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才

我最初知道楊波寫散文,是通過他“如是而已”的微信公眾號,在工作閑暇之余,背靠床頭,偶爾打開,在燈下細細品讀,覺得他的散文寫得很有味道。有次開會聚在一起,我與楊波交流閱讀感受,大意說他的散文寫得不溫不火,典雅有致,大有汪曾祺遺風。我這一說,竟讓他有些手足無措,拘束得紅了臉,或許,我的閱讀也多少感受到了他散文的一些精妙之處吧。他說一部散文集已交付出版社準備出版,以后一定會送上一本。
我之前知道儒雅內秀的楊波寫一手筆畫剛健、字體灑脫的毛筆字,讓我想不到的是,他在繁忙的公務以及緊張的學術研究之外,竟能寫出一部眾體兼備、獨具特色的散文隨筆集,這令我對他越加刮目相看、心生敬佩之意了。
楊波的碩士與博士都是研究近代文學方向,博士論文研究近代以來的域外游記,由于長期耕耘在中國文學大變革與大轉型的近代文學領域,他獲得了較為廣博的學術視野,再加上近代文學與古典文學的天然聯系,他的古典文學素養也日益豐厚。這些個人修養,在《雪滿山》中很自然地呈現出來。
我強調楊波的“學者之文”,意在說明作為一個學人,知識累積、文化素養、學者品格對于他散文的影響——這不但表現在取材與題材領域,也表現在文體及語言乃至情感的營造與表達。我強調學者之文,也并非忽略楊波散文作為“文人之文”的真性情與放達的一面。
“雪”“冬”意象:孤獨與溫馨
通讀楊波的散文,“雪”的意象不時在文本間閃現?!堆M山》一書的題目,源于集子中的一篇同題散文,也是化用了王維“開門雪滿山”的詩學意象,從題目命名就已經顯示出楊波對雪的鐘愛。我們不難發現,大凡文人雅士,不喜歡雨的似乎大有人在——如周作人就以“苦雨翁”“苦雨齋”自居,但討厭雪的似乎并不多見。大家不要忘記,王子猷“雪夜訪戴”的故事是發生在“雪夜”,而不是“雨夜”,我想,倘若王子猷是“雨夜訪戴”,那會更能顯示他的瀟灑自適與性情豪放吧,也許王子猷訪戴是假,他的真實目的或許只是享受一個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盡情暢游而已。是的,雪的確能夠給人們帶來心靈的撫慰,官場失意的柳宗元在“雪”中“獨釣”時才能排遣他身心的疲憊與孤獨,那些宦游的士子在柴門犬吠聲中,才能真切感受到風雪夜歸的溫馨。人們有時想喝上一杯酒,也希望營造一個“晚來天欲雪”的氛圍,欣賞梅花,也希望有雪陪伴——“有梅無雪不精神”。
可見,在中國的詩學與文化原型中,“雪”是一個備受文人喜愛的主導性意象。由于長期浸淫于中國古典詩歌,加之個人對于家鄉下雪的童年記憶和生活體驗,楊波散文對“雪”意象喜愛有加。楊波在《雪滿山》一文的敘述中,雪與童年的快樂和自由極為接近,雪與過年的喜氣和輕松融匯在一起。冬夜,尤其是雪夜,是呈現溫馨與詩意的最好空間,因為積雪盈尺、寒氣逼人的室外愈加烘托室內的溫暖與詩意。憶雪也是思人,散文集回憶起奶奶活著時在舊宅院里近乎神圣的掃雪儀式,奶奶走了,也帶走了老院子濃郁的生活氣息與無盡的秘密,散文在略帶感傷與悲悼的情調中悠悠地敘述著失去的往昔。喜歡雪,楊波在散文中自然就有“懷念冬天”的書寫。他討厭當下“一冬無雪”的暖冬,懷戀兒時風利似剪的寒冬,因為一到寒風刺骨的冬季,家鄉的東湖就開始抽水挖藕,勞作與收獲的喜悅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在大雪沒膝的道路上,孩子與父母一起艱難地前行,即使凍得瑟瑟發抖、戰戰兢兢,也感受著雪的快樂與愛的溫馨。
