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建軍



中圖分類號:F252? ? 文獻標識碼:A
內容摘要:本文基于2002-2016年省級面板數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我國地方財政支出規模及支出結構與城鎮居民消費之間的關系進行理論和實證研究。實證結果發現,我國地方財政支出規模對城鎮居民消費具有明顯的“擠入效應”,地方財政支出規模的適度擴大有利于促進城鎮居民消費;同時,結果表明我國地方財政支出結構具有明顯的區域非對稱效果,東部、中部和西部城鎮居民消費分別受到維持性支出、經濟性支出和民生性支出的影響最大,這反映了我國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不平衡性,以及制約提升城鎮居民消費的異質性瓶頸。因此,在適當提高財政支出規模基礎上,不同區域應當因地制宜優化財政支出結構,實現財政支出結構與居民消費需求升級目標相匹配。
關鍵詞:財政支出規模? ?支出結構? ?城鎮居民消費? ?省級面板
引言
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我國已經進入新時代,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新時代在經濟層面具體體現為我國正處于新常態,新常態下我國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新發展理念,推動經濟轉型、結構調整和動力轉換,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充分發揮國內居民消費對穩定經濟增長、推動經濟轉型升級的作用。據統計,我國城鎮居民人均年消費從2002年的5953元增長到2016年的22344元,年均增長率為9.9%;此時期,我國城鎮居民人均財政支出規模從4940元增長到27577元,年均增長率13.1%。從財政支出結構看,我國經濟性財政支出比例從2002年的21.3%增長到2016年的30.9%,民生性財政支出比例從35.8%增長到48.0%(見圖1)。
文獻概述
自凱恩斯國家干預經濟理論在各國實踐上得到普遍應用,國外有關政府財政行為對居民消費的研究著述頗為豐富。Bailey(1971)探討了財政支出規模與居民消費之間的關系,發現總效應為負,即財政支出對居民消費產生了“擠出效應”。Barro(1981)從消費者效用函數出發,認為政府購買與居民消費在效用函數中是不可分割的,二者具有替代關系。Kormendi(1983)和Aschauer(1985)拓展了Barro模型,并將生命周期假說融入到對政府行為與居民消費的研究中;通過構建、求解消費函數跨期最優化模型,從理論上推進了政府行為與居民消費的研究。Ho T(2001)對OECD 的24個工業國家的政府支出與居民消費關系進行研究,發現多國之間的政府支出對居民消費存在明顯的替代關系。盡管如此,國外文獻對政府財政支出與居民消費之間的研究結論未必適合發展中國家或新興經濟體。
國內許多學者對政府支出行為與居民消費之間的關系展開了豐富有益的探索。胡書東(2002)通過構建、求解消費者跨期效用最大化模型,實證檢驗發現我國政府消費與居民消費具有明顯的互補關系,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了這種互補關系的深層次原因是我國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私人消費需要公共物品和服務的配合,因此實施以擴大財政支出為重點的積極財政政策有利于拉動居民消費,同時注重加快財政體制改革,完善財政監督管理體制,防止浪費和腐敗的滋生。潘彬等(2006)通過時間序列資料和家庭收支調查資料兩個維度的實證分析,發現我國政府購買與居民消費具有互補關系,并測算互補程度系數位于0.32至0.38之間,因而實施積極財政政策、合理擴大政府購買規模有利于刺激和擴大居民消費。姜洋和鄧翔(2009)通過構建和求解代表性消費者均衡模型,并利用省級面板數據分析了政府消費與居民消費的關系及其影響程度,實證表明中國政府消費與居民消費存在替代關系,替代系數位于1.04至1.4;政府支出擠壓了居民消費,導致居民消費下降;主張改革現行稅制,進行減稅而不是擴大政府開支,將國民收入的分配比更多地向個人傾斜。儲德銀和閆偉(2009)在研究地方政府支出對農村居民消費的傳導機制基礎上,使用1998- 2007年的數據實證發現,地方政府財政支農支出對農村居民消費具有顯著的擠入效應,而轉移性支出與農村居民消費的相關程度并不明顯。張婧予(2016)在IS-LM模型分析的基礎上對我國積極的財政政策有效性進行了分析,實證結果發現存在“擠出效應”。蔡婷(2018)探討了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對消費的作用,發現了區域異質性差異。
