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合作組織對中國的安全價值

摘 要：自上海合作組織成立以來，安全問題一直是該組織的首要關注重點。對中國而言，上合組織的前身“上海五國”機制加強了中國與原蘇聯共和國的互信，緩解了雙方在邊境地區大軍壓境的緊張局勢。針對美國在東亞對中國的戰略圍堵，上合組織在中亞地區為中國提供了突破口。上合組織的成員國高度重視中亞地區安全，為中國西部地區的穩定提供了安全保障。中國與中亞國家天然氣和石油管道建設不斷完善，上合組織降低了中國跨境能源運輸的風險。隨著印度的加入，上合組織可能一定程度上成為中國的安全負擔。

關鍵詞：上合組織;中亞地區;地區安全;能源安全

上海合作組織是首個以中國城市名稱命名的政府間國際組織，自2001年成立以來，上合組織鼓勵成員國在政治、經貿、科技、文化、教育、能源、交通、旅游、環保及其它領域的有效合作;共同致力于維護和保障地區的和平、安全與穩定;推動建立民主、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成員。[1]

盡管上合組織的工作涉及方方面面，但總的來說，安全方面取得的成績最為突出。本文致力于探討這一問題，即上合組織給中國帶來的安全價值是什么？筆者認為上合組織在幫助中國緩解邊境壓力并在中亞為中國提供向外發展的突破口、成員國高度重視安全議題以及中國能源運輸這三大方面對中國的安全價值最為顯著。印度和巴基斯坦在2017年成為新的成員國。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和印度尚存在邊界問題，且印度對中國抱有懷疑態度。在兩國信任程度不高的情況下，印度的加入可能削弱上合組織在傳統上對維護中國安全的積極作用。

一、在安全方面對中國的助益

成立以來，上合組織就突出了其在安全領域的特色。對中國來說，上合組織在安全上發揮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上海合作組織的安全價值表現在三方面。第一，中國不用擔心與中亞國家在邊境對峙問題，且能在中亞尋找突破口，突破美國圍堵。第二，上合組織降低了地區不穩定因素對中國的威脅程度。第三，中國與上合組織成員國以陸地管道運輸的方式保障了中國能源進口的安全。

1.上合組織緩解中國西北邊境壓力

上合組織于2001年6月在上海宣布成立，其前身“上海五國”機制是為解決蘇聯解體后，中國和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俄羅斯的邊境劃界和邊界駐軍問題而建立的。上世紀中蘇關系緊張，珍寶島問題之后兩國軍事力量對峙持續了20多年。此后蘇聯在中蘇邊境地區原有12個機械化步兵師的基礎上，又增加了陸軍55個師，空軍、防空軍24個師，海軍13萬人。加上在蒙古人民共和國的蘇聯駐軍，中國的北方邊境面臨著“陳兵百萬”的軍事壓力。[2]

蘇聯解體之后，原中蘇邊界變成了中國和哈、吉、塔與俄四國邊界。1996年4月，為加強邊境地區的相互信任，五國領導人在上海簽署了關于在邊境地區加強軍事領域信任的協定》（以下簡稱“信任協定”）并于次年4月在莫斯科簽署了《關于在邊境地區相互裁減軍事力量的協定》（以下簡稱“裁減軍事力量的協定”）。在《信任協定》和《裁減軍事力量協定》的推動下，中國基本上解決了在北部和西北兩個重要方向上的軍事安全問題。隨后，在上合組織成員國信任度不斷提高的情況下，中國又與哈、吉、塔、俄解決了邊境爭議地區的劃界問題。

上合組織對于優化中國西北地區安全環境意義重大，使中國可以在沒有后顧之憂的前提下應對美國在東亞對中國的圍堵。特朗普政府在2017年底和2018年初分別頒布了《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和《美國國防戰略報告》，認為中國是“修正主義國家”，將中國列為美國最主要的戰略競爭對手和挑戰者。報告認為中國正在試圖“挑戰美國的地緣政治優勢，并試圖將國際秩序向對其有利的方向扭轉。[3]同時，美國最近呼吁實行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戰略”，其地理涵蓋范圍超出了奧巴馬時期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在印太戰略下，美國在東亞地區與日本、澳大利亞、印度三國組成的四角關系也可能阻止中國勢力范圍向印度洋拓展。在美國遏制中國程度日益加深的背景下，上合組織在中亞為中國提供了一個理想的突破口。

上合組織提高了成員國之間的政治互信程度，幫助解決了中國西北邊境在駐軍數量以及范圍上的的安全問題，為中國提供了從中亞地區向外延伸的出口，緩解美國在東亞設置島鏈以及“印太戰略”對中國的包圍。

2.上合組織成員國重視安全問題

長期以來，安全議題是上合組織各成員國關注的首要議題，其重要性遠遠超過經濟和人文交流方面。在眾多安全問題之中，如何維護成員國邊境安全以及打擊跨境犯罪是上合組織任務的重點。在重視安全問題的共識下，上合組織將成員國之間的軍事演習機制化和常態化，這對維護我國西北邊境的穩定起到了重要的支撐作用。

