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位
摘 要:1842年《萊茵報》時期馬克思在政治哲學思想、國家觀念上仍然沒有脫離黑格爾的影響,在《第179號“科倫日報”社論》、《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等馬克思早期著作中都能看到黑格爾理性國家思想的存在,在國家觀念上強烈地要求把國家從宗教神學中解救出來,強調理性國家的實存和復歸。
關鍵詞:理性國家;黑格爾;馬克思;1842年
中圖分類號:A81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19)05 — 0027 — 03
從馬克思的生平歷程來看,處于1842年的作為德國《萊茵報》記者的馬克思在思想總體上仍然是黑格爾的擁護者。因此,此時屬于青年黑格爾派的馬克思在諸多方面都追捧著黑格爾哲學所具有的革命性質,在政治哲學領域也不例外。《萊茵報》期間的馬克思只是如同黑格爾那樣強烈地把國家從宗教的神壇中解救出來,正是借助于這種解救事業,理性國家自身才得以歸復。所以,當我們回顧1842年的馬克思,我們的確不難發現:此時的馬克思事實上在政治哲學領域強調的是理性國家的實存。
一、馬克思理性國家觀的主要理論來源
中世紀的歐洲,在國家政治層面而言,基督教神學是占統治地位的。宗教神學束縛和支配著人們的政治權力地位、社會心理以及意識形態等,因此很少有人從自由理性層面來思考國家政治問題。理性主義的產生是在15—16世紀文藝復興以后,隨著西歐資本主義的產生和資產階級反對封建斗爭的開展,以及自然科學的發展,人們才逐漸從人的理性存在角度出發進行獨立的思考和選擇。理性主義主要代表人物笛卡爾、斯賓諾莎以及萊布尼茨等,他們之間雖然在自身哲學很多方面可能各不相同,有的可能保持的是唯物主義立場,有的可能保持的是唯心主義立場,有的追求的是純粹的理性主義,而有的可能還摻雜著一定的經驗主義思想,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認為:“具有普遍性必然性的真知識都不能從感覺經驗得來而只能起源于理性本身。”〔1〕62這相對于中世紀的封建性的神學政治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進步。而馬克思早期作為黑格爾擁護者,在國家觀念、政治哲學思想上深受黑格爾的影響,在馬克思早期的很多作品中我們都能看到黑格爾理性國家的痕跡。黑格爾理性國家觀對馬克思早期國家思想的影響是最深刻、最直接性的,它是馬克思理性國家觀念的主要理論來源。因此如果我們要著手于研究馬克思的早期國家思想,我們就必須首先理解和弄清黑格爾的理性國家觀。
在黑格爾那里,他對國家的認識和理解是從主體自身的觀念出發的,而不是從現實的角度來思考的。他強調的是把現實世界的一種邏輯化,而沒有從整個歷史進程中去考量,因此黑格爾所說的國家是一種觀念上的國家,一種國家理念。首先,黑格爾認為國家是一種“倫理理念的現實”〔2〕288,是一種理性的東西,而這種理性又是絕對的自在自為的。作為自由意志的最高體現,它是倫理理念自身發展的一種必然結果。在黑格爾看來,作為第一性的應該是絕對觀念、普遍性,而現實世界、現實國家則從屬于這種絕對觀念。因此黑格爾理性國家觀是以客觀唯心主義為哲學前提的。其次,從個人和國家的關系上而言,黑格爾認為個人本質、個人的利益是從屬于國家的,而國家是“個人的真正的自我客觀化、現實化”〔3〕46,作為現實的普遍性,是個人追求的普遍目的,個人利益必須服從和服務于國家。最后,黑格爾強調國家的整體性思想,在黑格爾看來國家是一個龐大的整體性的機構,他從這種整體的思想出發去構成自己對國家的認識和看法 , 作為法律、倫理以及政治的自由,必須在這個龐大的整體性的機構里才能最終實現。黑格爾把公民社會的概念從政治性轉移到經濟上,盡管保留了其政治特征,但是公民社會變成了公民資產階級社會。如果說一種制度必須在對立的結構上才能停留,從某種意義上和角度出發它就類似或者接近于所有人反對所有人的戰爭。雖然調節機構能夠緩和這些矛盾,但是黑格爾認為它仍是停留在國家的層次上。正是由于國家的存在這種矛盾才能解決,從而國家就表現為一個有機的整體。而個別的公民個體,黑格爾認為必須要服從國家這個整體性,服從于國家所規定的法律,因為黑格爾認為服從國家法律、服從國家的整體性就是服從自己本身的理性,這也體現黑格爾的整體性國家思想。
