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自然狀態契約假設與無知之幕原初狀態假設

關鍵詞 自然狀態 無知之幕 原初狀態 兩個正義原則

作者簡介：張慧，青島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0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8.001

由近代西方思想界提出的社會契約理論在闡釋國家的起源與建立方面得到了廣泛的關注和認同。其中，以 “自然狀態契約假設”和“原初狀態契約假設”最為著名。通過對以上兩種社會契約理論的探究，可以更深入的了解國家起源和制度設定的問題，也可以給現代國家法治建設帶來更多的思考與啟發。

一、自然狀態契約假設

“自然狀態”是一種以自然法為基礎，以自由主義為指導的一種近現代西方政治思想。那么，何為“自然狀態”？合法的政體又是如何建立的呢？

（一）霍布斯的觀點及主張

霍布斯是自然狀態契約假設全面創論的第一人。但他的政治思想具有明顯的保守傾向和濃重的機械唯物主義烙印。他認為國家不可能自主的存在，必須是人類思考和行動的產物。同時，他還主張人性本惡，人們會為了滿足權勢欲望而不惜一再發動戰爭。因此，為了遏制戰爭的混亂場面，必須有一個強大的公共權威的出現。

霍布斯還認為，自然狀態下物質的極度匱乏也會促使戰爭的發生。因此，人們為了追求安定與秩序，必須坐下來談判，訂立契約，把個人權利都交給主權者，讓它來維持和平與穩定，“利維坦”也就應運而生。

（二）斯賓諾莎的觀點及主張

斯賓諾莎認為霍布斯的理論存在一個重大缺陷：霍布斯將自然權利徹底與人的權利混同，使自然權利附上了道德意義。斯賓諾莎為了克服這種缺陷，提出了“自然的同質性”原則，即要用自然的普遍規律去理解一切事物的性質。在斯賓諾莎看來，世間萬物都在努力地保持著自我的存在和利益，這便是它們的“自然權利”。因此，自然權利不僅適用于人也適用于世間萬物，這就完成了自然權利的“去道德化”。

斯賓諾莎還認為契約的訂立是出于人趨利避害的本性。即使進入了國家狀態，個人仍然保有他的自然權利，如果國家侵害了他的權利，他就有權去反抗國家。因此，國家的權力是人們協商和妥協的產物，不是某種自然或道德力量。

（三）洛克的觀點及主張

洛克經歷了整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他對封建專制深惡痛絕。洛克主張自由、平等、天賦人權，他認為人類在自然狀態階段，因為天賦的相同而享受著以自由為基礎的平等人權。同時，人們也能理性的去理解和尊重他人的權利和自由。因此，在洛克看來，自然狀態是一種“完備而無缺的自由狀態”。

但洛克眼中的“自然狀態”也并非真正的毫無缺陷。因為在“自然狀態”下，人人都在執行自然法，缺少專業的裁判者和執行者。因此，人們為了避免人人執法的混亂場面，簽訂契約，組建國家維護秩序。但他反對將全部的個人權利都移轉給政府，對于生命、自由等自然權利是不可移轉的，由此產生了君主立憲制的國家形式。

（四）盧梭的觀點及主張

在盧梭的時代，君主專制已走向沒落，取而代之的是民主與平等的觀念。在盧梭眼中，“自然狀態”是不證自明的原始狀態，人一生下來就是平等自由的。他認為自然狀態是分階段的，前期人們獨立生活，和平相處。

但進入自然狀態的后期，私有制的產生使人們變得自私貪婪，也因此有了貧富之分，富者為了保護個人財產欺騙窮者達成契約，建立政府保護他們。盧梭認為自然狀態下的人性無所謂好與壞，只是為了自我保存。但他還認為人性中最基本的因素是“自愛”與“憐憫”，因此，盧梭還是偏向于人性善論。對于國家的建立，他認為人們是把自己全部的權利都讓渡給國家，個人須服從國家，但法律也應由全體人民制定。由此可見，盧梭主張的是民主共和制。

二、羅爾斯無知之幕原初狀態假設

（一）概述

在《正義論》中，羅爾斯提出了“原初狀態”這一概念。在“原初狀態”下人們保持理性與良知，協商訂立有關正義的契約，既不想給予他人好處，也不想損害他人的利益。羅爾斯追求的“契約”不是強者弱者之間訂立的，為了保全自身、利益平衡的協議，而是人人都發自內心地認可，形成穩定的正義的契約。這一“契約”的訂立不是為了建立政治國家，而是為了追求正義。

（二）原初狀態與無知之幕

“無知之幕”既是原初狀態的一大顯著特點，也是對它一大限制。無知之幕實際上就是遮蔽了人的一些信息，排除了以下事實：（1）個人的階級屬性、社會地位等影響分配的因素。（2）個人善惡的觀念、消極或積極的心理狀態。（3）個人所處的社會背景、經濟水平甚至是家庭出身。他們只知道人與生俱來的一般理性，理解政治經濟的一般原則，除對自己一無所知，其他的都知道。這樣人們在訂立契約時人們就會考慮大多數人的利益，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使不知道私利的人們受益最大。但無知之幕只是對推理附加的適當限制，原初狀態也不過是觀察社會的一種視角，它本身就是一種脫離實際、過于理想化的理論。

