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賢議員的客家精神與客家情結

徐燕琳 劉紅斌

世界客屬第 31屆懇親大會組委會主席、加拿大客家聯誼會會長、多倫多萬錦市議員李國賢是第一位在加拿大民選為議員的印度客家移民。雖然是第三代客家移民，但客家精神、客家情結在他身上得到充分的體現，也顯示了客家傳統、客家文化頑強的生命力

一、客家傳統的家庭教育

李國賢（英文名 Joe Li）祖籍廣東梅州程江鎮， 1955年出生于印度加爾各答，為第三代印度移民。爺爺李榮貴早年攜妻張氏來到印度經商，定居加爾各答。父親李永歆1922年出生于加爾各答，娶妻梅州朱冬香女士，養育子女，經營皮鞋生意。

雖然異鄉生活不易，但李家嚴守客家傳統，要求孩子學中文、講客家話。李永歆堅持送兒子李國賢就讀中文學校，以使其保持中華文化的觀念。他對年幼的李國賢說：“無論你在哪里出生，走到哪里，站在洋人面前，你的面孔告訴他，你永遠是中國人。”

1961年李國賢入讀于華人任教的圣心學校，打下了堅實的中文基礎。他至今聽、說、讀、寫上佳。 1968年中文學校畢業轉入英文中學， 1974年畢業。

上世紀 60年代初，英國人結束了對印度的殖民統治離開印度，李國賢一家便成了難民。 1962年中印邊境戰爭爆發，華人華僑備受敵視。當時政府公布了三個條件：如果在中國銀行有賬戶，或參加過中國領事館的活動，或者孩子在中國領事館開的學校就讀，都會被認為是中方間諜而抓進集中營。印度政府也要求李家回中國。但李國賢父母出生在印度，對祖國一無所知，又拖兒帶女一家老小搬遷不易，只能以無國籍難民身份留在印度，同時必須遵守政府規定的不能隨意遷徙、限制活動區域等苛刻條件。

年幼的李國賢雖然出生并成長在印度，但“龍的子孫”的外貌仍讓他處處感受到敵意和歧視。這種不被認同和沒有歸屬感的生活深深困擾著他，使他很早就萌生了對政治的思考及敏感。高中畢業后，李國賢就想離開印度，到遠方去尋求自由和公平。父母不許，因客家傳統需要長子繼承家業、頂門立戶。李國賢只好找外婆，告訴她：我有志氣，不要受人欺負，我要出去做大事。外婆給了他 500美金，支持他去闖天下。

二、客家人的“硬頸精神”

1975 年 7 月，李國賢揣著這 500美金，毅然離開加爾各答，坐車到孟買，花了其中兩百多美元買票飛到德黑蘭，再坐公交車到伊斯坦布爾，再坐火車經南斯拉夫到維也納，身上已所剩無幾。他在當地滯留六七天找工作，未遂，又輾轉德國、丹麥，最后在瑞典哥登堡留下來，經當地客家人介紹找了間華人餐館做洗碗工。 1976年，他成功申請到簽證，正式定居瑞典，開辦起自己的餐廳。初次的創業因為經驗不足未能成功，他毫不氣餒，又開一間，仍未成功。李國賢繼續籌資，從頭再來，終于成功。他待客誠懇，經營有方，餐廳在當地倍受歡迎。

移居瑞典的李國賢并未忘記印度的親人。剛拿到瑞典身份的李國賢就為弟弟妹妹申請了瑞典簽證。骨肉團聚，共同打拼。遠方的父母也一直惦記他的終身大事，寫信希望他能夠與傳統的客家妹子結婚。李國賢拍照寄回加爾各答，姨媽介紹的姑娘照片也寄到瑞典。 1979年，李國賢回到印度，在雙方父母安排下與當時還是高中生的姑娘見面。幾次接觸，大家都很滿意，于是定下親來。1980年，太太也來到了瑞典哥登堡。夫妻恩愛，琴瑟相和， 1982年迎來大兒李紀瑞的誕生。取名“紀瑞”，以紀念在瑞典的出生。

