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和翻譯策略研究

（寧波大學科學技術學院315212）

一、引言

復合構詞是英漢兩種語言重要的構詞方法之一。英漢復合構詞中名名復合詞又占了很大的比例。名名復合詞是指由一個名詞與另一個名詞主要依靠直接組合方式構成的復合詞，如 “head band”和“頭帶”。在日常生活中，人們經常會以人體部位來指代其他事物，這類詞存在大量的語義擴展現象，而隱喻和轉喻在語義擴展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此外，從翻譯角度更容易看出英漢名名復合詞整合方式上的異同點。有鑒于此，本文將主要從隱喻和轉喻角度探究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及其異同點，并從直譯和意譯角度歸納英漢此類復合詞的翻譯策略。

二、前期研究回顧

國內外有關名名復合詞的前期研究可作如下歸納。Benczes（2005）主要從隱喻和轉喻角度探討英語中新創類名名復合詞的語義整合方式。廖艷平（2007）從隱喻角度探討英漢“head/頭”的義項及其對比，研究發現“head/頭”的隱喻分別是對具體域、抽象域和空間域的映射。該研究的不足之處是未對“head/頭”的轉喻義進行具體分析。馮香雪、趙紅路（2015）從隱喻和轉喻角度分析英漢“head/頭”的語義擴展形式，該研究的不足之處是僅僅分析“head/頭”的隱喻義和轉喻義，未進一步研究以“head/頭”為詞素構成的復合詞。羅凌云（2016）指出，英漢“head/頭”類復合詞主要有十種類型，如head/頭隱喻型復合詞、N1隱喻型復合詞、并列型隱喻復合詞等。不足之處是未深入探究英漢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和意義解讀的差異性。周先武（2017）歸納了英漢名名復合詞語義整合的異同點，并針對異同點從英語的形態豐富性、形合性和漢語的意合性、雙音化角度作出綜合解釋。

隱喻和轉喻是認知語言學中比較重要的兩種認知機制。張輝、盧衛中（2010）指出，隱喻是不同的高級經驗域中兩個概念之間的映射，將源域的特征映射到靶域，其產生的基礎是相似性；轉喻是一個認知加工過程，其中一概念實體為同一理想化認知模型中的另一概念實體提供心理加工的途徑，其產生的基礎是臨近性。本文主要借助隱喻和轉喻兩個概念探究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語義整合方式。

從上述研究可以看出，針對英漢名名復合詞的語義整合方式及其分類討論得還不夠深入，從翻譯策略角度研究英漢復合詞整合差異的研究也不多見。正因此，本文擬主要借助隱喻和轉喻概念分析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及其異同點，并歸納翻譯此類復合詞的總體策略。

三、英語“head+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研究

根據《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詞典》，名詞“head”在名名復合詞中的主要意義有以下四種：①the top part of your body that has your face at the front and is supported by your neck（人或動物等的頭或頭部）；②your mind or mental ability（腦子、頭腦）；③a leader or person in charge of a group or organization（首腦、首領）；④the front or the most important position（前端，最重要的位置）。需要指出，本文中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主要語料來源分別是《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詞典》和《現代漢語詞典》。

從head的義項一出發，我們發現“head+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有以下四種類型：①基本義+基本義型；②隱喻義+基本義型；③轉喻義+基本義型；④多次出現隱轉喻義型。類型一的實例如“headdress（頭飾）”和“headscarf（頭巾）”；類型二的實例如“headmaster（校長）”、“head office（總部）、“head table（主桌）”和“headwaters（源頭）”；類型三的實例如“head game（智力游戲）”和“head trip（思維研究）”；類型四的實例如“headcase（怪人）”和“headcheese（豬頭肉凍）”。下面結合上述實例進行具體分析。

類型一中復合詞“headdress”和“headscarf”的“head”義項為基本義，表示后面的名詞實體所出現的具體位置，因此其整合方式為基本義+基本義，并未發生意義上的擴展。

類型二中復合詞headmaster”、“head office”、“head table”和“headwaters”中“head”義項是對基本義進行隱喻操作而得出的?！癶ead”的本義表示“頭部”，處于人身體的最頂端，通過隱喻的相似性投射到學校職位、辦公室或部門布局、桌子布局、河流走向四個目標域，head與后面的名詞組合從而表示學校職位的最頂端，部門的最頂端，很多桌子的最前面，河流的最上端，即“校長”、“總部、“主桌”和“源頭”，其整合方式為隱喻義+基本義。類型三中復合詞“head game”和“head trip的“head”義項從基本義出發通過整體代替部分的轉喻形式擴展而得，即“頭”代替“頭腦”，其語義整合方式為轉喻義+基本義。類型四中“headcase”和“headcheese”中的整體義經過多次隱轉喻操作而得?！癶eadcase”中head義通過整體代替部分的轉喻操作從“頭部”變為“頭腦”，箱子“case”與“head”組合通過隱喻操作從表示方方正正的箱子到表示不靈活的頭腦，然后再整體上發生轉喻操作，部分被整體所替代，從不靈活的頭腦到不靈活的人，即怪人?！癶eadcheese”中head義首先發生隱喻操作，從人頭變為豬頭，“cheese”與“head”進行組合再通過隱喻操作從表示具有一定形狀的奶酪到具有一定形狀的豬頭肉，即豬頭肉凍。

