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

2019-07-16 04:14:17庫爾特-馬爾廷·邁耶爾西爾維婭·薩尼德斯

海外文摘 2019年7期

庫爾特-馬爾廷·邁耶爾西爾維婭·薩尼德斯

| 特殊的液體 |

1983年，在奧地利克拉根福市舉行的年度文學比賽中，時年30歲的慕尼黑作家萊納爾德·格茨用小刀劃破自己的額頭，帶著滿臉血跡朗讀自己的作品。紅色的血液流過他的面頰、鼻梁和雪白的脖頸，滴落在純白的襯衣、深色的西裝、領帶和作品手稿上。這是一場現場直播的文學活動，萊納爾德·格茨制造的血腥畫面深深印入了數百萬觀眾的記憶之中。

格茨在朗讀其作品時說：“我的思想會隨著我的血液流出。”他的傷口不深，很快就凝血了，沒有造成什么嚴重后果。2015年，格茨獲得了德國文學最高獎——格奧爾格·畢希納獎。

在文學界，血腥刺激的偵探小說很受讀者青睞。萬圣節時，人們喜歡把自己裝扮得血腥恐怖。耶穌用自己的血肉供養圣徒，萊納爾德·格茨在電視直播前浴血讀書，這些都詮釋了歌德著作《浮士德》中魔鬼墨菲斯托曾說過的：肉眼可見時，血液就成為了一種非常特殊的液體。而如果看不見，那么人體中的5～6升血液只是有機體日常循環的普通介質，令人難以察覺。在人體中，心臟在跳動，大腦在思考，就連腸胃也有其獨特魅力，唯獨血液默默無聞，人們只有在做倒立血液沖到頭頂時，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主要血管

左圖是人體頸部和肩部的X射線圖，可以看出頸部和肩部的動脈血管，血管從心臟輸出血液，流經脖頸后為大腦和頭部提供血液，這就是頸動脈。如果出現頸動脈狹窄，醫生通常會建議進行支架手術，這是一種存在風險的手術。

誤差原因

血液分析也可能出現誤差。萊比錫醫學實驗室的研究人員約阿希姆·錫利表示，如果在運輸過程中血液樣本儲藏溫度不達標，檢查結果就很可能會出現誤差。

指尖針刺采血

糖尿病患者經常需要測量血糖值，一般是通過指尖采血的方式，因為血糖試紙通常只需要一滴血。身體末端血管的血液是毛細血管血。在血糖值測量產品中還有一種傳感器，可以通過皮下組織測量血糖值。目前，人們正在研發測量血糖的藥膏。

| 疾病早期診斷新路徑 |

血液是人體的傳輸介質，其中有許多固體成分，因此準確地說，血液是一種懸浮液。它將氧氣、糖分、激素、脂肪、維生素等輸送至人體的各個器官，同時還將組織代謝產生的尿素等廢物運送至排泄器官。血液遍布人體全身，參與人體器官的幾乎所有組織功能，因此血檢結果是人體生理變化的第一參考指標。研究人員認為，血液分析仍然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通過對血液中細小顆粒的深入研究，可以更準確地診斷癌癥、阿茲海默癥、糖尿病等疾病。

血液中已知的生物標記物將近1000種，其中30種常用于初步醫療檢查。

血液檢查可以防疾病于未然。在德國，最早投放市場的血液檢查項目中有一項引起了社會上的激烈討論。孕婦進行這種血液檢查，可以得知胎兒是否患有唐氏綜合癥。此前，人們只能通過羊水穿刺排查胎兒這種疾病的患病風險。政界和教會爭論的焦點在于，是否應該規定由醫療保險支付此類血液檢查項目。反對者認為，將血液檢查唐氏綜合征的費用納入醫療保險承擔之列，會構成對唐氏綜合癥患者的歧視。隨著血液檢查項目的不斷完善，孕檢驗血還可以排查胎兒是否患有囊腫性纖維化、亨廷頓舞蹈病、肌肉萎縮性側索硬化癥等疾病。