李國賢從小經歷了許多種族歧視以及印度政府排華的苦難，始終籠罩在難民身份陰影之下。他從最底層開始，一步步在瑞典建立了自己的家庭，開創了自己的事業。但他也發現，在這個相對自由的國度，同樣充滿著對華人的不公。比如西人餐廳可以經營酒類，卻不給他的餐館經營酒類的許可。他提出申訴，據理力爭。對方理屈詞窮，只好發放酒牌。李國賢由自身所受不公平待遇開始關注社會公義，由爭取自己的權益而開始發聲，進而探求華人參政之路，以維護自身和族群權益。

李國賢研究了解了瑞典各黨的政綱，發現比較認同保守黨的理念，就加入了保守黨，開始參加政治活動，并成為積極分子。1982 年，保守黨的黨魁 Carl Bild來到瑞典北部的 Boden開會，一眼就看見在滿堂的西人中，黑發黑眼珠、年輕穩健的李國賢，大為驚訝，問他：“很少看到華人參加政治活動，你怎么會加入我們的？”李國賢答：“正是因為很少華人參加政治活動，所以我要參加你們，要來代表華人說話。”

李國賢在瑞典生活了 12年，餐廳連開四間，紅紅火火，也積累了一定的政治經驗。1984年，李國賢帶領全家移民多倫多，一切從頭開始。他由郵遞員干起， 4年后，進入保險公司；在之后的 8年職業生涯中，一年一個臺階，從銷售代理、銷售經理一直到亞洲區總負責。他出色的工作、優秀的業績，贏得了同行、客戶的敬重和支持。

坎坷的早年經歷，使得李國賢在加拿大也保持著對政治的關注。正當事業一帆風順、如火如荼之際，他發現，華人在政治上處于非常的弱勢，大多倫多地區有接近 60萬的華裔人口，但在國會議席中卻沒有一個自己社區的代表。加國的印度裔人士只有華人的一半，但在國會中竟然有 6名代表。他認為，必須要有人站出來，發出自己的聲音，爭取華人的政治地位。他決定重新定位和規劃自己的人生。 1997年，他第一次報名參加國會議員競選，角逐國會保守黨席位。

初次嘗試未果。 2004年，耿直堅定的李國賢再度出擊，代表萬錦選區參加國會議員競選。這次參選又遭遇了失敗，輸給了當時的前國防部長麥家廉。之后幾次參選均敗北。

2010年10月，李國賢在前萬錦市長的建議和鼓勵下，第五次參加競選，在華人聚集的萬錦市競選約克區區域議員。他對李國賢說：“雖然你在萬錦的競選失敗了兩次，但是我從沒看到任何一個華人像你這樣熱心加拿大政治。你的眼睛里閃爍著火花，你是一個不會放棄的人。”這一次，李國賢打出了“永不言敗，再接再厲” 的競選口號。他終于高票當選，成為在加拿大歷史上第一個印度出生的客家人當選議員，也是自 1985年以來，第一個不是從萬錦市區議員起步而直接進入約克區議員的當選人。

五戰四敗，勝利得來實在不易。“屢敗屢戰”是他的經歷，也是他的輝煌。背后的故事感人至深。每次競選都需要幾十萬，甚至需要抵押房子貸款。除了妻子孩子，他的弟弟也一直以心力財力支持他。李國賢太太曾經到他辦公室，看到墻上掛著的林肯像，因為林肯競選了七次才當選，就說：“你也要選七次嗎？”他說：“可能沒有必要。相信下一次我一定會成功。”

2010年10月25日，是李國賢痛苦而難忘的一天。早上從家里出來，太太說：“如果今天晚上還是失敗的話，就接受事實，好好在乎我們這個家庭。否則再這樣下去，我們家要破產了。”踏進競選總部時，已經過了8點，開始計票了，李國賢正落后三百多票。如果再次失敗，太太深知他不會放棄；但再這樣選下去，家庭受不了，同時擔心他的身體經受不起。太太將他關進房間，過了煎熬的半小時，敲門：“你可以出來了。現在領先三千票。”

當天晚上回到家，李國賢問太太：“如果我今晚又輸了，還要去選，你是不是真的要換鎖不讓我回家啊？”太太說：“信不信由你。你每次競選，我們家里每一個人都為你痛苦。”

