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題的“兩只手”

于換軍

中小企業是國家創新、增長和就業的重要引擎，也是企業家精神的源泉。從全球范圍來看，無論是在工業化國家還是在發展中國家，中小企業都是企業群體的主要組成部分。它們占全球企業數量的90%，并貢獻了超過50%的就業，因此對世界經濟增長至關重要。在中國，2015年末，全國工商登記中小企業超過2000萬家，個體工商戶超過5400萬戶，中小企業占所有企業總數的97%，貢獻了80%的城鎮就業和60%的GDP。中小企業也是我國技術創新的重要載體和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量?？紤]到中小企業的重要作用，確保他們發展所需的融資就非常重要。但是跨國的證據表明，中小企業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受到比大企業更大的融資約束，這阻礙了中小企業的成長和功能的發揮。而我國多層次的資本市場體系還不完善，銀行貸款門檻較高，民間融資成本高昂，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變得更加突出。習近平主席在2018年11月的民營經濟座談會上指出，要優先解決民營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融資難甚至融不到資問題。當前，世界經濟進入了新常態，經濟增長放緩，結構調整持續進行，中美貿易摩擦也帶來更多的外部不確定性。這使得我們在推動就業和經濟增長方面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因此，如何緩解融資約束，推動中小企業發展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重要任務。而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不能僅僅依靠市場的力量，中小企業融資難本來就是市場選擇的結果，是市場失靈的表現，所以僅僅依靠市場力量來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的思路是行不通的。市場失靈的時候就需要發揮政府彌補市場失靈的作用。因此，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題還需要政府和市場“兩只手”發揮作用。

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現狀

中小企業融資約束是個世界性的難題。無論是發展中國家、新興經濟體、還是工業化國家，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都被看作制約公司成長的一個重要因素。在新興市場國家，由于缺乏良好的金融基礎設施，對私有部門的信貸占GDP的比重遠低于高收入國家，超過半數的中小企業依然面臨著信貸約束。在有些發展中國家，這個問題顯得更是尖銳。估計在低收入國家只有不到20%?的中小企業可以獲得信貸。即使在發達經濟體，融資也是企業面臨的主要約束。我國中小企業也不例外，同樣面臨著嚴重的融資約束。根據世界銀行2018年發布的《中小微企業融資缺口：對新興市場微型、小型和中型企業融資不足與機遇的評估》，我國中小微企業潛在融資需求達4.4萬億美元，融資供給僅2.5萬億美元（16.5萬億人民幣），潛在融資缺口高達1.9萬億美元，缺口比重高達43.18%。在經濟增速繼續放緩、結構調整持續進行的經濟新常態下，尤其是中美貿易摩擦帶來的不確定性背景下，使得中小企業發展受到很大的沖擊。不但中小企業的自有資金受到資金回籠困難的影響，銀行也出于謹慎目的，對中小企業貸款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包括增加抵押和擔保等，以提高其信貸的安全程度。而且，在我國的特殊國情下，中小企業的融資更是困難。中國經濟改革成功的一個主要因素被認為是雙軌制的存在。經濟體制的雙軌制也帶來的融資的雙軌制。國有銀行為主導的金融體系主要為國有企業和國家的產業政策服務，而民營企業多是靠非正規金融體系進行融資。而非正規金融體系的融資成本通常較高而且不穩定。由于政府的隱性擔保，債權人相信如果國有企業出現問題，政府會伸出救援之手。因此，愿意以較低的利率貸款給國企而不是貸款給同等財務狀況的私企。即使在三去一降一補政策下，銀行首先降低的是對私企的貸款，在減少對國企貸款方面，?卻比較謹慎。這使得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變得更加突出。

當然，中小企業在融資方面的劣勢與其特征是密不可分的。中小企業通常不透明，抵押資產不足，會計數據質量低，外界對其項目利潤和企業面貌不太了解。而且與大企業相比，中小企業風險承擔能力低，小企業的生存率顯著的低于大企業，中小企業的盈利和成長有更大的波動性，而且年度之間的收益波動也很大。因此貸款方通常要求較高的利率以及要求較苛刻的借款條件。

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題需政府和市場兩只手

由于市場不完善，比如信息不對稱，或者債權人保護不利，?使得銀行對中小企業的項目評估、監督和執行償付上困難重重。結果就是即使有些中小企業有盈利項目，但是仍然無法獲得銀行貸款。應對市場失靈，靠政府向商業金融機構發布文件，行政命令，強制他們為中小企業貸款也是不可行的。政府命令式的要求大銀行對中小企業貸款恰恰扭曲了市場力量，而不是彌補了市場失靈，因此也不會取得好的效果。可以考慮發揮政策性金融的作用、發展公共信用擔保以及為中小企業提供科技支持等途徑，?同時，強化信息披露和信息分享制度，提高透明度和公司治理水平，增加中小企業獲取貸款的可能性。