語言操控:古雅與節制
作為靈活自由的文類,散文似乎最容易寫,題材廣泛,體式不一,無論是敘事懷人,感興抒情,還是模物狀景,讀書隨感,仿佛誰都可以搖筆即來,毋須經營。人們有時會對一篇小說或一首詩歌產生懷疑與詰問:“這是小說嗎?”“這是詩歌嗎?”但,很少有人對一篇散文發出這樣的詰難。正因為散文文體自由包容,邊界模糊,以致讓許多人產生散文容易寫作的幻象。但是,在我看來,散文看起來容易,其實是很難經營的寫作文體。
散文寫作之難,首先難在語言。其題材博大,寫作靈活,宇宙之大,蒼蠅之微,花鳥草蟲,人情物理,均可入文。由此,散文寫作雖然讓寫作者更為隨性,但也可能會失卻散文寫作的節制之美,語言上很容易導致表達的隨意之病與結構的散漫之弊。而楊波的散文,卻避免了這些流弊,語言上呈現出獨到的古雅之美,在節制的敘述中充溢著溫情的氣息。
楊波散文語言的典雅節制之美來源于其扎實的古典文學素養,我尤喜歡集子中“四時感興”的一些篇目——《不覺初秋夜漸長》《雪滿山》《留得枯荷聽雨聲》《機關用盡不如君》,這些篇目都是以詩人孟浩然、王維、李商隱、黃庭堅等的詩歌開始,楊波仿佛是以古人為友,與古人對話。我不知道,是古人的詩情點燃了楊波的詩心,還是楊波的生命體驗瞬間接通了古人的慧心。但,可以肯定的是,楊波以詩人的詩歌作為散文的開端,無疑就為散文的寫作定下了藝術表達的基調,好像是奏響了樂曲過門,為整部曲子定下一個情感的調子。既然是用古詩開篇,散文的語言也必然追求與之相合的古雅的格調。作者閱讀孟浩然的《初秋》,散文有這樣的敘述:“恰逢立秋,秋夜涼風,屋舍寂寥,山靜水清?!彼淖志涫降奈难员磉_,語言上以少勝多,簡練峭拔。楊波散文中這樣的句式,隨處可見,成為其鮮明的語言特色,還有對曇花的描述:“葉狀側扁,長可盈尺,旁逸斜出,貌不驚人?!睏畈ㄓ袝r在散文敘述中直接襲用古人詩句,使其自然縫合連綴于字里行間,獲得一種清雋雅潔之美。如《下揚州》中有這樣的句式:“早起趕車,于一路煙雨中,匆匆作別南京。”“驟雨初歇的揚州城,空氣凜冽,滿目青綠?!薄皳P州是一座如詩的城市,只一句‘煙花三月下揚州,便勝過人間無數。”“揚州城的那些煙波畫舫、冷月波光,還有玉樹瓊花、亭橋煙渚,還是隨他去吧,且在夢中尋覓。”熟讀古典詩文的讀者,不難看出這些詞句的淵源所在。
再比如對老家沁陽東湖的描寫:
老家的東湖,這時候一定是滿池的漣漪,枯荷殘梗,靜默無語,雨打湖面,簌簌有聲。高中時的寒假,天寒地凍,冷雨涔涔,我在湖邊閑走,看一群麻雀在枯枝敗葉中覓食,熙熙攘攘,旋起旋落,心生憐憫,遂諏出一句:“可憐最是湖中鳥,依舊聲聲喚春歸?!币徽Z既出,胸多感慨,儼然行吟詩人矣。
……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東湖清波蕩漾,荷花依舊,一歲一枯榮;鳥雀各自飛,一年一聚首。(《斷章》)
這段文字最能呈現楊波帶有個人獨語式的抒情散文的語言風格,四字句式蘊含古雅與詩意,無論是化用的古典詩詞,還是自創的詩句都使散文顯得孤潔雅致,意境高遠。