截止至2018年，上合組織一共舉行了18次峰會，共發表了17分《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宣言》（以下簡稱《元首宣言》）。為驗證上合組織對安全重視程度最高的假設，筆者以這17分《元首宣言》為樣本，將“安全”、“經濟”以及“人文/文化”三組關鍵詞輸入每一份宣言進行高頻詞數量檢索。如圖1所示，在17份宣言中，“安全”一詞出現的評率最高，其次為“經濟”，“人文/文化”出現次數最低。

從以上算式可以得出“安全”一次出現的頻率是“經濟”的1.7倍，是“人文/文化”的3.5倍，足以證明上合組織對安全問題的重視程度遠高于經濟和文化方面。

在安全議題上，上海合作組織不僅圍繞傳統安全領域開展過多次合作，也注重在非傳統安全問題上的嘗試。

在以上眾多安全性文件的指導下，上海合作組織形成了機制化雙邊或者多邊的安全演習，以提高對犯罪分子的震懾作用。至2019年為止，上合組織已經累計舉行了11次“和平使命”軍事演習以及3次“天山”軍事演習。上合組織成員國以軍事演習為契機，不僅提高了應對突發傳統安全危機的能力，還增進了成員國之間的政治互信，創造了穩定與良好的地區環境。

2014年6月，上合組織通過了《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關于合作打擊非法販運麻醉藥品、精神藥物及其前體的協議》;2006年6月，上合組織簽署了《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關于國際信息安全的聲明》;2009年10月，上海合作組織總理會議，通過了《上海合作組織地區防治傳染病聯合聲明》;2018年6月，上合組織青島峰會簽署了《2018-2023 年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禁毒戰略》并制定《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糧食安全合作綱要》草案。

3.上合組織對中國能源安全的價值

隨著中國的經濟發展，中國對石油和天然氣的需求量越來越大。中國進口石油主要有海運和管道運輸兩種方式。目前中國能源進口存在兩大問題。第一是中國對石油和天然氣進口依賴程度越來越高。第二是通過能源海運進口路線大多要經過馬六甲海峽，之后才能進入中國南海，最終抵達中國南部和東部港口。

海關總署發布的2018年12月進出口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進口原油4.62億噸，同比增長10.1%，增速于上年持平;其中，12月進口原油4378.2萬噸，環比增長2.12%。[5]如圖2所示，從2011年至2017年，中國原油產量總體下降，進口量逐年上升，中國石油對外依存度大幅上漲。按照目前對外依存度增長趨勢，中國2018年原油對外依存度很大可能突破總需求量70%大關。在天然氣方面，雖然中國天然氣產量穩步上漲，但對外需求程度也不斷上升。在我國原油與天然氣需求量大漲的情況下，穩定的進口來源顯得非常重要。

同時，中國主要從巴西、委內瑞拉、安哥拉以及中東等油區通過船運的方式進口石油。中國從赤道幾內亞、尼日利亞、中東、馬來西亞與澳大利亞等天然氣產地通過船運的方式進口液化天然氣。絕大部分從南美洲、非洲以及中東地區的進口路線需要從馬六甲海峽進入太平洋地區。為了避免對馬六甲海峽依賴過重的局面，近年來，中國加大了同中亞地區國家以及上合組織能源的合作力度。

總體來說，中國目前與中亞的能源合作以管道運輸進口石油和天然氣為主，目前已經建成的項目包括中哈原油管道、中亞天然氣管道A、B、C三線、中俄原油管道，在建項目包括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以及中俄天然氣管道東線。

中哈原油管道從哈薩克斯坦里海油區取油，管道全長2798公里，最終抵達中國新疆阿拉山口，2009年7月實現全線通油。2018年，黑龍江各口岸由俄羅斯進口原油共計2725.2萬噸，同比增加67.1%。[7]中亞天然氣管道途徑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以及哈薩克斯坦，最終到達中國新疆霍爾果斯，并通過西氣東輸管道通往華東和華南。中亞天然氣管道A、B、C三線為三條平行的線路，管道長均為1833公里。其中AB兩線的設計運輸量為150億立方米/年，C線設計運輸量為250億立方米/年。[8]中俄原油管道起自俄羅斯遠東管道斯科沃羅季諾分輸站，止于我國大慶末站。管道全長1030公里，目前年運輸量超過5000萬噸。中俄天然氣東線管道中國支線2019年低啟動供氣，管道全長1629.3公里，計劃今年年底鋪設完畢，2019年進行試運行。

從表2與表3數據可以看出，上合組織國家對中國出口了大量的石油和天然氣。在2017年，中國石油前十大石油進口中，上合組織占據了全年進口總量的17.63%。在天然氣方面，中亞五國（土庫曼斯坦為中立國，不屬上合組織成員國）與俄羅斯向中國出口的天然氣包攬了全年進口量的43.9%。隨著明年中俄天然氣管道東線的通氣，俄羅斯將向中國出口更多天然氣，這一數字將繼續增長。

