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綠色債券市場的現狀特征與趨勢展望

張靜文

2018年，中國綠色債券市場持續穩定增長，發行規模不斷增加，市場結構日趨完善，多項激勵政策相繼出臺，與國際市場的共識逐步達成。金融機構海外發行綠色債券漸成常態，為融通國際資本支持我國及世界各國生態文明建設搭建起橋梁。未來，我國綠債市場將呈現三方面主要特征：一是標準逐步與國際接軌;二是發行人結構日趨優化;三是產品創新日益豐富。金融機構應當建立健全綠色管理框架，在儲備一批符合國內外標準的綠色項目的基礎上，探索擴大綠債外延，積極布局社會債券和可持續債券市場。

綠債市場日趨成熟，國際共識開始建立

在經歷了2016～2017年的爆發式增長后，我國的綠債市場在保持規模穩定增長的同時，開始出現結構多元化、評級規范化、標準統一化的特征，與國際市場的共識也開始建立，具體表現為金融機構海外綠債發行漸成常態以及國際國內綠色標準逐步接軌。

發行規模穩定增長，占全球份額持續上升

2018年，我國共發行貼標綠色債券144只，同比增長17%，發行金額2676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速超過8%。由于我國的綠債標準與國際標準存在一定差異，因此，根據國際標準統計的數據略低于根據我國標準統計的數據，但發行規模逐年上行的趨勢是一致的。以CBI發布的數據為例，其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我國共發行貼標綠債2103億元人民幣（約為312億美元），較去年的1543億元人民幣上漲了36.29%。（見圖1）

圖1 2016～2018年符合CBI標準和中國標準的中國綠債發行量

數據來源：CBI公開數據，中國金融信息網綠色金融數據庫。

根據CBI的統計，2018年，我國綠色債券發行總額（約312億美元）占全球的18%，排名第二。來自美國的發行人發行了341億美元的綠色債券，而法國以142億美元的發行總額排名第三。房利美（Fannie Mae）在2018年仍然是美國和全球最大的發行人，其綠色商業地產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發行總額達201億美元。（見圖2）

圖2 2015～2018年中國綠債發行量占全球份額的變化

數據來源：CBI。

市場結構更趨多元化

發行人結構不斷豐富。2018年，中國綠色債券發行主體所在行業覆蓋范圍有所增加，包括銀行、公用事業、能源、運輸、材料、商業服務等10余個行業類別。雖然銀行發行的綠色金融債券占比仍較高，為全部綠債總額的62.36%，但銀行類發行主體結構也呈現多元化特征，中小型商業銀行、城市和地方性商業銀行活躍度不斷增強。

募集資金投向領域廣泛。2018年，交通和能源綠債仍是兩大主題，投向低碳交通的募集資金占發行總額的33%，能源占比28%。此外，綠債建筑主題增速較快，氣候變化主題債券有明顯下降。

開始出現社會債券和可持續債券。2018年9月，中國建設銀行香港分行發行了10億美元的可持續發展債券。募集資金除了投向華東地區的鐵路項目外，還將支持經濟適用房、教育和醫療項目。2018年12月，北京基礎設施投資公司發行了30億元人民幣的社會效應債券，旨在為北京的兩個地鐵項目提供資金。

采用第三方增信的綠債比例維持在較高水平

2018年，采用了綠色債券鑒證、第二方意見、綠色認證和綠色評級的債券占比達到86%，僅有14%的綠色債券沒有任何外部審查，這主要包括私募、ABS和部分發改委批準的綠色債券等。（見圖3）

圖3 2016～2018年綠色債券采用外部審查情況

數據來源：CBI。

金融機構海外綠債發行漸成常態

2018年，中國在境外共發行10單15只貼標綠色債券，合計約453.96億元人民幣，相比2017年在境外發行的438.34億元人民幣，發行金額增長3.56%。其中，中國工商銀行倫敦分行于2018年6月在倫敦證券交易所發行的“15.8億美元等值雙幣種多段綠色債券”是倫交所上市債券中規模最大的一只綠色債券，該債券所募集資金將全部用于支持“一帶一路”沿線清潔交通、陸上可再生能源和海上風能等綠色項目。（見圖4）

圖4 2016～2018中國境外貼標綠色債券的發行情況

數據來源：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

同時符合我國標準和國際標準的綠債比例上升，與國際市場的共識逐步達成

我國與國際綠債標準對部分項目是否為綠色的判定存在差異：第一對于化石能源項目的認定不同。國際標準排除了一切與煤炭等化石能源有關的項目，而我國考慮到自身能源結構的特征在短期內無法改變的國情，將清潔能源納入了綠債支持名錄。第二對于新能源汽車的認定不同。國際標準中，審慎對待新能源汽車等行業門類，但我國目錄中明確表示對此予以支持。第三國際標準對綠色項目的認定主要依據項目所處行業，我國標準除了行業外，還對項目本身進行了約束，例如，新能源汽車行業發行綠債還需要達到光電轉化效率、衰減率等標準。

目前，雖然我國現行的兩項綠債標準沒有變化，但從企業和金融機構的發債實踐看，支持上述項目的債券數量在逐漸減少，同時符合我國標準和國際標準的債券比例在上升。以CBI標準為例，2018年同時符合我國標準和CBI標準的綠債總額占全部綠債的比例達到78%，與2016年的71%相比有明顯提升。

