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12)

阿劍

山間聽雨

雨腳細密，山林漸有孤意

席間有酒醉的人，嬉戲的人，痛哭的人

檐下看雨的那個

雙手素白

空中打撈不起一點草木氣息

秋天還年輕

青衫略薄涼

屋舍舊樸，桌椅是黝黑老派嘴臉，雨云

咳嗽含糊，從此漸無聲息

壁上字畫俱南方口音

而我有多久未見年輕安靜的臉了

有多久未站在雨中，騎單車，散步，呆住

黑發上綻放朵朵小水花

已逝的女孩，死去的孩子，殘忍的愛人

你可知那條飄搖的路

淌著舊時雨水，枯槁的手揮之不去

你若即時，你若離去

便天高水長

雨落江湖

很久未遇見這種古老簡單的雨了

我便端坐

于一顆剔透的雨中

做你年老悔恨的孤王

油菜花火

你知道南方紅的骨頭綠的血

大地時辰到了

金甲武士齊刷刷站著，擎起小火把

那不是花是田野，是太陽的平民子弟

代替火與刀子，刺瞎雙眼做個盲歌者

是南方明晃晃的喑啞

攥出泥地里的金子，養育七里八鄉

呼吸香甜的苦孩子

深夜讀書

就是讀一棵死去的樹

渾身劃痕，把人間回蕩的聲音一一壓扁

就是失血的菩薩頹圮的廟宇

擋不住風與火焰。就是反向的鈍刀

切割與哭泣，比誰都用力，比誰都

不發出聲音

就是寒夜里擁抱

自己肩膀，用微暗之火焦灼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