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伽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2--01
一、人本主義與人文主義
文藝復興運動興起之初,“humanism”一詞可謂是一面鮮明奪目的旗幟。對于該詞不同的理解闡發,便產生了“人本主義”與“人文主義”這一相對概念。所謂“人本主義”,即是從古希臘、羅馬文化中的“故紙堆”中得到啟發,以人為主要研究對象,從人的自然欲求出發,肯定人蓬勃的情欲與欲望。而“人文主義”則是指從人的理性道德出發,尋求人獨立自主、平等自由的崇高價值,如亞里士多德所言:“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從這一特殊的視角出發,縱觀李杜女性題材詩,不難看出二人女性觀之異同。
二、李白杜甫女性觀之比較
王安石評李白詩“十首九說婦人與酒”,多少帶有狎昵輕慢之意。但是李白的詩作中確實描寫了大量女性,其中攜妓、召妓、宿妓的題材更是不勝枚舉,例如他在《送侄良攜二妓赴會稽戲有此贈》中寫道:“攜妓東山去,春光半道催。遙看若桃李,雙入鏡中開。”詩人將二妓比作桃李,芬芳斗艷,不吝贊美之詞。末一句筆鋒一轉,寫她們“雙入鏡中開”,似有可望不可即 、垂涎欲滴之態了。又如《陌上贈美人》一詩“駿馬驕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車。美人一笑褰珠箔,遙指紅樓是妾家。”乘馬之人雖尚未明晰,但其輕佻恣性的少年狂態確是不言而喻了,詩中的美人也遙相呼應,掀開珠箔綴成的轎簾“遙指紅樓是妾家。”只此一句,曖昧橫生。
如果說以上兩首詩只顯出李白“跌宕不羈,鐘情于花酒風月”的一面,那么《楊叛兒》一詩就更為大膽甚至流于淺俗了。詩人開篇就勾勒出一幅郎情妾意的場面,接著詩人拋問,什么最是扣人心魄 ?自然是“烏啼白門柳”,你我依依不舍之時。“烏啼隱楊花,君醉留妾家。”此處也可以看出詩人對于宿妓的行為是不以為諱的。末一句詩人將君與妾的愛情大膽比喻為這博山爐中的裊裊香煙,縈回纏繞,合好如一。至此我們不難看出李白對于煙花女子乃至攜妓、宿妓等行為的描寫始終是大膽且露骨的,他不吝筆墨極力描繪這些女子的美貌,抒發自然欲求,彰顯了人之自由之性情,具有人本主義的色彩。
反觀杜甫,卻少了一份輕佻恣性,多了許多堅守與拘謹。例如遐邇名揚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一詩,當詩人聽聞薊北已收的消息,想到山河不再滿目瘡痍,百姓不再流離失所,諸般感受齊齊涌上來,除了“涕淚滿衣裳”之外,竟是想到妻兒多年來隨自己四處漂泊之苦,禁不住“卻看妻子愁何在”了,由國到家,雖然只是微小的宕開一筆,然而這微小的細節卻更加動人,足見詩人與妻子的感情之深。又如《月夜》一詩,詩人被囚于長安望月思家,他遙想“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這一句實為想象,以妻子的角度去寫,摒棄了所有細節,僅僅是妻子望著月亮思念遠方的丈夫。“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詩人想到自己天真年幼的兒女們,并不懂妻子為何如此思念長安。“憐”一字似喜且憂,飽含深情,好像希望他們永遠不諳世事,受人庇護。接著詩人又想象妻子望月愈久而惦念愈深,乃至云鬢都打濕了,玉臂也因此生寒。末一句“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表達出因思念而生發的企愿,什么時候我們才能并肩而坐,把淚痕擦干。全詩語麗而情悲,處處見得杜甫與妻兒感情之深。
杜甫也有以歌姬為主要題材的詩作,如寫陪李梓州泛江一事,詩人開篇詠諸舫女樂,載歌載舞,迎風并立、提壺引水的景態,一時歌姬之盛,令人目不暇接,結語卻道“使君自有婦,莫學野鴛鴦。”李梓州耽于聲樂女色,杜甫看似作艷曲以戲之,實則飽含規勸之意。
杜甫一生恪守著儒家忠正之思想,他與妻子相伴一生,飽受顛沛流離之苦也不曾始亂終棄,女色于他更是過眼云煙,這樣一種“發乎情,止乎禮義”的情感,不正是其人文主義式人格的真實寫照?
三、李杜二人女性觀各異的原因
(一)寒門地主與高門地主的不同
關于李白的祖籍,《草堂集序》中記載:“李白,字太白,隴西成紀人。”根據相關史料,可以較為確切地知道 他的先祖因獲罪而謫居西域,“五世為庶”,其父世稱李客,大約在李白幼年時,他舉家從碎葉“逃歸于蜀”,綜合其家庭際遇來看,實屬“寒門地主”階層。反觀杜甫,杜甫的十三世祖是晉代名將當陽候杜預,而杜氏家族從杜預以來,自晉至唐,歷代有人作官 ,這樣一個有著悠久傳統的封建官僚世族對杜甫的思想及女性觀無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二)商人家庭與“奉儒守官”家庭的不同
李客舉家從碎葉遷往蜀地之后,逐步擴大了其商業版圖,因此,李白的家境十分殷實富足。他自言出蜀后曾“東游維揚,不足一年,三金三十余萬,有落魄公子,悉接濟之。”如此華貴殷實的家世,也使他的女性觀不盡同于杜甫那樣詩禮傳家的士子,相形之下“奉儒守官”則是杜氏家族最大的特點,在過去的千年間,杜系一門都一直將儒家思想作為光耀門楣的祖訓。在儒家思想浸染下的杜甫,其女性觀也深受道德價值的約束,彰顯著人文主義精神。
(三)所學之不同
李白自小學習縱橫家之術,師從趙蕤習《長短經》,由此觀之,李白女性題材詩中對于自然欲求的抒寫以及大膽奔放的特色無疑受到縱橫家獨立自由之精神的影響。而杜甫則在《唐故萬年縣君京兆杜氏墓志中》表明:“傳之以仁義禮智信,列之以公候 伯子男。”杜氏一門代代相傳的“仁義禮智信”使得杜甫的女性觀更為理性。
透過人本主義與人文主義這一特殊的哲學視角,進而分析李白和杜甫涉及女性題材的詩,我們會發現二人各有其特點,總體上來說,李白放蕩不羈,甚至是不“雅馴”的,帶有人本主義的色彩,而杜甫則更為拘謹、恪守禮法,具有人文主義的情懷。
參考文獻:
[1]陳貽焮.杜甫評傳[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2]安旗.李白研究[M].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87.
[3]伍寶娟.李白女性題材詩研究[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