也許是楊波研究游記的緣故吧,他的散文語言洋溢著古典小品文與游記的情調?!锻拜W事》寫室友打鼾,于嬉笑戲謔中極盡描摹了“鼾”態十足的室友:“須臾,呼聲漸起,初不甚響,咝咝有聲;繼而頻率加快,鼾聲大作;終至響若悶雷,聲震屋瓦!吾等苦不堪言矣!”語言的雅致來源于文言的特殊韻味。這些語言深得晚明小品文之風味。
套用汪曾祺“寫小說就是寫語言”的說法,我認為“寫散文就是寫語言”,語言素養是一個作家最根本的素養。中國當代文學語言之所以受到漢學家顧彬的猛烈抨擊,正是因為當代作家對于語言的怠慢與輕視,長期以來的中國當代文學,在主題先行的理念影響下,作家更關注“寫什么”而忽略了“怎么寫”。語言的干癟與匱乏映現的是文化底蘊的不足。作家金宇澄批判中國當代作家不重視語言的經營與打磨,用了一個極為生動的比喻,說中國當代一些作家的語言仿佛是穿著睡衣出門的人,蓬頭垢面就走到了大街上。這無疑是對當代作家的當頭棒喝。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語言的精致與粗糙決定了文學藝術的高下之分。
楊波對散文語言的藝術追求,來源于其作為學人的厚重的古典文學素養,其訪勝探幽的游記之作顯示出其用筆的老到與圓潤,深得中國傳統文學中的游記文學之神韻。在憑吊古跡的同時,呈現出一個學者特有的反省目光與文化情懷,表達了對文物過度開發的隱憂?!洞葎偎略L古》以古雅的語言引領讀者探訪高古靜穆的慈勝寺,面對“大雄之殿”厚重雄渾的題字,禁不住講起了四字的來歷與傳說,饒有風味地比較了顏真卿與王鐸的寫字風格,這旁逸斜出的語言使散文顯得跌宕有致,搖曳多姿。如果楊波沒有對書法的精到見解與素養,就不可能有這樣順手而來的精到之筆。
其實,最呈現學者之文風范的還是集子中的“讀書札記”類。《談交友》一文盡管脫胎于《王韜日記》擴而廣之,但卻注入了自己意味深長的思考。這類文體類似于朱自清《論誠意》《論自己》《論別人》之類的“說理性散文”,雖是說理,并不枯燥,讀起來卻意味盎然。
散文寫作,不論抒情或敘事,都應該有所節制。抒情稍有過頭,就會顯得煽情乃至濫情;敘事稍有過分,也會顯得張牙舞爪、面露猙容。語言的克制與節制會使火熱的情感慢慢降溫,在平靜的回憶與舒緩的語調中飽含敘述的張力,會更能打動人心?!端9适隆芬晃牡慕Y尾就顯示出作者用筆的節制與匠心:“我有些氣餒,看來要鍘陳世美,還得等一會兒?!边@種結尾的筆法,類似傳統文學理論所謂的“煞尾”,“如駿馬收韁,忽然停住,寸步不移”,讀起來毫無拖泥帶水之感。
巧用動詞,也是楊波散文善于操控語言的一個顯著特色。請看《消夜》中的一段文字,敘述冬日的夜晚,放學回家后下方便面的精彩描寫:
撂下書本,直奔廚房。放鍋,倒水,打開煤氣,扒拉出兩包方便面。吹著口哨,撕開袋子,剝蔥一般小心翼翼地把雪白的面塊拿出來,丟進水里,嗤的一聲,他們在水里扭擺了幾下,掙扎一番,吐著水泡就沉下去了。幽藍幽藍的小火苗貪婪地舔著鍋底,不一會兒,水咕嘟咕嘟地唱起來。丟幾片青菜葉子,把調料均勻地撒進鍋里,用勺子細細攪拌,一股濃郁的香氣騰地一下子就升起來,灌滿鼻孔,直搗肺腑。我感覺腸胃又蠕動了幾下,艱難地咽了下口水。五分鐘過后,火候已到,掀開鍋蓋,拿一個雞蛋在鍋沿上一磕,完整地打進去,隨即便將香噴噴的面盛進碗里。為使這頓宵夜更完美,又從菜籃里掂出一顆蒜苗,剝皮、沖洗,蹭蹭蹭切作幾段,放進碗里,大功告成。