李國賢曾經中風，所幸成為中風而沒有后遺癥的 40%康復者之一。他感恩并認為，可能是老天爺知道他還有很多事情還沒做，所以保了他一命，給他機會完成他的義務，為社會服務，同時推動華人團結，推動客家工作。

三、客家方言和客家文化

李國賢在外多年，始終牢記“飲水思源”的祖訓，堅持將客家話作為家庭語言，不忘本、不忘根。在保險公司任職、派駐臺灣時，李國賢到了苗栗等地，開始研究自己的客家背景，研究了洪秀全、曾國藩、左宗棠等客家先賢事跡。 1997年，第一次競選失敗。次年，父親李永歆帶著李國賢回到家鄉，回到祖屋，帶著他去了解客家歷史，從家鄉吸收營養，吸取天地正氣。兩人都是首次回到家鄉，心情十分激動。父親告訴他帶他尋根的原因：“我們客家人有一個大人物是孫中山先生，他經歷了十次革命才成功。這就是‘忍’字的含義。如果你真正明白了，那就沒有一個人能夠阻礙你的前進。”他記住了。當選議員后，李國賢一直將一幅“忍”字掛在辦公室勉勵自己，直到后來才換成“順”字，提醒自己還需順應時勢。

2011年，在辛亥革命百年之際，李國賢推動以他最崇敬的客家人孫中山先生的名字命名了萬錦市的“中山大道”（Sun Yat Sen Ave.）。這是加拿大第一條以孫中山先生的名字命名的道路。此后他力排眾議，將更多的中國名稱掛上了萬錦市。萬錦市除了目前以“中山”“佛山”“江門”“武漢”等命名的道路外， 2021年 第 31屆世界客屬懇親大會召開時，還將出現“梅州大道”“贛州大道”，以迎接來自世界各地的客家鄉親。

剛出來參政的時候，因為他是第三代華僑，很多人都好奇地問：“李先生，你真的還會講中國話，還會看中文嗎？”一次大選，有位記者甚至拿出一份中文報紙請他看，以驗證他真的懂中文。的確，很多海外青年華裔已經不會中文，會說客家話的人也越來越少。李國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憑著對家鄉和對自己客家人的身份的深情，他不遺余力地宣傳客家話、推廣客家文化。

2017年10月，李國賢在民間籌款后赴香港，代表萬錦市競爭第3 1屆世界客家懇親大會2021年的主辦權，并獲得成功。屆時來自世界各地的客家人云集萬錦，與會人員可達3000-6000人。這為保持客家文化，向下一代介紹自己的族群，是非常重要的。在香港的懇親大會上，他贊揚在場的年輕人說：“文化的傳承需要年輕人、依靠年輕人。你們來了，才會了解客家文化、傳承傳統文化。如果你們年輕人不來，傳統文化可能就完了。”晚會上，萬錦市市長F rank Scarpitti用中文唱了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唱了一半停下來，說：“如果大家想聽下面一半，請支持我的議員李國賢先生，下一屆客家大會，到我們萬錦市來。到時我會把后面一半唱給大家聽，歡迎大家的光臨。”與會大家非常感動，說西人市長會唱中文歌，還用中文歌歡迎大家參加客家大會。

多年異國漂泊經歷，讓李國賢比任何人都明白傳承和保護自己民族文化的重要性。他說在這一點上，他非常感謝自己的父親讓自己有機會在印度的中文學校學習，這對他人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2019年初，在全加客屬聯誼會、溫哥華客屬商會春節聯歡會上，李國賢深情地講述了客家文化對自己的意義，回憶起父親的教誨。他提出：客家話是客家傳統的重要組成，是客家人的根。老一輩人說，“寧賣祖宗田，不賣祖宗言”，海外客家人有必要學習客家話，傳承客家話，把客家精神延續下去。

2019年 3 月 ，為籌備第 31屆世界客屬懇親大會，李國賢議員帶隊赴贛州、龍巖、梅州、英德等地考察和宣傳，受到各地歡迎。工作之余，在表弟羅麥克的協助下，李國賢來到了闊別 21年、位于梅州市程江鎮扶外村的祖屋祭祖。在李屋，李國賢驚喜地看到堂兄李尊賢精心收藏的當年父母帶他首次回鄉時的照片，深深感受到家鄉的親情。