發揮政策性金融作用。縱觀世界其他國家的中小企業融資問題，都需要政策性金融的扶持。盡管銀監會要求大銀行積極對中小企業貸款，并設立了中小企業貸款考核指標，但是大銀行對中小企業貸款不具有優勢。商業銀行貸款有利潤和風控要求，由于給中小企業貸款交易成本高，以及事后的問責過于嚴格，大銀行對中小企業貸款也并不積極。而政策性金融不同，政策性金融的主要作用是從資本市場上獲得低成本的融資，配合政府的社會經濟政策，提供政策性的金融服務。政策性金融不以盈利為目的，?能夠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的市場失靈問題。美德法日的中小企業融資缺口大大低于發展中國家，盡管其中的原因很多，但是美德法日采取的最重要的措施之一，就是建立專門的中小企業政策金融機構，為中小企業提供貸款或者擔保。盡管其政策性金融機構提供的融資額在企業全部融資額中所占比例并不大，但政策性金融在促進銀行為中小企業融資中發揮了強大的“催化劑”和“杠桿”放大作用，因此對彌補中小企業融資缺口有重要意義。目前，我國并沒有專門針對中小企業的政策性金融機構。三家政策性銀行也有各自的發展定位。由于不同的政策性銀行支持重點不同，考慮將支持中小企業列為政策性銀行的重點支持范圍，或者參考德國復興開發銀行模式，新設立政策性銀行，專門支持中小企業，科技創新和節能環保等市場失靈領域?？梢钥紤]將進出口銀行改造為專門服務中小企業的政策性銀行。也可以考慮郵政儲蓄銀行網點多的優勢，給與其低成本的資金，專門支持中小企業融資。

發展公共信貸擔保體系。從國際經驗來看，盡管各國的金融體系不同，但都無一例外地利用信用擔保體系來幫助本國的中小企業融資。公共擔保體系是政府引導信貸流向中小企業的流行工具，公共擔保體系在發展中國家中尤其扮演重要角色，并且是主要的擔保機制。美德法日的扶持中小企業融資的政策措施中，最核心，最關鍵的是建立企業、銀行和政府合理分擔信貸風險的機制。銀行給中小企業貸款，希望能夠及時回收，如果銀行對此有疑慮，就需要可信的承諾，但是中小企業在給出可信承諾方面困難太大或者成本太高。銀行因此就不愿意貸款給中小企業。這種情況下，就需要政府介入來幫助中小企業提供承諾，比如政府擔保，來提高其融資能力。政府對擔保機制扶持可從兩方面著手。一方面是通過扶持私有擔保機制，比如通過資金支持，反擔保，?稅收優惠等。另一方面是管理政府自己的擔保機制。通過向國有擔保機構提供低成本的資金以及承擔部分風險損失，來推動國有擔保機構發展，以支持他們為中小企業提供擔保，最終降低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

發展金融科技，創新融資方式。金融科技的發展降低了交易成本，便利了中小企業的融資。反向保理在線平臺就是一種創新的中小企業供應鏈融資工具。作為買方的中小企業將應付賬款信息發布到平臺上，金融機構看到信息后，可以打折購買，將款項提前支付給中小企業的供應商。著名的例子有墨西哥開發銀行NAFIN運營的自己的供應鏈融資平臺。中小企業可以利用的其他融資方式還有訂單融資、眾籌，P2P貸款等，但是對于新出現的融資方式，監管部門要分析可能存在的風險，做好監管準備，?保護好投資者利益，降低投資風險，推動新型融資方式健康發展，從而緩解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

提供科技咨詢支持，推動中小企業融資。與大銀行相比，中小銀行有對中小企業服務的天然優勢。小銀行對中小企業貸款有更高的通過率。毫無疑問，小銀行對中小企業有更大的價值和重要性。小的金融機構盡管迎合了小企業的貸款需要，但是，他們通常缺乏規模經濟、而且有弱的治理體系，低的科技能力以及有限的資金來源。這些限制轉而以高利率和信貸配給轉嫁給了借款人。為中小企業提供科技支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益處。首先，?科技咨詢支持可以允許金融機構更有效運營，降低運營成本。其次，它可以教會金融機構如何更好的甄別貸款可行性和監督貸款使用，從而降低信貸風險。再次，金融機構可以學會如何保持他們的簿記和財務報表完整有序，這有助于它們以較低的利率融資。因此，通過為中小金融機構提供科技咨詢支持，有助于降低運營成本，提高其商業運營業績和風險管理能力，這樣他們能以更低的利率向中小企業放款，從而緩解中小企業的融資困難。

