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曉鵬
【摘 要】以知名小說改編的舞臺劇不僅具有廣泛的讀者群體,由于其全新的闡釋也獲得眾多戲劇觀眾的青睞。多媒體舞臺劇《三體》以成熟的科幻小說為藍本,激發了觀眾對于未知領域的好奇心和對劇場空間的想象力。尤其對于身處瞬息萬變高速發展的中國觀眾來說,這部舞臺劇關注制度建構與人性道德的沖突,以現實情景為基點,結合先進的舞臺聲光電技術,呈現出《三體》小說中描寫的宏大世界。
【關鍵詞】小說改編;多媒體技術;粉絲效應;商業戲劇
中圖分類號:J8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20-0018-02
“IP”①是英語“Intellectual Property”的縮寫,翻譯為“知識產權”。IP的形式多種多樣,既可以是一本小說,一個完整的故事,也可以是一個概念、一個形象。近年來經典IP衍生鏈出現在多種領域中,如基于內容的音樂、影視、動漫、游戲類衍生品,或者是基于消費品及實景娛樂的衍生開發。
由于具有市場價值的IP擁有一定知名度、號召力和粉絲群體,因而是具有潛在消費能力的題材。諸如中國的《盜墓筆記》系列、《仙劍奇俠傳》、科幻小說《三體》、日本作家東野奎吾的《解憂雜貨鋪》等改編自暢銷小說的戲劇作品近年來在演出市場中受到熱捧。這一現象并非新事,早在中國話劇誕生之初,春柳社《黑奴吁天錄》的成功上演,帶來了改編外國通俗小說上演之風,也促使了中國“通俗劇”的生成。其故事情節根據比切·斯托夫人的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改編而成,這一創作方式啟迪了中國近代劇人。如今觀眾們走進劇場時,期待著將舞臺呈現與自己的想象做對比,也想要在小說、游戲、影視劇以外看到另外一種藝術形式的表達。利茲大學馬丁·巴特勒教授認為:改編像是一個中軸,中軸的左邊是“忠實”,中軸的右邊是“大膽”,而導演要在其中抉擇與平衡,是忠實于文本再現其中的故事,還是大膽地改編表現內里的情感,這是每個“IP”衍生劇都必須面對的課題,無論二度創作的改編是多是少都有原有藝術形式做基礎,也都受到它的約束。
科幻故事并不是慣常的戲劇題材,舞臺呈現也與傳統戲劇演出有所不同,甚至面對全新的題材和觀眾,我們也不能拿原有戲劇框架來衡量這類作品,要用新的眼光去看新的形式,新的創作。本文將以多媒體舞臺劇《三體》為例,探討大“IP”風潮下戲劇舞臺的生態環境。
一、扎實的文本基礎
科幻小說《三體》作為一種類型文學,具有科學性和文學性的雙重特征。劉慈欣是中國科幻領域的領軍人物,其作品獲得堪稱科幻藝術界的諾貝爾獎的“雨果獎”,“小說既有精確嚴謹的科學細節,又有雄奇瑰麗的宇宙想象;既展示出科學技術的強大建構力量,又寄寓著深刻的人文主義內涵,實現了科幻文學科學性與文學性的完美統一”②,在糾偏科普傾向、注重人物塑造、追問生存意義三個方面進行了大膽創新。