需要指出，類型四的語義整合較多地涉及成分的凸顯和隱沒?！癶eadcase”的完整意義可表述為“a person who has the head like a case（腦子像箱子一樣的人）”。僅僅凸顯“head”和“case”而省略其他背景成分，從而形成復合詞“headcase”。“headcheese”的完整意義可表述為“a kind of pig head meat whose shape is like that of cheese（一種形狀像奶酪的豬頭肉凍）。僅僅凸顯“head”和“cheese”而省略其他背景成分，從而形成復合詞“headcheese”。

四、漢語“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研究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名詞“頭”在“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中的意義類型有以下八種：①人身上最上部或動物最前部長著口、鼻、眼等器官的部分；②頭發，發式；③首領；④物體的頂端或末端；⑤事物的起點或終點；⑥用在“年”或“天”前面，表示某一時間以前的；⑦第一；⑧表示次序在前的。

從頭的義項一出發，我們發現“頭+名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有以下四種類型：①基本義+基本義型；②隱喻義+基本義型；③轉喻義+基本義型；④多次出現隱轉喻義型。類型一的實例如“頭帶”和“頭巾”；類型二的實例如“頭領”和“頭版”；類型三的實例如“頭飾”和“頭式”；類型四的實例如“頭牌”和“頭雁”。下面結合上述實例進行具體分析。

類型一中“頭帶”和“頭巾”的整合方式是基本義+基本義，并未發生意義上的擴展。類型二中“頭領”和“頭版”的整合方式是隱喻義+基本義?！邦^領”和“頭版”中的“頭”發生隱喻，表示“最前面”，分別與“領”和“版”組合從處于頭的頂端到處于職務的頂端和處于版面的最前端，即“頭領”和“頭版”，其整合方式隱喻義+基本義。類似的實例還有“頭年、頭婚、頭獎、頭彩”等，本文不再贅述。類型三中“頭飾”和“頭式”中“頭”發生轉喻操作，整體代替部分，即頭代替頭發，其整合方式是轉喻義+基本義。類型四中“頭牌”和“頭雁”的具體分析如下?！邦^牌”中“頭”先發生隱喻操作，頭從基本義變為第一，然后整體上發生轉喻，部分代替整體，即“最前面的牌子”代替“主要演員”?！邦^雁”中“頭”先發生隱喻操作，與“雁”組合表示“排在前頭的雁”，然后整體發生二次隱喻，從“排在前頭的雁”進一步引申為“帶頭人”。需要指出，由于復合詞“頭雁”具有多義性，如果該詞表示“排在前面的雁子”，其整合方式就是隱喻義+基本義。這說明多義性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可能存在多種形式。

五、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整合方式的共性和個性特征及其解釋

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整合方式的共性和個性特征如下。共性特征：英漢語都存在上述四種整合方式，隱喻和轉喻是“head/頭”發生意義引申的重要認知方式。個性特征可歸納為以下兩點。①英漢“head/頭”的義項數存在較大的差異性，“頭”的義項要比“head”的義項豐富得多。通過對比《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詞典》和《現代漢語詞典》中“head/頭”的義項可以發現，“頭”的義項一、三、四可以在英語義項中找到基本對應的部分，但是“頭”的義項沒有英語中的義項二“腦子、頭腦”，“頭”的義項二、五、六、七、八在“head”的義項中找不到對應的部分。②盡管英漢該類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基本一致，但是借助隱喻或轉喻操作產生意義變化的種類比英語的要多，而且漢語復合詞的總體數量比英語的要多。

個性特征一說明“頭”比“head”更容易直接發生隱喻或轉喻。個性特征二可從英漢語的總體特征差異角度進行解釋。英語形態變化較為豐富，不靠復合形式單獨成詞的比重較大；漢語的形態變化較為單一，依靠語義整合形式和雙音節形式構詞的比重較大。由于漢語構詞的透明度和可解析性較高，因此理解起來省時省力，更為便捷。

六、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翻譯策略研究

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英譯漢時的策略可歸納為以下三點：①完全直譯法；②直譯意譯糅合法；③完全意譯法。下面結合具體實例進行說明。

第一種翻譯策略是完全直譯法。英漢語均可采用名名復合詞形式進行逐字翻譯。具體實例如“headband/頭帶、headline/頭條、headdress/頭飾 、headlamp/頭燈、headscarf/頭巾”。以上情形說明英漢名名復合詞中存在完全相同的整合方式，源語直接翻譯成目標語可以被接受。但是，英漢語中此類情形并不多見。