投資家比爾·蓋茨一直致力于血液檢查的創新發展，他的基金會正計劃在柏林開設辦事處。在接受雜志《連線》采訪時，這名微軟聯合創始人和億萬富翁高度贊揚了科研人員斯蒂芬·奎克的工作。斯蒂芬·奎克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斯坦福大學的生物工程學教授，他和他的團隊過去幾年在血液診斷方面取得了十分突出的研究成果。其中一項成果能夠讓器官移植病人的生活略微輕松一些，即奎克的實驗室能夠通過血液檢查，判斷移植的器官是否會受到病人機體的排異。而在此之前，要確認是否排異，只能進行令人十分痛苦的活檢。去年6月，奎克團隊的一項里程碑式研究結果顯示，人們可以通過血液檢查診斷孕婦是否有早產風險。

在癌癥診斷治療領域，血液檢查的重要性也越來越明顯。通過液體活檢，人們可以監測病人體內是否含有癌癥遺傳因子，了解癌癥遺傳因子的基因特征，進而為病人制定有針對性的治療方案。未來，研究人員還希望通過定期血檢及時預防病人癌癥復發。這些最新研究成果讓關注癌癥早期診斷的專家們對未來充滿信心。他們希望通過對血液中的基因標記進行分析，未來人們能夠提前診斷尚處在潛伏期的疾病，繼而為病人制定最佳治療方案。目前，位于美國加州的兩家知名癌癥液體活檢公司Guradant和Grail正全力開展上述科研活動，蓋茨基金會也提供了大量支持。

實驗室檢測已經成為醫學領域不可或缺的診斷工具。每天都有數十萬血液樣本被送入實驗室進行檢測。血液中蘊含著許多信息，能夠幫助醫生更加精準地判斷病情或監測病人的身體狀況。在德國，40%的醫保用戶每年都會進行體檢，除了血液，還檢測唾液、細胞組織、糞便和尿液等。但血液檢查依然是最常用的檢測手段，能為醫生診斷病情提供最清晰準確的依據。

| 哪些血檢項目很重要？|

約阿希姆·錫利，萊比錫醫學實驗室

紅色數據庫

人體血管中的血液為每個細胞提供氧氣和營養物質。由于血液中含有許多固體成分，因此嚴格意義上說，血液是一種懸浮液。

血液中三種主要成分的數量變化對于診斷疾病有重要意義。如果紅細胞數量過少，醫生通常會診斷為貧血，貧血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疾病造成的，貧血的病人通常會感覺很虛弱。如果血小板數量低于正常值，則容易出血。白細胞數量過少意味著感染風險加大，此外，很多疾病都能導致白細胞數值過高。

“經常鍛煉身體的人血糖值會下降，血液中的脂肪構成會得到改善。”慕尼黑運動醫學科醫生馬丁·哈勒

血液分解

血樣長時間靜置后會出現分層，淡色血漿會慢慢分離出來。血漿90%的成分是水，此外還含有脂肪、蛋白質、糖分以及對維持人體水平衡十分重要的電解質。通過離心機，可將血液中的血漿分離出來，單獨使用。

棘手的商品

鼓鼓囊囊的血袋：獻血者一次獻血量一般為450毫升，價值約為130歐元。有些人認為應當禁止獻血，因為有些獻血者可能患有傳染病，或者曾患瘧疾、肝炎等疾病而病愈未滿六個月。目前，人們正在研究人造血液，但尚未取得成功。

重要指標

醫學界對血液中不同血檢項目的標準參考值已有共識。但血檢結果高于或低于標準值，也不一定是疾病引起的。比如登山之后，人體血液中的紅細胞數量通常會上升。但血檢結果與標準值差別過大，則很有可能由嚴重或少見的疾病造成。以下所有標準參考值均以中年人為標準。