提高透明度并強化信息分享。中小企業貸款難的一個主要原因是缺乏透明度。而建立信貸信息分享制度與征信體系可以增加中小企業的透明度，從而提高其貸款能力。貸款人將借款人信息和其他貸款人分享，降低了貸款人對借款人信息的壟斷，有利于銀行之間的競爭。實現方式可以是信貸登記制度，信貸登記可以由監管部門或者央行收集其監管的金融機構貸款信息。但是難點是很多信息難以獲取。證據表明，中小企業從這些機制中收益最多。信貸分享制度和征信體系有助于降低貸款方的疑慮和威懾不良借款人，縮小了大公司和小公司的融資差距，減少了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研究表明，世界各國的銀行集中度不斷增加，因此盡管小銀行對中小企業有信貸優勢，但是其數量在不斷下降。中小企業缺乏經過審計的財務報表等“硬信息”，因此，給中小企業貸款更多的是基于軟信息。而軟信息多是基于個人的交往，對借款人的主觀評價等，因此不容易將軟信息證實并和他人交流。小銀行或者是大銀行的支行有對當地中小企業的更多的軟信息，?但是大銀行支行往往貸款權限不足，無法滿足本地中小企業的貸款需求。而大銀行的等級結構也阻礙了軟信息的流動，從而也阻礙了中小企業貸款。大銀行支行貸款專員獲取的軟信息很難傳遞給高層的銀行官員，因此打擊了他們獲取和處理軟信息的積極性。大銀行內部交流軟信息的成本阻礙了基于軟信息的中小企業貸款。因此，降低大銀行支行和總部的軟信息交流成本，有利于總部分享關于中小企業的軟信息，從而提高中小企業獲取貸款的可能性。

加強自身經營管理、規范公司治理。與大企業所展現出來的規范的公司治理相比，中小企業展現出來的更多的是所有者的個性。由于企業家和企業關系的不明朗以及不對稱信息，貸款人和中小企業之間的代理問題會更嚴重。中小企業也要加強自身的經營管理，規范公司治理，提高財務質量和增強自身信用，從而提升融資能力。中小企業管理不善，盲目擴張，帶來的資金流的暫時短缺，也是常見的問題。盡管公司治理不存在唯一的、最佳模式，但是優秀的公司治理也存在一些共同的元素。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也大力提倡中小企業采用其《公司治理準則》，以提高中小企業的公司治理水平，從而有助于緩解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

推動競爭中性。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過去在產權保護、行業準入、貸款融資、產業政策支持、政府監管等方面存在差別待遇。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下大力氣優化民營企業經濟發展環境。按照競爭中性原則，在要素獲取、準入許可、經營運行、政府采購和招投標等方面，對各類所有制平等對待。競爭中性原則的根本目的是要解決不同類型企業公平競爭的問題。落實競爭中性原則，有助于樹立民營企業信心，也為中小企業在國內發展創造更好條件。中國結構性改革的核心就是建立公平競爭環境，建立公平競爭環境關鍵就是促進“競爭中性原則”?實施。如果競爭中性原則能夠得到落實和執行，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就能得到緩解，中小企業就能正常發展其業務，也就能繼續發揮擴大就業和推動經濟增長的積極力量。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

宏觀經濟月度資訊

央行發布上半年金融統計數據報告

7月12日，央行發布上半年金融統計數據報告。報告顯示廣義貨幣增長8.5%，狹義貨幣增長4.4%;人民幣貸款增加9.67萬億元，外幣貸款增加238?億美元;人民幣存款增加10.05萬億元，外幣存款增加325億美元。

央行發布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統計數據報告

7月12日，央行發布的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統計數據報告顯示，6月末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為213.26萬億元，同比增長10.9%。其中，對實體經濟發放的人民幣貸款余額為144.71萬億元，同比增長13.2%。

企業銀行賬戶許可在全國范圍內全面取消

7月22日，央行在全國范圍內全面取消企業銀行賬戶許可。境內依法設立的企業法人、非法人企業、個體工商戶在銀行業金融機構辦理基本存款賬戶、臨時存款賬戶業務，由核準制改為備案制，央行不再核發開戶許可證。

四部門發文支持民企債轉股

7月29日，國家發改委、央行、財政部、銀保監會四部門聯合印發《2019?年降低企業杠桿率工作要點》，鼓勵和支持實施機構對符合政策和條件的民營企業實施市場化債轉股。

全國銀行業金融機構信貸結構調整優化座談會在京召開

7月29日，央行在北京召開銀行業金融機構信貸結構調整優化座談會，傳達學習黨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增強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能力的決策部署。

中共中央政治局：不將房地產作為短期刺激經濟的手段

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分析研究當前經濟形勢，部署下半年經濟工作。會議要求，堅持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定位，落實房地產長效管理機制，不將房地產作為短期刺激經濟的手段。

“三新”經濟亮點折射未來市場主流熱點

7月31日，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8年全國“三新”經濟增加值為14.4?萬億元，相當于GDP的比重為16.1%，比上年提高0.3個百分點，按現價計算的增速為12.2%，比同期GDP現價增速高2.5個百分點。

國常會：部署加大力度落實就業優先政策

7月31日，國務院常務會議部署加大力度落實就業優先政策。會議提出，?要加大力度用好失業保險基金結余中拿出的1000億元資金，加快推進職業技能提升行動，幫助困難企業開展轉崗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