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外銷通草水彩畫作品的造型研究

（仲愷農業工程學院廣東第二師范學院510225）

19世紀廣州外銷通草水彩畫緣起于中西貿易，主要是為了迎合西方人的口味，以外銷為商業目的的，因而其審美趣味帶有一定程度的西方造型藝術意味。據史料和眾多研究者的觀點，認為當時的林呱和庭呱都受到過英國畫家喬治.錢納利的指導，加之當時一些在中國活動的其他歐洲畫家，將西方繪畫風格和技法帶進廣州，無疑都對通草水彩畫產生了影響。

一、通草水彩畫的總體造型風格

在當前眾多的研究中，認為通草水彩畫的造型更傾向于西洋畫的立體造型，具有很強的“立體感”。的確，出于迎合西方人的審美需要，加上當時部分畫家和藝人對西洋藝術的吸收，畫面中的西洋畫造型痕跡比較明顯，尤其是在表現港口風景等題材上。但是，也正因為通草畫發源于中國，畫家和藝人身上仍然流淌有中國藝術的造型“血統”，在畫作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中國繪畫藝術的造型痕跡。例如：線造型、勾線填色方法、墨線的運用、人物畫不講究比例的特性等。另外，當時的通草畫藝人眾多，造型水平參差不齊，對西洋繪畫的造型樣式的理解也存在較大差異。因此，針對不同題材的作品要有不同的理解。

二、人物畫題材作品的造型分析

在眾多通草水彩作品中，通過人物表現清末廣州的風俗人情是一項重要內容。不同于風景畫中直接取用西洋風景畫的范式，人物的塑造更具中國傳統藝術的造型意味。根據繪制內容和題材的不同，通草水彩畫中的人物造型有以下幾個特點：

首先，根據人物的身份不同采取不同的造型范式：比如描繪皇帝、宦官等的畫面，通常采用正面坐姿，人物比例較準確、寫實；衣飾紋樣繁雜精細，色彩艷麗，刻畫精到，一絲不茍，具有較強的裝飾感，衣紋褶皺處略有凹凸立體塑造。在臉部和手部處有較寫實的立體刻畫。如伊凡.威廉斯捐贈的《清朝皇帝》《清朝皇后》《清朝一品文官夫人》等作品，再如謝俊林先生收藏的《宦官人家居室生活》系列，均具有以上特點。其次，在描繪社會百態、各行各業、習俗節慶、戲劇表演等題材時，人物造型就顯得“粗陋”，人物造型比例失調，衣紋簡單且呈模式化，通常以兩種色彩區別上衣和褲子，除了戲劇表演題材，其他人物較少對衣飾進行刻畫。造型方法以重色勾線，施重色彩然后逐步提亮。從國內現有的研究資料看，通草水彩畫作品中不乏精品。但由于沒有系統學習西方造型藝術的技巧，大多數經自普通畫工之手的作品在造型上并無“專業水準”。因此，在人物作品的造型上很多仍然沿襲中國傳統繪畫藝術的造型范式，比如平面化傾向、墨色勾線再施色的填色方法。有研究者指出，為迎合西洋購買者的趣味，畫工們對人物的面部等做了體積塑造，認為通草水彩畫的立體感很強，竊以為，部分題材確實有立體塑造的傾向，比如在“宦官人家”題材作品上，人物面部的色彩層次比較豐富，加上通草紙背面施色的技法，面部造型呈現某種立體感。但這種立體感，卻并非西方造型藝術意義上的立體感，不存在明確的明暗層次，更沒有表達出光影空間。因此，更確切的說，此類人物畫的造型更傾向于中國傳統繪畫的造型范式，重邊線多于重形體，重裝飾多于重質感。

三、花鳥畫題材作品的造型分析

花鳥題材是通草水彩畫的一個重要類別，有研究者認為，部分通草水彩畫是為當時來華的歐洲植物學家繪制的，是為了植物學的研究用途。這或許是一個理由，但中國傳統花鳥畫的獨特魅力，應該也是花鳥畫題材通草畫深受歐洲商人喜愛的原因之一。根據現有資料，花鳥類作品的造型特點大致分為以下幾個方面：（一）花卉類：畫中描繪的多為嶺南常見的花卉種類，采用折枝構圖，暈染法，類似中國工筆畫技法，對枝葉進行詳細刻畫，色彩絢麗，輔于蝴蝶進行組合構圖，有趣味，畫面顯得生機勃勃；（二）昆蟲類：主要描繪蝴蝶、甲蟲等，此題材的畫工精于造型，技法嫻熟，蝴蝶的造型準確，色彩暈染細膩，著色一絲不茍，寫實程度很高；（三）禽鳥類：多數描繪禽鳥類的作品會參考中國花鳥畫的構圖法則，在造型上由于采用了暈染法，對形體色彩做了漸變處理，因此顯現出一定的立體感，對禽鳥的羽毛刻畫似乎是先暈染再勾線，筆法精細但不呆板，而禽鳥所依存的背景花草，采用的是直接畫法，點染成形，因此可以看出，此畫工具備一定的中國畫造型基礎。番禺寶墨園中收藏的部分禽鳥類作品，算是此類作品中的精品。

四、風景題材作品的造型分析

19世紀歐洲水彩風景畫以英國的透納和康斯泰布爾等為代表，其技法在19世紀中期趨于成熟，誕生了眾多從事水彩畫創作的畫家。據史料記載，許多當時來廣州的歐洲畫家，其中不乏有來自英國的水彩畫家，他們帶來的或者在廣州創作的風景水彩畫成為許多通草水彩畫畫家的粉本（摹本）。他們的創作方式、技法和題材，對通草水彩畫家具有示范和導向的作用，這在風景畫題材方面有明顯的影響痕跡。如描繪港口、珠江等風情的風景題材作品，《澳門》《虎門》《珠江》《廣州商館》等，畫面構圖均采用焦點透視方法和“黃金分割法”，建筑物以及其他物體的結構造型符合近大遠小的透視規律，前后層次清晰，空間感強。在色彩的表達上，也吻合西方水彩畫的色彩表現規律，畫面凸顯了西方色彩繪畫的光影效果和空氣透視的遠近空間感，形體體現了素描造型的明暗深淺，以塊面體積塑造，而非線造型，呈現了具有立體感的色彩變化，具有很強的寫實性。這與透納等英國水彩畫家的作品風格具有很高的一致性。

五、通草水彩畫的技法風格分析

作為一種大量制作的商品畫，快速完成作品的前提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繪制流程，既適合熟練的“畫家”，也適合沒有造型基礎的“畫工”，由于通草片的透明特質，因此采用粉本描摹是最合適的方法。大量“畫工”通過粉本描摹成線稿，進而填色暈染，完成作品的繪制。根據本文作者對通草畫材料技法的實踐，認為墨線勾稿，然后使用偏向“粉質”類的顏料在通草片上進行繪制，能達到最佳的效果。至于當時畫工所使用的顏料具體的成分，仍有待做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