四、積極奉獻的坦蕩襟懷

萬錦市地處加拿大經濟最繁榮的大多倫多地區中心，面積 211平方公里，人口約31萬 （華人約占 40% ），擁有 IBM、 飛利浦、摩托羅拉、朗訊等八百多家高科技企業，其中有四百多家公司的總部，被譽為“加拿大高科技之都”，制造業、服務業、醫藥、環保等產業也十分發達，也是中國、東南亞和歐洲移民的首選居住地。李國賢精通漢語和印度語，更有優勢為少數族裔選民代言，爭取應有的政治權利。

印度雖然曾經對他不公，但畢竟是他出生的地方，是童年的家。李國賢籌款創建了印華協會，成為印度移民加拿大的華僑組織，經常舉辦活動。對過去經歷的苦難他也很豁達。他對印度朋友說：“過去的仇放在一邊。如果記仇的話，中國不可能給日本人過來做生意吧。做生意是做生意，政治是政治，生意還是要談。日本人有錢賺，他還是要來做。經貿發展對大家都好啊。”他在家鄉加爾各答招來大公司到萬錦投資。他甚至請印度裔做秘書。李國賢的坦誠，贏得了市內的印裔及菲裔社區領袖的支持。

李國賢不負重望，先后擔任了萬錦市環境委員會副主席、萬錦市運輸委員會主席、萬錦市電力局局長、約克區經濟發展與計劃委員會主席、大多倫多地區聯盟約克區代表等職務，在每一項職務上都盡心盡力。他倡導和實施了在約克區實行高效公交管理系統；引進了“自動廢舊物資管理技術”；大力投資體育項目，關心青少年的成長；爭取到了 2021年 第 31屆世界客家聯誼會在萬錦市舉辦的主辦權；推動了萬錦市的國際化，與中國的梅州、贛州、江門，印度加爾各答和瑞典的哥登堡等多個城市建立了友好合作關系。他熱心公益， 2015年尼泊爾地震發生后，李國賢積極在萬錦舉辦賑災籌款活動。區（市）議員除了工資和辦公費用以外，還有使用一定額度的自行支配費用的權力，如報銷汽車里程和汽油費等。在任議員多年，他沒有用過一分自行支配的錢，為納稅人節省數以萬計。

客家人四海為家，雖然心系故鄉，不忘本不忘根，但總是能夠踏踏實實，扎根當地，建設家園。這“總把他鄉變家鄉”的努力，也是客家精神、客家文化在世界各地的傳承傳播、開枝散葉。

雖然任職中也曾遭受到不少的誤解和非議，但李國賢毫不動搖，依然堅持著自己的原則，表現出從政者少有的執著與堅定。在他的努力下，成功爭取市議會改變陳規，通過了允許所有商店可以在公共假期營業的政策，以利中小經營者。這是此前華人議員一直無法解決的事項，尤其為消費者和小業主稱道。

在關系到華人切身利益以及涉及到民族榮辱的事情上，李國賢寸步不讓。比如很多人不理解為什么李國賢一定要堅持推動設立“南京大屠殺”紀念日，特別是在政府正和日企談投資的敏感時刻。李國賢就反問對方：“為什么其他國家的人可以有這樣的紀念，我們中國人不行？”他說，有些東西你不去爭取就永遠不會實現。正是因為他與黃素梅、關慧貞、王裕佳等人這樣鍥而不舍的堅持、無畏的努力，加拿大安大略省議會2017年10月26日經過辯論和投票，通過了有關“設立南京大屠殺紀念日”的動議，安大略省成為西方國家中首個省議會通過有關“設立南京大屠殺紀念日”動議的地區。這既是民族大義，是對歷史的尊重，也是以合理合法方式發聲，爭取民主權力的舉措。

李國賢相信，身體力行地投入到公共政治中去，用肩上背負的責任和使命感去為華人同胞甚至子孫后代、為社會建立一個更加包容公平的生存環境，這是一個從政者最大的目標和成就感。他正在積極努力，進一步擴大華人在加拿大政壇的影響力，更好地推動城市建設，推動文化多元發展，造福包括華人同胞在內的各族裔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