知名IP改編成舞臺劇與普通戲劇作品不同,改編的作品本身就有極高人氣,知名度會比普通的原創作品更容易建立。具體到《三體》而言,其改編的優勢顯而易見,原著小說常年處于全國甚至全球圖書暢銷榜單之中,有極大的讀者群體。但科幻小說作為電影的改編常客,在戲劇舞臺上卻是較為少見的。首先,作者筆下的“三體世界”和人類文明有著上億光年的時空距離,要在有限的舞臺空間內呈現絕非易事。其次,原著長篇小說分為三本,總計八十余萬字,時間跨度為數百年要在兩小時內展現如此恢弘龐雜的故事也是對于創作者的挑戰。原著作者一直在描寫宇宙的宏大神奇,描寫遙遠世界中的生命和文明,他相信:“浩瀚的星空永遠能夠承載我們無窮的想象力。”③他筆下的宏大神奇,星際探險,遙遠世界中的生命和文明,吸引了眾多讀者的同時,也成為不滿足于戲劇現狀的年輕創作者的想象來源,他們試圖用戲劇這一有兩千年發展歷史的古老藝術形式,和著眼于未來的科幻小說相碰撞,打造出不同于以往的舞臺演出。
二、從小說到舞臺的跨越
小說與戲劇在人物、情節、架構等方面不難找到共通之處,只是由于傳播介質的不同,呈現出了不同的藝術形態,兩者之間可以相互汲取養分,讓小說更有戲劇性,戲劇更有文學性,這也是小說改編戲劇演出的一個優勢。
從故事情節上來說,由于原著人物繁多、線索復雜,改編對劇情進行了一定的選擇與刪減,將《三體》系列第一部的三十余個篇章集中在九場戲中展現,主要場景分為:現實世界、回憶世界、三體游戲世界。三個世界穿插敘述,現實世界由科學家紛紛自殺作為故事線索,科學家和警官合作探究事件背后的真相;回憶世界簡要回顧了文革時期,女主角在紅岸基地發射外星信息的場景;三體游戲只選取了秦始皇時期向觀眾解釋三體運動的含義,旨在將龐雜的故事凝練的呈現在方寸舞臺之上。
“一部好的戲劇,不僅能給觀眾帶來感官上的愉悅,更重要的是,它的內涵要經得起反復的琢磨與闡釋。戲劇是以人與人的行動關系構成情感張力的藝術。”④因此,人物塑造的成功與否至關重要。在將《三體》小說改編為舞臺劇的時候,首先在人物設置上進行了合并和刪減。在原著中,楊衛寧是葉文潔的丈夫,由于和她信念不同,在紅岸基地的懸崖上被妻子葉文潔割斷繩子墜入懸崖而死;伊文思是降臨派的最高領導人,與葉文潔同屬于地球三體組織,卻是對立的雙方。舞臺劇中將楊衛寧和伊文思這兩個角色合并,加強了戲劇沖突,使人物關系更加復雜化。女主角葉文潔在切身感受人性之惡后認為人類無法自救,需要借助人類之外的力量才能拯救人類,因此決定聯系外星文明,并為了保守這一秘密不惜親手割斷了丈夫楊衛寧身上的繩索,自己成為地球三體組織的領袖。不同于原著小說,在舞臺劇中楊衛寧這一角色并沒有因摔下懸崖而消失,而是在逃離紅岸基地后,借助海外團體的資助建立第二紅岸基地,化身成為伊文思,為了維護三體組織的理想再次被葉文潔殺死。這一改編不僅討論了宇宙世界與人類文明之間的未知與試探,也由人與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加以展現,人物特征貫穿始終。同時展現出原著作者的大視野,將浩淼的星空、復雜的宇宙社會學、超長的時間跨度,落實到活生生的人物身上。
特別之處是,這部基于科幻小說改編的舞臺劇,對原著的文字進行精細的梳理,即使沒有閱讀原著,也能通過舞臺呈現對書中的人物、故事情節甚至龐雜的宇宙世界了解一二。降低了科幻小說理解的門檻, 對于觀眾而言更容易進入作者筆下浩淼的宇宙空間。
三、技術輔助舞臺呈現
改編知名IP對于戲劇創作來說也是一種挑戰,根據作者的描寫營造出符合讀者或是觀眾原有想象的空間和人物,首先需要深入了解原作,細致把握觀眾喜好,同時熟悉舞臺表達的各種呈現手段,又要極具想象力和表現力,在制約中求發展,在已有的小說基礎上追求創新和延伸。為了兼顧藝術性與商業性, 大“IP”采用戲劇舞臺式的概念,同時打破傳統戲劇與眾多行業的隔閡,將眾多元素融合,允許影視元素,秀場元素,游戲交互元素水乳交融,從故事構架、視聽體驗各方面讓觀眾在單位時間單位空間內能夠留下最深刻的印象,達到更高的傳播效率。借助高新技術輔助舞臺表演,在有限的鏡框舞臺之上,呈現原著浩淼世界。
