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風少女的陳年舊事

星一

前段時間填畢業生登記表，本人學歷欄填在何地、何校學習，要寫上證明人。我突然間把初中班主任的名字給忘了，明明記憶里有個模糊的印象，但就是想不起來。遂打電話給初中好友問了問，也一起回憶起往日時光來。

年少時光稍縱即逝，我們又步履匆匆，拋下過往。如今的我和好友回憶中的那個拉風少女，恍惚間跨越了整個青春，鮮活的記憶變成陳年舊事，也隔上了“我不是小孩啦”和“我還不愿長大”的鴻溝。

讀初中時獲得的頭銜，是被班主任冠名全班最調皮的女生。首先是我三年如一日的遲到，遲到的原因無非是死活起不來，但老班總想聽一個除此以外的理由。我每天都在編不同的理由。后來參加運動會首選長跑，完全得益于那會兒班主任的鐵血政策：每天記下遲到的人，下午放學后留下來跑操場，我便是常客。

現在說，皮一下，你很開心嗎？我那會兒每天都很開心，大概得益于每天皮很多次吧。

很多人說中國孩子青春期最丑。我想說，絕不是所有，而是一叢綠葉襯紅花。因為每個學校都有那么幾個美麗的校花，她們天生麗質，高貴冷艷，多才多藝。

這樣一位美校花還很不湊巧地坐我同桌前面，更不湊巧的是旁邊坐的幾位都是男生。于是，永遠穿著肥大校服，扎著千年不變馬尾的我就成了一片勢單力薄的綠葉。那時我初二，自戀成癖盲目樂觀的我，又怎愿做她的陪襯呢？但表面上，我和她的關系是相當融洽的。我每天聆聽著她胖了2兩或額角冒了顆痘或出門竟然沒擦護甲油的煩惱。

我的同桌很快成為了美校花鞍前馬后的第一批人，接水打飯傳作業。

所以老師讓我們每個學習小組派代表評價全組同學的表現時，我毫不猶豫地說：其他同學都還好，就是我同桌上課喜歡哼歌，哼歌也算了，還跑調。

后來有一次語文默寫：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未”字我寫得兩橫差不多長。平時看不出多正氣凜然的同桌這次硬生生地說我的這個字就是錯別字，還拿出尺子來上下量了量。語文老師定下的規矩是錯一個字，全文罰抄30遍。30遍！君子報仇，十年有點晚，就該當機立斷。

午休的時候，我拿出加粗的黑色簽字筆在他的臉上寫了兩個字：壞人。不能怪我，他睡得太沉了，我其實動靜很大，他也沒察覺到。午休起來他就去上廁所去了，回來還嘚瑟，我今天是不是比平時更帥，好多人朝我看。直到他掏出光碟當鏡子照了照他帥氣的臉龐……但這并不影響我們的親密友誼，所以元旦匯演，我自導自演小品時，仍然選了他作為男主角。而且這個男主角配置還高，是個名人——孔乙己。

拉風歲月里總會有臭味相投的朋友，那會兒我和她同寢。我們學校的夏季校服只有兩套，剛好前一天她沒洗衣服，所以兩件衣服都臟了。于是我們倆就在寢室當了回人工智能烘干機，拿著剛洗過的衣服甩過來甩過去，邊甩邊擰、邊擰邊跳、邊跳邊笑，不亦樂乎，“咔嚓——”衣服不合時宜地出了聲，嚇得我們都傻眼了……

我想最難忘的是初三體育測試，體測前和一個男生較勁。晨跑練習時，已經訓練完的我，還沒來得及休息，該同學就輕快地從我身邊跑過，回頭一笑，說，要不咱倆比比？我這缺根筋的腦袋想都沒想就支配我體力不支的雙腳追了上去，結果不但沒跑贏還跑到肌肉拉傷，到考試的時候走路還只能拐著走，別說是跑800米了。考試當天我艱難地跑在全組最后，到最后沖刺時完全力不從心，這會兒全年級認識我的同學都站在跑道旁為我加油，我想那大概是我最引人注目的一次。雖然后來看同學給我拍的照片，我奔跑的樣子不忍直視。

拉風少女最喜歡過愚人節。不是為了被別人整，而是變著花樣整別人。在愚人節來臨之際，我和同桌先攢下了大大小小很多包食品干燥劑，又買來禮品盒和明信片。坐我前面的男生L向來好脾氣，所以我和同桌把愚人節的目標確定在他身上。明信片上赫然寫上：

致親愛的L：

想寫封情書寄托我的心情，想送你份永不過期的禮物，也只有在愚人節我才拿得出這樣的勇氣。

禮品盒里我倆精心裝好干燥劑，放進L的桌洞。上課時L看到放在禮品盒上的明信片，心花怒放又佯裝淡定，臉上還流露出淺淺的緋紅。礙于上課時間他沒打開盒子，就這樣L興奮地度過整個上午，說話聲調比平時高出了8度。中午L小心翼翼把禮物塞進書包滿面春風地回了家，下午來時他那一臉的黑線我至今還是記憶猶新的，當然他喝了口桌子上保溫杯里帶老干媽味道的水后就冷靜了下來。

我時常會想，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平凡中的大多數，什么樣的時光才能被稱作青春呢？我并未在課業上揮斥方遒，打出一場漂亮的戰役，也沒有抵抗父母老師的轟轟烈烈的早戀，也沒有做出過什么出格的事，就連逃課也未曾有過，我的煩惱和憂愁也是那樣的尋常。

現在寫下這些像記流水賬一樣的陳年舊事，乏善可陳，我卻萬分鄭重地寫下每一個字，想要讓它聽起來很特別。

貧乏又怎樣呢？這是屬于我的少女時代，熠熠生輝，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