二、1842年馬克思的理性國家思想的體現
(一)馬克思肯定哲學在政治領域的合法性作用
馬克思強調哲學在政治領域的合法性在于它的獨立性。首先馬克思認為:“看來,人世的智慧即哲學從一開始就比來世的智慧即宗教更有權關心現世的王國——國家” 〔4〕223馬克思指出海爾梅斯在討論宗教以及政治問題的時候采取的是極端保守的立場的。海爾梅斯認為宗教的興衰對民族國家的興衰起決定性作用,宗教構成了國家的基礎, 因此任何反對宗教以及對宗教的攻擊就是直接反對國家。馬克思認為,構成國家基礎的不是宗教, 而是作為現世智慧的哲學,強調哲學在政治領域的作用,認為哲學作為一種理性的工作才更適合談論和認識國家問題。其次馬克思指出:“如果宗教變成了政治的因素、政治的對象,那么,再來談論報紙不僅可以而且應該討論政治問題顯然是多余的”。〔4〕223哲學與政治是相互獨立的,哲學質問政治領域的合法性在于建立在它獨立的基礎之上,宗教神學與政治共同體之間也應該相互獨立,而不應該將宗教變成政治因素最終駕馭整個政治團體。在這個獨立的基礎上國家的本質應該從國家自身內部去尋找,而不是根據基督教社會的本質來規定。但是在當時的基督教國家里,宗教神學中強調的是信仰與順從,體現出的是神學與政治的一種聯盟。在這種聯盟中神學以神圣權威的名義奴役和駕馭著政治共同體,并把自身所規定的其他秩序凌駕于政治共同體之上,削弱其內在的平衡和本身應該具有的價值和作用。因此馬克思批判這種神學與政治的聯接,并強調哲學在政治領域的合法性。
(二)馬克思重新界定了私人利益與國家利益之間的關系
首先,馬克思把國家的邏輯界定成一種與私人利益邏輯相反的自覺組織領域。國家是一個獨立的、宏偉的領域,如果把國家降低到私人利益和私有財產的狹隘的維度,這對于國家而言是一種貶值。國家將失去它原有的身份,失去它特定的、獨立的存在方式,甚至放棄國家原本的手段和國家應有的靈魂之間的聯系,這樣所導致的結果將是制度的墮落,國家與私人利益這兩個異質的秩序之間的混淆。其次,關于私人的利益原則而言,馬克思提醒林木所有者,“和國家相比,一棵最大的樹木也抵不過一根樹枝。”〔4〕282因此馬克思認為不應該是“權利”和“自由”滅亡,而應該是“私人利益”滅亡,強調國家所做的應該是為私人利益提供一種保障,但是這種保障應該是有一種普遍性的、有界限性的保障,國家不能為私人利益而失去自己的、本應該有的正義性。最后,在馬克思看來現實社會中存在私人利益邏輯和政治代表邏輯之間的沖突。從私人利益邏輯的角度出發,政治主體被消解以此來支持所有者的專制性的主體;而從國家的邏輯角度出發,那就存在著私人利益的一種變形,私人利益在國家領域中的安置,會讓它遭受一種精神化,化約私人利益的外在性,而這里化約的關鍵不是要壓制私人利益,而是要把它帶到國家的層面,帶到國家的自由和正義精神的環境中。因此在馬克思1842年《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中,我們可以看得,馬克思已經注意的是人利益的存在與作用,以及現實生活與他信奉的黑格爾國家觀之間的沖突。〔5〕31但是馬克思此時仍然是一個政治唯心主義的或者說是政治高度的理論家,因為他所強調和支持的是一種政治解決,也就是強調總體性的合理性,超越簡單的表象來解決物質沖突,體現的是對當時宗教神學獨裁統治的一種批判。
(三)馬克思強調國家的理性基礎和獨立性概念
1.馬克思認為國家應該建立在自由理性的基礎上〔6〕4。在馬克思看來國家是合乎理性的社會存在,而就現實中存在的基督教國家而言,它與理性國家是相對立的。因此,要實現理性國家,必須對現存宗教國家進行有力的批判。在《第179號“科倫日報”社論》當中, 馬克思指出海爾梅斯在討論宗教以及政治問題的時候采取的是極端保守的立場的。海爾梅斯認為宗教的興衰對民族國家的興衰起決定性作用,他認為宗教構成了國家的基礎, 因此任何反對宗教以及對宗教的攻擊就是直接反對國家。而在馬克思看來構成國家基礎的不是宗教, 而是作為現世智慧的哲學。馬克思認為, 國家的重心應在其自身之內去尋找,國家是建立在或者應該建立在自由理性的基礎上的,國家是合乎理性的社會存在,不應該把國家建立在宗教的基礎上,神權與政治應該進行徹底的分離。黑格爾本身而言也是主張政教分離的,在他看來如果說宗教取代國家統治,控制國家統治,這會摧毀國家存在的基礎,所以在這一點上,馬克思在批判神權政治后肯定了黑格爾的國家觀。