舞臺劇《三體》力求將原著內涵、舞臺藝術和科技手段融合于一體。在舞臺呈現中運用了3D Mapping投影、紗幕成像、虛擬現實元素、無人機等前沿技術,在這些舞臺效果的的輔助之下,使充滿科技感、瑰麗絢爛的大場景在舞臺上變換交融。首先,劇中大量運用了余光和全息投影,利用干涉和衍射原理記錄并再現物體真實的三維圖像,它不僅可以產生立體的空中幻象,還可以使幻象與表演者產生互動;演員除了常規表演,在排演之初就要時刻注意與視覺技術的結合,需要大量時間反復編排磨合以確保演出的準確性,將細膩的人物情感表演與硬核科技混合,達到虛實結合的表現效果。其次,室內無人機定位系統首次引入到中國劇場之中,過去只有在百老匯的演出或是太陽馬戲團的飛行魔法秀中才能看到這一技術的應用。無人機搭載星球道具盤旋于劇場上空,使小說中具有奇思的“三日連珠”、“三體飛星”等場面從想象變為現實,打破了舞臺的第四堵墻,使觀眾坐在座位上仿佛置身于宇宙空間,享受沉浸星空的視聽感受。
四、結語
類似于《三體》這樣“IP”改編的戲劇演出不勝枚舉,近年來舞臺劇市場也保持著較高增長增速。2017年全國商業演出票房達到138億元。巨大市場規模和潛力,吸引了眾多領域的關注,各界資本也紛紛將目光放到了舞臺劇上,開始圍繞舞臺劇展開布局。但是我們也不難發現,在眾多的大“IP”改編劇中,過度消費原著影響力,一味追求技術上的創新等問題也的確存在。上海戲劇學院丁羅男教授認為“高新舞臺技術如果離開了豐富的思想內容和人文價值,就只能淪為一場奇觀秀。”技術繁盛,情感荒蕪不應是大“IP”改編劇的發展趨勢。
目前由劉慈欣創作的中篇小說改編的電影《流浪地球》已超過四十億票房,舞臺劇《三體1》已經全國巡演百余場,《三體2黑暗森林》也于2019年4月被搬上舞臺。“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個時代大“IP”攜帶著大量資本、高新技術、觀眾群體涌入商業戲劇市場,無法判定它是好是壞,這是商業戲劇作品的希望之春,也許也是評論家認為的失望之冬。戲劇大“IP”背景下的舞臺生態更加多元、要避免話題性作品的曇花一現,創作出經經得起時間的考驗的演出,引領時尚的同時也需要有持續性,藝術品味和思想內涵對觀眾有啟發,有影響,讓文化時尚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為經典,讓戲劇作品成為觀眾思想、審美領域的重要來源。
注釋:
①知識產權intellectual property基于智力的創造性活動所產生的權利。包括:發明專利、商標以及工業品外觀設計等方面組成的工業產權;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以及文學、音樂、戲劇、繪畫、雕塑、攝影和電影攝影等方面的作品組成的版權。
②韓兵.論劉慈欣<三體>系列對中國客戶啊傳統的繼承和發展[D].浙江師范大學,2017.
③劉慈欣獲得克拉克“想象力服務社會”獎的演講,2018年11月11日。
④田本相,董健主編的《中國話劇研究》第12輯,第三章:宋寶珍《新世紀以來中國戲劇的發展路向》,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