這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所習見的場景,幾乎每個人都經歷過。但如何把日常生活圖景用精準的文字傳達出來,就需要具有操控文字的功夫。楊波妙用動詞,使敘述簡練生動,具有形象感與畫面感。還需要強調的是,楊波盡管運用了那么多的動詞,文字敘述中卻沒有過多運用主語,這樣的寫法更契合中國古典的藝術表達,因為,中國現代句法極為講究主謂賓之類的表達,中國古典文學并不看重這種西洋的句法。作家如果嚴苛遵循所謂的現代句法、語法,反而使敘述文字顯得呆板匠氣,失卻了應有的活潑與文字的靈動之氣。就我的閱讀范圍所見,那些操控文字的大家,大都不會太在意現代的句法結構,沈從文、汪曾祺等對可有可無的虛詞也謹慎使用,這種處理文字的方式才真正體悟到了中國文字的魅力所在。
形塑自我:回憶與尋找
周作人把中國文學的傳統看作是“言志”與“載道”傳統的循環交替。事實上,言志與載道不可能那么絕然地分成兩截,即便是一個作家的同一篇文章,在“言志”中也可能同時“載道”,那些高頭講章的“載道”之文,也未必不蘊含了作者某種“言志”的成分,這其中的關鍵,還在于文章或文學所承載的“道”之本體如何,有時個人情“志”與大“道”之間是合一的,如果這個“道”不是一時、一地、一人或一個集團的“小道”,而是呈現自然、人倫與社會的“大道”,那么“士志于道”的傳統就值得我們認可與追摹,也就是說,“志”與“道”本來應該是合一的。但,自新文學運動以來,“五四”趨新知識分子就向“文以載道”的傳統發起了猛烈的轟擊,“文以載道”從此聲名狼藉。在人們的心目中,仿佛只有“言志”的作品才是上乘的藝術,現代散文在言志的一條道路上越走越偏,以致讓本應該豐富多姿的散文寫作變得“奇僻”“生冷”,散文完全變成了自我怡情怡性的“小玩意”與“小擺設”,格局愈來愈小,文品越來越差。我這樣論斷,并非一定要刻意否定現代散文所開創的新的“言志”傳統,而是強調散文在“言志”的同時,能不能少一點忸怩作態,少一點顧影自憐,能不能在書寫一己悲歡的同時,也要推己及人,思考一些人間的“大道”,多一些生命倫理的思考與闊大的人間關懷,能不能把文心、人心與道體結合起來。
與小說、戲劇等文體相比,散文在書寫自我、表達個人性情方面表現出獨到的優勢。反過來,我們也可以通過閱讀一個人的散文去反觀一個人,認識一個人,散文是作者性情與人格的鏡像。在我看來,散文是最能泄露作者生活秘密與靈魂秘密的文體。
當然,楊波的散文也不例外,真可謂是“人如其文”,“文如其人”。閱讀楊波的散文,我們得以窺見楊波的家族往事,成長經歷,性情愛好,人格修養。我得知他曾是全國少代會的代表,崢嶸少年,風光無限。我還知道他的爺爺有一手制作毛筆的絕活,悟本堂毛筆遠近有名,他父親是位電影放映員,楊波看著電影長大……照此說來,楊波還真是有家學淵源,爺爺提供了書法工具,電影培養了他的文學氣質,延續至今的寫字與寫作正是家庭影響的最好體現。當然,通過楊波的散文,我還知道大書法家王鐸曾住在楊波的家鄉沁陽東湖,這里還是李商隱的老家。在這種獨特的文化地理空間成長,楊波自然獲得了這個文化福地的靈氣和家族熏陶,這些都成就了今日的楊波。當然,成就楊波的還有很多人,腹有詩書的尚祥伯影響了楊波的書卷氣,滿口童言的女兒點醒了楊波的詩心與童心,還有曾在凜冽的嚴冬與楊波有緣同乘一輛客車的那位女子,冰清玉潔——后來成為他的妻子,這真應和了《詩經》“有女同車”“載欣載奔”的詩句。借助楊波的文字,我們看到了一個富有仁義、重視親情、孤獨深思、雅致銳敏的文人和學者形象。這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形象,敏感于四時節慶,感受著風霜雨雪,與古人對話,聆聽自然的聲音。