簡要的文獻梳理表明,學者們對財政支出和居民消費進行了廣泛研究,理論研究存在的問題是現有的文獻較少地探討財政支出規模及結構對居民消費的影響機理,缺乏對這種影響機理和影響路徑進行較為深入的闡述;實證分析的問題在于較少地探討財政支出結構對居民消費的實證分析,實證探討地區財政支出規模及結構對我國不同區域居民消費的影響較少。為了探索我國政府財政支出行為對城鎮居民消費的影響,即地方政府財政支出規模及其結構變化對城鎮居民消費是存在“擠入效應”還是“擠出效應”,抑或二者并不存在明顯的替代(互補)效應,本文利用31個省級區域跨度為15年的面板數據分析政府支出對城鎮居民消費的總量效應,政府支出結構對居民消費的結構效應以及區域差異。
財政支出規模與結構對居民消費影響的機理分析
一般地,政府財政支出行為可以具體分為財政支出規模和財政支出結構,因此探討政府財政支出行為對居民消費的影響機理,離不開財政支出規模及其構成對居民消費的分析。財政支出規模及結構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大體可以分為擠入效應和擠出效應兩類,當社會資源存在大量閑置的情況下,政府財政支出規模的增加可以通過財政支出乘數產生數倍的國民收入的增加,從而提高居民消費水平,因此政府財政支出增加對居民消費的影響表現為擠入效應;如果經濟資源已經得到充分利用,經濟處于潛在就業和潛在產出水平,政府財政支出規模的擴大會引起利率和價格的上升,可能向市場主體傳遞錯誤的信號,引起通脹的快速上升,從而提高居民儲蓄減少消費,此時財政支出增加對居民消費的影響表現為擠出效應。同時,即使在財政支出規模保持穩定的情況下,財政支出結構的調整,尤其是國民經濟收入分配更加偏向居民個人,縮小收入差距的再分配政策,也有利于提高平均消費傾向,從而擴大居民消費,如圖2所示。
政府財政支出結構是履行政府經濟、政治、社會職能,也是政府調節干預經濟實施宏觀政策的反映。從我國省級財政支出的實際來看,我國地方政府財政支出按用途劃分可以分為外交、國防、公共安全、教育、科學技術等,但是這種分類方法導致分類列項過于繁雜,不利于對財政結構進行細致的考察,從而很難在實踐對調整和優化財政結構提出合理的發展要求。為了考察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結構變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本文將政府支出中具有相似功能或性質的不同支出項目歸為一類,從而可以較好地衡量政府財政支出結構的變化及其與居民消費之間的關系。
本文根據政府財政職能不同,將財政支出分為維持性支出、經濟性支出、民生性支出和其他支出:維持性支出包括一般公共服務、外交、國防、公共安全;經濟性支出包括城鄉社區事務、農林水事務、交通運輸、商業服務業等事務、金融監管等事務支出;民生性支出包括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社會保障和就業、醫療衛生與計劃生育、節能環保、住房保障支出;其他支出難以劃分至維持性支出、經濟性支出、民生性支出或者用途分類模糊的支出。
其中,consum表示城鎮居民人均消費變量,income表示城鎮居民人均收入變量, gov表示人均財政支出變量,g11表示維持性財政支出結構變量,g12表示經濟性財政支出結構變量,g13表示民生性財政支出結構變量。本文采用Stata軟件進行計量實證估計。
表1是財政支出規模對城鎮居民消費影響的估計結果。從固定效應模型的結果方程(1)和方程(2)可以看出,財政支出規模、收入變量的系數在5%水平上是顯著的,調整的R2都在0.9以上,這表明回歸模型整體估計結果非常顯著,財政支出規模、人均居民收入對城鎮居民消費具有較強的解釋力。無論是否加入收入變量,財政支出規模的系數都顯著為正,這說明政府財政支出規模的增加對城鎮居民消費具有促進作用,即我國地方財政支出對城鎮居民消費具有明顯的“擠入效應”。此外,豪斯曼檢驗結果表明無法拒絕固定效應模型,因而固定效應模型是合適的。
表2是財政支出結構對城鎮居民消費影響的估計結果。結果表明,整體回歸結果非常顯著,采用固定效應模型是合適的。從估計結果方程(1)可以看出財政支出規模、收入水平、維持性財政支出、經濟性財政支出和民生性財政支出的系數在1%水平上是顯著的,且各系數符號與預期具有一致性。實證結果表明,財政支出規模、財政結構對城鎮居民消費具有促進作用。從財政支出結構來看,維持性財政支出的系數值最大(1.615),民生性支出次之,經濟性支出最低。這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國特殊的經濟社會發展階段:城鎮居民消費與政府消費呈現高度的互補關系,城鎮居民消費需要政府提供大量的公共服務、公共安全、教育、科技、社保等公共物品和服務,并進一步對公共物品和服務質量提出更高的要求。我國城鎮居民消費與政府財政支出規模、支出結構的關系,深刻揭示了新時代我國主要矛盾、主要任務的內在要求,為我國更好地提供公共物品和服務、實現和滿足人民美好生活向往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考。
表3是全國和各區域財政支出規模、結構對城鎮居民消費影響的估計結果。從調整的R2和變量系數t統計量可以看出,回歸方程的結果非常顯著。就財政支出規模而言,財政支出規模變量的系數為正,且總體上是顯著的,這說明我國財政支出規模整體而言與城鎮居民消費呈現互補關系,財政支出規模的適度增加有利于彌補公平服務的短板,促進居民消費潛力的釋放。在區域財政支出規模變量上,中部地區的系數是最大的(0.344)且在1%水平上顯著,東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財政支出規模是不顯著的,這表明我國財政支出規模具有明顯的區域非對稱性,中部省份、東部省份財政支出規模對城鎮居民消費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而西部省份效果不是很顯著。