GGT（谷氨酸轉移酶）

男性標準值：最高66國際單位/升;女性標準值：最高39國際單位/升

診斷肝炎、脂肪肝、膽管發炎和肝硬化的依據

空腹血糖

標準值：低于100毫克/分升

診斷胰腺分泌胰島素功能障礙和糖尿病的依據

BSG（紅細胞沉降速度）

男性標準值：最高15毫米/時;女性標準值：20毫米/時

診斷炎癥、肝腎疾病、感染和腫瘤的依據

CRP（C反應蛋白）

標準值：最高5毫克/升

診斷感染、敗血癥、腸道疾病、動脈粥樣硬化的依據

肌酸酐

男性標準值：最高1.3毫克/分升;女性標準值：最高1.1毫克/分升

提示腎功能障礙、妊娠或肌肉減少

TSH（促甲狀腺激素）

標準值：0.4～4毫國際單位/升

TSH數值過高可能為甲狀腺功能減退，TSH數值過低則可能為甲狀腺功能亢進

血紅蛋白

男性標準值：14～18克/分升;女性標準值：12～16克/分升

代表血液輸送氧氣的能力

紅細胞（紅血球）

男性標準值：450～590萬個/微升;女性標準值：410～520萬個/微升

紅細胞數值過低可能由缺鐵、感染、風濕或白血病引起，紅細胞數量過高可能為肺功能不足

總蛋白

標準值：64～83克/升

總蛋白數值過低，可能為過敏、腹腔疾病、厭食癥等引發的營養不良;總蛋白數值過高，可能為慢性炎癥或肝硬化等疾病

白細胞（白血球）

標準值：4000～10000個/微升

診斷感染、自體免疫功能障礙、腫瘤的依據

低密度膽固醇

參考值：低于160毫克/分升

診斷動脈粥樣硬化、膽囊堵塞、尿毒癥的依據

空腹甘油三酯

標準值：低于150～200毫克/分升（不同疾病，不同標準）

提示糖尿病、缺乏運動、酗酒、痛風、腎功能障礙

尿酸

男性標準值：3.4～7毫克/分升;女性標準值（更年期之前的女性，更年期之后女性標準值與男性標準值相同）：2.4～5.7毫克/分升

診斷痛風、腎功能障礙、營養不良或甲狀腺功能亢進的依據

IgE（血清免疫球蛋白E）

標準值：低于100國際單位/毫升

診斷濕疹、過敏性噴嚏、哮喘、腸道寄生蟲、癌癥的依據

空腹血同型半胱氨酸

標準值：5～10微克分子/升

提示維生素B12、B8或葉酸缺乏、腎病、甲狀腺功能不足或酗酒

鐵蛋白

男性標準值：34～310微克/升;女性標準值：22～112微克/升

診斷由腹腔疾病、腸道疾病或素食等引發的鐵缺乏癥的依據

維生素D

標準值：35納克/毫升

診斷缺乏光照、牛皮蘚、胃腸疾病的依據

鋅

標準值：70～150微克/分升

診斷膳食不當或腸道疾病的依據

約阿希姆·錫利是德國萊比錫大學附屬醫院實驗室醫學研究所所長，主攻臨床化學與分子診斷學。他說：“迄今為止，我們已經在血液中發現了1000多種生物標記物，可以協助醫生對病人的病情作出精確診斷。”一般來說，普通血檢結果包含近30種生物標記物，這些數據可為醫生診斷病情提供最初的參考。基礎血檢項目有負責運輸氧氣的紅細胞、負責凝血止血的血小板、負責機體防御的白細胞等。僅白細胞就能細分為15種類型，其中嗜酸性粒細胞負責防御寄生蟲，殺傷性T細胞負責殺傷癌細胞。

那么血檢中的哪些指標是比較重要的呢？

在德國，公民每兩年可以做一次名為“Check-up 35”（35歲以后進行的體檢）的血液檢查，相關費用由法定醫療保險報銷。這種血檢只包含兩項——膽固醇和血糖，能夠反映人體的血管彈性和新陳代謝情況。許多醫生建議，從30多歲開始，人們應當對自身的一些醫學檢查數據多加關注。但如果沒有明顯的疾病癥狀，也不必進行大型血檢，既昂貴又沒有太大意義。門戶網站IGeL-Monitor針對需要自費的私人醫療檢查項目的效果、價值等提供專家評價信息。該網站認為，有些額外的檢查項目對于沒有明顯疾病癥狀的成年人來說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比如糖化血紅蛋白檢查基本就是測量血糖值，意義不大，而促甲狀腺激素檢查結果也并不能幫助醫生確認病人的甲狀腺是否出現功能問題。