敘述主體面對著物換星移,歲月流逝,在若有所思的回憶中略帶感傷,看著女兒稚嫩的文字,他會想到“小時候的我”;想起童年的打麥場,一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悵便油然而生;憶起少代會往事,他追尋著那個“當年的懵懂少年安在?”甚至在尋訪古寺中,他也會在文化古跡的隕落與頹敗中發出“從何處來”“到何處去”的人生感慨。楊波的散文在回憶與追尋中彌漫著一種懷舊的情調,在蓮葉田田、荷花飄香的東湖漫步,作者沒有陶醉在風景中流連忘返,他在追尋著神筆王鐸與東湖書舍今安在?作為一個明末降清的遺民,王鐸出身寒微、生不逢時,在名節不保、進退失據的境遇中通過書法排遣自身的苦痛。楊波超越了歷史與道德、名節與人格的簡單判斷,在更為博大而深廣的人性層面上與這位鄉賢對話,從而獲得了一份“同情的理解”。同樣,楊波的散文也表達了對一生曠達、泰然處世的蘇東坡敬仰之情,認為蘇東坡已成為歷代文人追摹的典范,化為瀟灑自在、不隨人仰俯的文化符號。然而,在散文結尾作者也發出了“做到這一點的,能有幾人?”的質詢。
也正是在這一層面上,楊波的散文超越了一己的悲歡與抒情,獲得了一種博大的胸襟與超然的情懷。即使在《河海昆侖錄》讀書札記中,也對裴氏“寬厚之心、仁義之心”推崇有加,流露出“置之今日,能有幾人”的傷懷之感。
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
讀罷楊波的散文,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感傷彌漫在心頭。在這份感傷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一個孤獨深思、具有現實關懷的現代性自我。這個自我總是不時地向童年回望,追問自己的“來時之路”;這是一個重親情、重倫理的形象,童年的瑣瑣碎碎都讓他感念掛懷,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讓他心有所動,他的情感豐富而細膩,筆觸柔軟而多情。這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現代性主體,超越流俗,追摹古人與先賢的君子人格,同時又熱愛當下,享受著人間的煙火,但紛紛擾擾的人世間總讓他意氣難平。他散文中也有辭氣浮躁、劍拔弩張的火氣?!叭宋锛粲啊敝械囊恍┢烤腕w現了作者自我形象的另一面。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楊波散文中那種溫潤與柔情的一類,洗凈了鉛華與火氣,文筆也詩意溫馨,含蓄蘊藉。當然,寫作本身就是主體的自覺與建構,每一個敘述主體都是豐富多面的,總是呈現不同的人格與氣質,由此也可能帶來不同的文體風格,人與文之間互動共生、相互建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