話不同于現實中的面對面會話，部分人物的對話作者選擇用轉述的方式表達，而筆者在統計時沒有算入數據中。

（二）王葡萄與孫少勇之間的話語分析

王葡萄在小說中先后與六個男人發生糾葛：鐵腦、琴師朱梅、孫少勇、史冬喜、史春喜、樸同志。其中，孫少勇別名銅腦，是鐵腦的二哥。王葡萄在十四歲時嫁給鐵腦，但鐵腦不久就被不明身份之人打死，王葡萄自此成了寡婦。雖然王葡萄被孫少清買來時就被安排好了做鐵腦的媳婦，從小也跟鐵腦的接觸比較多，但王葡萄在與孫少勇再遇后突然發現：“小時候她是為了二哥學乖的，二哥是她情哥哥，鐵腦只和她是親同手足罷了?！盵4]在琴師朱梅死后，兩人情投意合。但后來王葡萄發現孫少勇是出賣公爹孫懷清的人，為了保全孫懷清，她與他斷絕了來往，甚至將他們的孩子送給了侏儒撫養，孫少勇直到兒子挺二十多歲時才見到兒子。

之后孫少勇娶了一個團委干部，而王葡萄也相繼與其他人發生關系。小說的最后，為了救病重的孫懷清，王葡萄只好找來了做醫生的孫少勇。后來孫少勇的老婆發現了挺的存在，兩人離婚，孫少勇與王葡萄重歸于好。

由以上描述可看出王葡萄是一個敢愛敢恨、強大而囂張的女子。為了進一步分析，筆者將王葡萄與孫少勇的對話進行了統計分析，以求用更科學的方式推求主人公王葡萄的性格。具體分析如下：

由上表可看出，兩人的話輪數量基本保持一致，話輪平均長度差別不大，可見在小說中兩人的對話也基本是一問一答式。與王葡萄和孫懷清的對話一樣，王葡萄與孫少勇的對話仍是男性掌控著話語權。這與當時的社會背景及小說人物的地位是相吻合的。

前面提到，孫少勇是一名醫生，同時是孫家的二哥，而王葡萄是一名沒有進過學堂的農村婦女，且是孫少勇的弟媳。社會和家庭地位的懸殊，加上孫少勇性格中的大男子主義傾向，導致兩者的對話始終處于控制與被控的局面。再者，在王葡萄與孫少勇的對話中，孫少勇的發話比王葡萄多，會話的反應比王葡萄少，這進一步說明孫少勇是話題的控制者。不過，后來兩人發展成了男女關系，王葡萄又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女子，故從數據看，兩人的話題控制度也相差不大。如下面的會話：

“葡萄，問你個事吧。”

“問。”

“你跟孫懷清接近，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把那些現洋藏哪兒了？”

“孫懷清是誰？”葡萄一副真懵懂的樣子。

“二哥問你正事?！?/p>

“孫懷清是誰？你告訴我?！?/p>

“不就是我爹嘛?！?/p>

“我當二哥忘了。要不咋一口一個孫懷清地叫。村里人見我還問：二大可好？在牢里沒受癥吧？俺爹現洋可是多，不過他不叫我告訴別人。”

“二哥也不能知道？”

“那我得問了爹再說?！?/p>

“看你這覺悟。”

“覺悟能吃能喝能當現洋花？爹攢那點現洋多費氣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三百六十六天在干活兒?！?/p>

“就不告訴二哥？”

“二哥自個兒去找吧。屁股蛋子大的地方，能藏哪兒去？”葡萄說著咯咯直樂。[5]

對話發生在孫少清被抓，孫少勇以解放軍的身份回到家鄉時。孫少勇為了要求進步，在把父親送的金筆當掉把錢捐給地下黨后，又想把父親辛辛苦苦攢的現洋獻給組織，但當時父親已經被抓，他又不知道現洋藏著哪里，只好問從小在父親身邊長大的王葡萄。從對話中可以看出王葡萄是一個非常守信、沒有心機的女子。

值得注意的是，與孫懷清和王葡萄的對話不一樣，孫少勇選擇沉默的情況比王葡萄少。究其原因，筆者認為除了上面提到的小說對話與現實對話不一樣外，也與小說的情節有關，尤其是在王葡萄請孫少勇回來給孫懷清治病的路上，孫少勇以為是自己的孩子病了，所以多次向王葡萄詢問孩子的癥狀，當時的王葡萄不知如何開口，所以只能選擇沉默。

三、結論

以上筆者以王葡萄與孫懷清、王葡萄與孫少勇的對話為語料，以話輪轉換理論為框架，對他們會話的話輪數量、平均長度、話輪類型等進行了統計分析并據此得出王葡萄豐富的形象特征：知恩圖報、至純至孝、敢愛敢恨、強大而囂張、有主見、信守諾言、沒有心機。

綜上所述，用語言學理論分析文學作品雖存在不足，但可以還原作品主人公的形象，擴大話輪轉換的研究對象，為《第九個寡婦》增加新的研究視角。

參考文獻：

[1]劉虹.《會話結構分析》[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46.

[2]嚴歌苓.《第九個寡婦》[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5.

[3]嚴歌苓.《第九個寡婦》[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102.

[4]嚴歌苓.《第九個寡婦》[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59.

[5]嚴歌苓.《第九個寡婦》[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87.

[6]毛婷婷.從話輪轉換角度解讀曹禺戲劇中的女性形象[J].文教資料，2009（23）：1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