第二種翻譯策略是直譯意譯糅合法。此類翻譯法存在兩種情形。第一，英語采用復合詞形式，詞首名詞用head。翻譯成漢語也采用復合詞形式，但詞首名詞不用“頭”。我們以“headquarters/總部”、“eadphone/耳機”、“headmaster/校長”為例進行分析。第二，英語采用復合詞形式，詞首名詞不用head。翻譯成漢語也采用復合詞形式，詞首名詞可用“頭”。我們以“first prize”/頭獎”、“hair style/頭飾”為例進行分析。

“headquarters”的義項為“the main building or offices used by a large company or organization”。中文將headquarters中的“head” 譯成“總”。Headquarters翻譯成總部而非頭部和首部的原因如下。quarters表示“營房、宿舍、住房”，head從空間位置角度表示“為首的、靠前的”。而漢語“總部”是從上下等級關系角度表示“處于高處的”，同時也是為了與“頭部（頭的部位）”進行區分。“headphone”的義項為”an equipment that you wear over your ears to listen to something”，看似與head并無關系，其實不然。以前的“headphone”是頭戴式耳機，英文是以其位置來命名的，而漢語是以其功能命名。headphone表示“放置在頭部的聽音設備”，head表示空間位置；直接翻譯成“頭機”不可接受。因為漢語的合適解釋是“戴在耳朵上的聽音設備”，翻譯成“耳機”更加明確其聽音功能，而“頭機”則功能不夠明確而被排除在外。“headmaster”的義項為”a male teacher who is in charge of a school”，是以“head”的隱喻義通過映射而形成的。中文譯成“校長”是指一個學校里排行第一的人，漢語中用來形容一個團體中的負責人一般是用“長”。headmaster是從領導和主管的角度進行命名的，head表示領導，將學校這一信息作為背景信息來處理。直接翻譯成“領導主人”則不可接受。“校長”的組合比較明確，“一校之長”，“校”表示范圍，“長”表示頭銜，組合在一起表示某個領域的領導。

英文復合詞“first prize”翻譯成中文可用“頭獎”。在英文中，經常用序數詞表達名次順序，而漢語“頭”的一個隱喻義是指事物最好或最重要的部分。頭獎中的“頭”表示第一，這說明漢語“頭”發生隱喻進行意義擴展更容易被接受。英語中“head prize”不可接受，head 在這里不能發生隱喻化，因為英文經常采用序數詞來表示第一?！癶air style”翻譯成中文為“頭飾”。“頭飾”指的是頭發的樣式，由“頭”的轉喻義構成，而英文專用“hair”來指“頭發”，“head style”不可接受，因為“head”在這里不能用整體來代替部分進行轉喻操作，只能采用表示基本義的“hair”進行組合。這說明漢語中“頭”更容易發生轉喻并進行意義的引申。

第三種翻譯策略是完全意譯法。在表述同一事物時，英語采用獨詞形式，翻譯成漢語需要采用雙音化形式的復合詞，詞首名詞為“頭”，以展現意義的可分解性。我們以“helmet/頭盔”和 title/頭銜”為例進行分析?！癶elmet”翻譯成漢語為“頭盔”?！邦^盔”是指“戴在頭上用來保護頭的護具”，而英文的“helmet”從詞形層面與“head”并沒有什么聯系。英文采用“title”，漢語用“頭銜”。我們很容易看出“頭銜”與“頭”存在一定的關聯，而“title”從詞形上通?？床怀雠c職位的聯系，其意義綜合性較強。以上情形反映出英漢語言的如下差異。英語單詞的數量非常龐大，很多時候可以用獨立的單詞表述某種含義，而且形態變化非常豐富，可以通過前綴或后綴的形式進行詞匯擴展。漢語常用的單音節漢字為數不多，但仍然可以滿足表義的需要。與英語詞匯多達一百萬詞的容量相比，單音節漢字如何做到表義的充分性呢？單音節漢字本身就是音、形、義的結合體，在表達復雜含義時可以通過詞匯復合形式（即雙音化形式）進行詞匯擴充，即弱化形合上的要求凸顯意合采用直接并置形式進行詞匯擴充。漢語的形態變化相對單一，這就造成了漢語復合詞為數眾多這一現象。

綜上，上述三種翻譯策略說明英漢復合詞的構成存在較大的差異性。英漢語都存在四種整合方式，但是英漢語中很多復合詞的意義整合方式不盡相同，因為兩種語言在構詞時所關注的重要信息點存在差異，進行翻譯實踐時尤其需要注意這一點。

七、結語

本文主要從隱喻和轉喻角度探究了英漢“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及其異同之處，從直譯和意譯角度歸納英漢此類復合詞的翻譯策略。英漢該類復合詞的整合方式分別有四種：基本義+基本義型；隱喻義+基本義型；轉喻義+基本義型；多次出現隱轉喻義型。本文的研究發現可歸結為四點。需要指出，本文僅僅考察了“head/頭+名詞”類名名復合詞，其實“head/頭”還可以出現復合詞的末尾，英文實例如“airhead（傻瓜）”和“webhead（網民）”，漢語實例如“山頭”和“苗頭”。對上述研究對象的整合方式和翻譯策略研究，我們將另文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