針對綠色債券的規范文件、激勵政策相繼出臺

加強綠色債券的存續期監管。2018年3月，人民銀行發布《關于加強綠色金融債券存續期監督管理有關事宜的通知》，通知指出，未來人民銀行將繼續完善綠色金融債券存續期的監督管理，重點核查發行人的經營狀況、募集資金投向綠色項目的真實性和進度、綠色項目的篩選和決策程序的合規性，以及環境效益的實現情況等。

規范綠色債券的信息披露。2018年3月，人民銀行發布了《綠色金融債券存續期信息披露規范》，要求綠色金融債券募集資金使用情況的季度報告和年度報告應重點說明報告期內募集資金的使用情況，并制定了信息披露報告模板。

將綠色債券納入中期借貸便利（MLF）擔保品范圍及銀行MPA考核。2018年6月﹐為進一步加大對小微企業、綠色經濟等領域的支持力度，人民銀行決定擴大中期借貸便利（MLF）擔保品范圍，納入不低于AA級的小微企業、綠色和三農金融債券、AA+和AA級公司信用類債券（優先接受涉及小微企業、綠色經濟的債券），優質的小微企業貸款和綠色貸款。同月，人民銀行出臺政策，將綠色債券納入銀行MPA考核評價指標體系，體現在七大項中的信貸政策的出臺極大地提升了我國企業和金融機構發行綠色債券和發展綠色金融的積極性。

精簡發行流程，進一步明確綠色公司債券和綠色資產支持證券的監管要求。2018年7月，上海證券交易所發布了公司債券優化融資監管指南和持續融資監管指南。優質發行人發行的綠色債券、扶貧債券、可交換債券等不同債券品種可編制同一申報文件進行統一申報，精簡了流程，減少了發行時間窗口的不確定性。

同年8月，上海證券交易所發布業務問答，就綠色公司債券和綠色資產支持證券的監管要求進行說明。在綠色公司債券方面，上交所允許綠色產業領域營業收入占比超過50%，可不對應具體綠色項目發行綠色公司債券，但綠色公司債券募集資金總額的至少70%主要用于公司綠色產業領域的業務發展。在綠色ABS方面，上交所要求綠色產業領域的基礎資產占全部入池基礎資產的比例應不低于70%。

進一步完善中國綠債市場發展的建議

一是統一綠債標準，并結合國情逐步與國際接軌。從目前的發行實踐來看，我國的綠色債券標準主要是人民銀行發布的《綠色債券項目支持目錄》，同時參考CBI和GBP的標準，部分企業債發行時也會參考發改委出臺的《綠色債券指引》。上述標準雖然有較多重合之處，但在判斷標準、評估程序等方面仍存在較大區別，為企業和金融機構綠債發行帶來諸多不便，甚至導致“漂綠”現象出現。長此以往，將給我國綠色債券市場的健康發展帶來負面影響。2019年3月6日，發改委、工信部、自然資源部、生態環境部、住建部、人民銀行、國家能源局聯合發布了《綠色產業指導目錄》，為綠色金融市場、產品和服務提供了基礎標準，預計未來我國綠色債券標準將在此基礎上走向統一，并在結合我國實際國情的基礎上盡量與國際接軌。

二是通過培育責任投資人和倡導綠色投融資理念來推動綠色債券市場結構的進一步優化。雖然近年來出現了較多非金融的、小型的發行人，但從整體來看，大型商業銀行仍是綠色債券的最主要發行人，大型銀行發行的綠色債券在整個市場中的占比仍然較高。在未來，企業、中小型金融機構、地方政府等主體發行的綠債數量將大幅增加，綠色債券發行人結構將日益多元化。原因一是責任投資人的出現能夠降低綠色債券的利率，從而降低綠色企業的融資成本;二是發行綠色債券不僅能夠獲得政策的優惠，而且能夠提升企業的形象;三是隨著綠色理念的深入推廣，發行人與投資人更傾向于在綠色市場中開展投融資業務。

三是綠色債券的產品創新仍需加強。未來應從兩個維度推動綠色債券產品創新。一是擴充內涵，比如嘗試發行中小企業綠色集合債，發行項目收益支持票據，及大力促進綠色指數開發創新和投資應用等;二是擴大外延，推動社會債券、可持續發展債券市場的發展，這類債券主要服務于社會平等、減少貧窮、促進就業等領域，能夠較好服務于“一帶一路”倡議。

四是金融機構應當提前布局，迎接海外綠債發行窗口期。金融機構發行海外綠色債券有諸多益處，一是能夠豐富債券投資者的群體和種類，擴大境外投資者基礎;二是海外綠色債券的融資成本較低，且融資期限較長;三是有助于增強發行人的國際影響力和美譽度;四是有助于境外分支機構積累經驗，獲得在該領域的相關資質和信譽。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持續推進，我國金融機構境外綠債發行將迎來機遇窗口期，建議積極關注海外綠色ABS，以及社會債券和可持續債券的發行機遇。

（作者單位：中國工商銀行城市金融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