2.馬克思認為國家概念應該具有獨立性。馬克思在一個思辨的方向上運用諸多維度營造和豐富了國家概念的獨立性,在馬克思看來哲學有權理性的對待政治問題的基礎是國家的獨立性,反過來國家概念的獨立性應該被帶入到哲學的批判性工作及其關系當中去,并在國家概念獨立的基礎之上去構建政治領域的相關內容。在馬克思看來應該用人的眼睛去考慮國家,去發現某種內在于國家本身的規律,當然為了解和認識國家的邏輯和規律首先必須把國家從神學中解放出來,一種分離或者否定形式上的解放,而且這種解放必須提升到一種層次,保持一種立場,那就是肯定自由。國家概念一旦獨立,就不要把政治的邏輯帶到非政治的領域,也不要把政治邏輯帶到以經驗性的發生來再現和生成國家的思維當中去。因此馬克思有意識地與那些關于自然權利的現代理論保持距離,比如霍布斯、康德等,他們都以一種經驗性的發生去再現國家。“從前的研究國家法的哲學家是根據本能,例如功名心、善交際,或者雖然是根據理性,但并不是社會的而是個人的理性來構想國家的。”〔4〕228而馬克思選擇遵循新的哲學,這種新的哲學表達了更加理想的和深刻的見解,強調社會理性,從而形成一種關于政治領域的思辨概念,強調國家概念的獨立性。
(四)馬克思強調國家的總體性
馬克思認為國家是個人自由聯合的有機總體。馬克思把國家解釋成為一種有機總體,一種存在物,其特定的樣態是系統,而這種國家系統是從總體性的觀念出發或者是從社會理性的角度出發而構建的有機總體。而在馬克思批判神學政治的思路中存在著一種線索,即把政治共同體從神學中解放出來,建立一種政治領域專有的不受神學束縛的連貫性,從而為建立一種合理的國家即理性國家做準備。當然馬克思強調要實現這種目標和結果是由哲學從人的關系那里推出來的,“不應該根據基督教,而應該根據國家的本性、國家本身的實質,也就是說,不是根據基督教社會的本質,而是根據人類社會的本質來判定各種國家制度的合理性。”〔4〕226從而建立一種由有道義的個人自由的聯合起來的國家,而不是教徒聯合或者是宗教神學控制下的國家。馬克思強調國家的整體性作用,即引導個體把其天然的、原始的本能變成一種符合整體的道德意向,實現其精神的自由,并使整體的作用在個體的意識中得到反應和體現。因此排斥關于國家的經驗性發生、契約模型,反對以個人理性為基礎而強調社會理性,把國家看作一個巨大的有機總體,按照其概念去思考國家,把它放在所有的衍生物之上,同時又承認其社會性作用,社會領域的建制性力量是馬克思在政治哲學領域一種的思考,體現出其早期對政治神學的批判和對理性國家的追尋與思考。
三、結語
1842年《萊茵報》時期的馬克思,在思想觀念上雖然后期有所動搖,但是從總體上看他仍然是黑格爾的信徒,在《萊茵報》上的很多作品和評論中都能看到黑格爾理性國家的存在,國家觀念、政治哲學上強調和追求的是對宗教,對神學政治的批判,神學政治與哲學之間應該進行分離,并肯定了哲學在國家觀念中的重要性。研究馬克思這一時期的政治哲學思想,對與研究馬克思1843年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實現的自身立場、批判立場、國家觀念的轉變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參 考 文 獻〕
〔1〕陳修齋.歐洲哲學史上的經驗主義和理性主義〔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86:62.
〔2〕黑格爾.法哲學原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288.
〔3〕裴森,郭華.青年馬克思理性主義國家觀探析〔J〕.哲學世界,2009(10):46.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06—282.
〔5〕杜梅.馬克思早期思想發展的軌跡〔J〕.湖南師范學院學報,2015,(09):31.
〔6〕龍佳解,羅澤榮.論馬克思的國家批判理論及其價值旨趣〔J〕.理論學刊,2013,(237):4.
〔責任編輯:侯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