那么我們是否應當避免讓病人接受過多不必要的血液檢查呢？普通醫學和體育醫學專業醫生、作家托馬斯·庫爾賽德著有《你的身體在欺騙你》一書。他認為：“如果我們為病人提供恰當的咨詢建議，那么大部分病人能夠清楚地知道每一種血液檢查項目的意義和作用，進而自行作出判斷。我有一些很有健康意識的病人，每兩年會找我安排一次血液檢查。”而且法定醫保的被保險者只要花費200～250歐元，即可對C反應蛋白、甘油三酯、脂蛋白等重要血檢項目進行檢測。

血液中的某些維生素和礦物質指標也可以進行檢測。慕尼黑醫生約克·謝林認為，如果病人有心理疾病困擾，那么很有必要檢測一下其血液中的維生素B12、鋅以及硒的含量。謝林說：“如果病人長期感到疲憊和困乏，那可能是感冒或血液循環有問題，我通常會建議病人做進一步的血液檢查。”

目前，現代預防醫學知識和夸張的營養品宣傳之間界限有些模糊，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維生素D對人體的作用。許多營養品生產商宣稱50%的德國人體內缺乏維生素D，并以此宣傳其維生素D產品，而很多老派醫學的醫生認為這是無稽之談。位于柏林的德國風險評估研究所表示，德國人體內的維生素D平均含量確實只有標準參考值的一半，所謂參考值指的是健康人的維生素D含量區間。科學界還有一種建議：人們應當在日照比較少的季節里多出門曬太陽，必要時可以服用維生素D制劑。美國醫生對近2000名受試者的維生素D數據進行比較分析后發現，血液中的維生素D含量與人體最大吸氧量（反映最大有氧代謝能力、標志氧運輸系統功能的強弱）存在一定的關聯。受試者體內的維生素D含量越高，其心肺功能越強。相關研究結果發表在《歐洲預防心臟病雜志》上。

人們也可以通過血液檢查了解自身的營養狀況。多元不飽和脂肪酸Omega-3指數可以顯示血液中各種脂肪酸的比例。在網絡上作這樣的檢查花費為68歐元，請醫生協助安排檢查花費可能略高，有些私人醫療保險可以報銷這筆費用。

慕尼黑工業大學預防醫療和運動醫學中心主任馬丁·哈勒說：“常年運動的人血檢指標會與常人有所不同。例如，剛剛結束高原訓練的東非賽跑運動員，其體內血量較大，血糖和脂肪含量較低。另外集中訓練之后，人體的肌酸激酶含量可能會在短期內上升，而肌酸激酶是顯示心肌功能是否正常的一種血液指標。”

越來越多的醫學領域將血液檢查結果作為診斷疾病的關鍵依據。波茨坦-雷布呂克的德國研究人員作了一項糖尿病試驗，結果顯示血液中的胰島素樣生長因子結合蛋白2的數量與新陳代謝疾病的發病率有關，可能在發病前數年出現變化。未來，阿茲海默癥也無需再通過正電子發射型計算機斷層顯像進行診斷。去年2月，日本和澳大利亞的研究人員在專業雜志《自然》上發表研究結果，表明阿茲海默癥可以通過血液檢查進行診斷。

| 年輕的血液：青春之泉 |

許多科學家希望通過血液研究發現治愈阿茲海默癥的醫療方案，目前的治療方法只能緩解病癥。斯坦福大學的研究人員首先用老鼠作試驗，將年輕老鼠和年邁老鼠的血管連接起來，形成一個血液循環系統。這種可怕的連體共生試驗產生了預期的效果：年邁的老鼠明顯受益，記憶力顯著改善。后續的研究結果顯示，注射年輕小鼠血液中的血漿部分能實現相同的抗衰老效果。但是這種做法對人體是否有效并沒有明確的證據。美國的生物制藥公司Alkahest曾經對18名早期阿茲海默癥病人作過試驗。他們將18～30歲年輕男性捐贈的血漿注射入患者體內，但這些受試者的記憶并沒有明顯的改善。

科學家們發現了血漿中的一些似乎能產生抗衰老作用的成分。研究人員用這些抗衰老的血漿成分再次對小鼠進行試驗，試驗效果得到了進一步改善。現在，研究人員開始在人身上試驗這些抗衰老物質，他們在美國10所醫院中招募了40名阿茲海默癥病人，年齡在60～90歲之間。他們將會在3個月內被注射10次血漿。

在吸血鬼德古拉的傳說中，血液就是青春之源，而現在，吸血鬼小說中的情節可能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