總的來說，上合組織對中國能源安全貢獻巨大。相比于經過馬六甲的海運方式，中國從中亞國家進口天然氣有兩大優點。第一，從上合組織國家進口石油的風險較小，工程建成之后只用付出維護成本即可，不存在擔心中國和美國發生沖突時被截斷能源進口供應線的情況。第二，管道運輸不受天氣和時間因素的干擾，能承擔不分晝夜且高效的跨國運輸任務。中亞國家油氣資源非常豐富，在組織的框架下，中國和上合成員國能源合作越來越深入，上合組織對中國能源安全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擴員后上合組織對中國形成的安全負擔

印度的加入可能導致上合內部出現意見分歧，這也將削弱中國在上合組織的地位并對中國產生實質性影響。

首先，上合組織新成員國印度和巴基斯坦對中國的政策差異較大。總的來說，巴基斯坦對華采取追隨的政策，在國際問題上與中國保持高度一致，是中國在周邊地區為數不多的具有高度戰略意義的伙伴。而印度由于實力與中國接近且存在領土爭端問題，長期以來對中國采取偏制衡政策。2017年爆發的中印洞朗事件充分表明了橫亙在兩國之間的邊界問題嚴重制約了兩國互信的提升。在巴基斯坦與印度對華政策存在根本不同的情況下，上合組織納員很可能會造成成員國之間的意見分歧并進而影響組織效率。

其次，擴員并不一定會增強成員國之間的必然互信程度。作為一個凸顯安全性質的國際組織，上合組織不應該將存有領土爭端的國家納為成員國。中國和印度在邊境問題上存在長久的爭議矛盾，印度和巴基斯坦在克什米爾問題上沖突不斷。由于印度和巴基斯坦沒有經歷和參與原成員國以合作方式解決邊境地區軍事對峙問題和爭議地區問題的過程，因而并沒有形成高度的政治互信和政策默契關系。[9]在印度和中巴均存在領土糾紛的前提下，印度加入上合并不是明智之舉。印度加入后不久就爆了洞朗軍事對峙事件，這嚴重地削弱了上合成員國的政治互信，也凸顯出了本次擴員的缺陷。

三、總結

自上合組織成立以來，安全職能一直是上合組織成員國推動的核心任務。對于中國而言，上合組織的價值有三。第一，解決了冷戰時期遺留的邊境駐軍數量過多的問題。西北部邊疆的穩定緩解了中國后顧之憂，得以讓中國在東亞地區應對美國的包圍，讓中國在中亞尋找另一條出路。第二，上合各成員國重視非傳統安全的威脅，其中以打擊威脅地區安全的勢力為重中之重。相較于經濟發展和人文交流，安全仍然是上合組織最為關切的方面。在傳統方面的軍事演習震懾了地區內的違法分子。近年來，在安全機制日益完善和演習程度不斷深化的背景下，境外犯罪分子對中國西部省份的威脅程度降低。上合組織為中國維護西部地區安全提供了有效的機制與平臺。第三，中國對外依賴能源的程度不斷加深，相較于海上運輸，中國與擁有豐富油氣資源的上合組織成員國之間的管道能源貿易具有安全、不易被切斷、受干擾程度低的特點。隨著中俄天然氣管道東線與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的竣工，上合組織在保障中國能源安全方面將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

同時也應該意識到，印度的加入可能會對上合組織以及中國產生較大影響。一方面，印度與巴基斯坦對華政策差距較大，這將造成組織決策的分歧。另一方面，中國崛起后，印度自身的不安全感增強，中印在上合組織中對政策出現較大分歧，可能拉低整個組合的運行效率。

參考文獻：

[1]上海合作組織.《上海合作組織簡介》.http：//chn.sectsco.org/about_sco/

[2]許濤、王明昌.“上海進程”持續二十年的地緣政治意義.現代國際關系，2016（04）：49-55+62

[3]White House，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December，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17/12/NSS-Final-12-18-2017-0905-2.pdf

[4]肖斌.《上海合作組織擴員之后的首要職能及其發展》，載于《2018上海合作組織發展報告》，2018年6月

[5]2018年中國油氣進口再創新高.中國石油新聞中心，2019年1月16日.http：//news.cnpc.com.cn/system/2019/01/16/001717174.shtml

[6]程蕾.新時代中國能源安全分析及政策建議.中國能源，2018.40（02）：10-15

[7]2018年中俄原油管道進口原油同比增加67.1%.石油商報，2019年2月2日，http：//center.cnpc.com.cn/sysb/system/2019/01/31/001718867.shtml

[8]孫家慶、翟飛飛.我國天然氣進口來源國安全風險評價與政策建議.“一帶一路”跨境通道藍皮書2017-2018：39-53

[9]許濤.維護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良性關系的法律保障——紀念《上海合作組織長期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簽訂10周年.上海合作組織發展報告，2018：42-53

作者簡介：

周洋（1995--）男，漢族，廣東廣州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國際關系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周邊問題、中美關系、安全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