從財政支出結構看,維持性財政支出變量在東部地區最大,經濟性財政支出變量在中部地區最大,而民生性財政支出在西部地區最大,這反映我國財政支出結構具有明顯的區域非對稱性效果,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的狀況。東部地區維持性財政支出對城鎮居民消費的影響最大,反映了東部地區對公共服務如公共安全、社會治安等的需求更大。西部地區主要受民生性財政支出影響,而對另外兩類財政支出結構不敏感,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西部地區依賴轉移性支付和民生工程建設程度較大,經濟自我發展能力較弱。中部地區經濟性支出是最大的(0.958),且在1%水平上顯著,這反映了中部地區較為明顯的區域特征,即依賴政府行為參與經濟活動。雖然東部地區三類財政支出結構系數在5%水平上都是顯著的,但是維持性財政支出系數值最大(為3.386),且顯著性水平最高(1%水平上顯著),經濟性財政支出系數值最小(0.471)。東部地區城鎮居民消費受到經濟性財政支出比例的增加而增加,與中部和西部地區相比較,這反映出東部地區經濟性財政支出具有相對“擠出效應”。
結論
本文梳理了政府財政支出規模及其結構變化對居民消費的作用機制,在此基礎上基于我國31個省級地方財政支出規模及其結構的面板數據,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我國地方財政支出規模與城鎮居民消費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研究。同時,為了更加準確全面地把握財政支出結構對城鎮居民消費的影響,本文按照一定的屬性和功能標準,把地方財政支出總體規模分為維持性財政支出、經濟性財政支出、民生性財政支出和其他財政支出,實證檢驗了前三種地方財政支出結構對城鎮居民消費的影響。31個省級面板數據固定效應模型實證發現,我國財政支出規模對城鎮居民消費具有明顯的“擠入效應”,即財政支出規模的適度增長,有助于刺激和擴大城鎮居民消費。財政支出結構的實證結果發現,地方財政支出結構與城鎮居民消費也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具有明顯的區域非對稱性特征,東部、中部、西部城鎮居民消費分別受到維持性支出、經濟性支出、民生性支出的影響最大。因此,為更好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各地區在適度擴大財政支出規模、發揮積極財政政策作用的基礎上,著力因地制宜、因地施策,不斷優化財政支出結構,實現財政支出結構調整與本地區居民消費擴大升級相匹配,增強居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
參考文獻:
1.Martin J. Bailey. National Income and the Price Level,McGraw-Hill,1971
2.Robert J.Barro. Output Effects of Government Purchases[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81(6)
3.Kormendi R C. Government Debt, Government Spending, and Private Sector Behavior[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83(5)
4.Aschauer D A,Greenwood J. Macroeconomic effects of fiscal policy[C]Carnegie-rochester Conference Series on Public Policy,1985
5.Ho T W .The government spending and private consumption:A panel cointegration analysis[J].International Review of Economics & Finance,2002(1)
6.胡書東.中國財政支出和民間消費需求之間的關系[J].中國社會科學,2002(11)
7.潘彬,羅新星,徐選華.政府購買與居民消費的實證研究[J].中國社會科學,2006(5)
8.姜洋,鄧翔.替代還是互補?——中國政府消費與居民消費關系實證分析[J].財貿研究,2009(3)
9.儲德銀,閆偉.地方政府支出與農村居民消費需求——基于1998-2007年省級面板數據的經驗分析[J].統計研究,2009(8)
10.張婧予.論我國積極財政政策的有效性——基于1980-2012年年度經濟數據[J].商業經濟研究,2016(18)
11.蔡婷.財政政策、貨幣政策對消費發展的影響研究[J].商業經濟研究,20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