（三）原初狀態與兩個正義原則

羅爾斯主張一種純粹的程序正義，并根據這個程序得出了著名的兩個正義原則。這兩個原則的推導前提是最高程度的最低額規則：即當我們面臨選擇時，最合理的選擇就是選擇的最壞的后果比別的選擇的最壞后果要好。根據這一規則，羅爾斯推導出了著名的兩個正義原則：一是自由的平等原則;二是當社會和經濟不平等要做如下安排：（1）它們必須使各種職位在機會均等的條件下對所有人開放（機會的公平平等的原則）; （2）它們必須最有利于獲利最少的社會成員（差別原則）。

第一個正義原則主要調整公民的政治權利，保障人在法律上的基本權利與自由。這種基本權利與自由主要是通過歷代的法律或者社會實踐和習慣中的得出。但這些自由可能會相互沖突，因此要有制度去調整。在這一原則中“平等”也是重要一環。此處的“平等”指人們平等的享有自由和權利，只要自己的自由和權利不侵害他人即可。但每個人的出身、天賦等不同，很容易使他們享有的自由無法實現，因此，便有了第二個正義原則。

第二個正義原則適用于經濟領域，羅爾斯認為政治上的不平等可以通過經濟方式予以改善。這一原則可以拆分為兩個子原則，第一個是“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即所有人在自由市場里擁有同等的權利去獲取職位或者機會。這樣可以實現“形式上的機會上平等”;第二個子原則是“差別原則”，要求保護最不利者的利益，對他們進行再分配，彌補他們先天的不足，避免因人們之間過大的差距而制約整個社會的發展。

三、自然狀態契約假設與無知之幕原初狀態假設的異同

（一）兩者相同點

1.兩者都是一種假設的狀態

霍布斯假設在自然狀態下戰爭頻發故需要協商讓權建立國家;斯賓諾莎假設人們在自然狀態下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而建立國家;洛克假設在自然狀態下缺少專業的裁判者，因此要建立國家執行法律;盧梭假設在自然狀態的后期私有制導致貧富差距，故富人欺騙窮人建立國家保護私人財產。在原初狀態下，假設人們在“無知之幕”中，用本能的理性，協商訂立契約維護大多數人的利益。

2.兩者都是為了給一個終極理論打下基礎

自然狀態是為國家的起源和建立提供一個合理的基礎，充分闡述了國家起源的必要性和產生方式。原初狀態也是通過無知之幕和兩個正義原則，尋找設立一個制度合乎正義的方式和準則。

3.兩者都是通過社會契約的形式

在自然狀態中，人們為了避免各種不利和危險。訂立契約達成協議，讓渡出全部或者部分的權利給國家保證安全。在原初狀態中人們為了避免各種不公平的利益分配帶來的不公正，人們訂立契約，實現正義。

4.兩者都是從人性的角度出發

不論是自然狀態下各種學說主張的人性善或是惡，還是原初狀態下人們籠罩在無知之幕中擁有著除對自己一無所知外都知曉的理性。都是從人性出發，加之各種假設，從而推導出來契約國家應如何建立。

（二） 兩者的不同點

1.社會結構固定與否不同

在自然狀態下，這種自然模式是作為一種必然的公理存在，用預設出的人性加之自然法進行推導，以此成為一種永恒存在的社會結構，不會被修正和改變。而羅爾斯則不是，他主張要不斷的修正與反思，達到一種“動態平衡”，這就是羅爾斯的“反思平衡法”，即處在原初狀態下的人們一致通過的關于公平正義的理論要與他們日常的慣習的道德標準進行對照，看看兩者是否具有一致性，在對照的過程中不斷進行修正。

2.契約主體地位不同

在自然狀態下，人們是一種“原子式”的個人，彼此孤立分散，漠不關心，也就是在設立之初便忽視了它們的社會性。而在原初狀態中，個人是具有社會屬性的人，不是分離孤立的，他們有文化有理性，帶有與生俱來的身份和關系，在自己所在的社會中自由平等的生活。

3.對于人性的設定不一樣

在自然狀態下，無論是霍布斯的人性本惡，還是洛克的理性與尊重，或是盧梭的自由與平等，在自然狀態下總會產生戰爭或者糾紛導致人們需要訂立契約保護個人利益。而羅爾斯對于人性的設置則不同，在羅爾斯的原初狀態下，人們具有社會理性，他們愿意去維護大多數人的利益，知曉公共利益的重要性。

4.根據兩者建立起的國家性質不同

根據前文的描述，在自然狀態下，依據霍布斯的理論建立起來的國家是君主專制的，根據洛克的理論建立起來的國家是君主立憲制，根據盧梭的理論建立起來的國家是民主共和制。而羅爾斯主張人們在“無知之幕”下，必然拒絕個人功利主義，推崇公平正義、結果平等，因此是一種民主憲政的國家。

總之，從“自然狀態”到“原初狀態”，無疑是社會契約理論的重大變革。“自然狀態”是一種從無國家到有國家的狀態，在理論設置上，有一種形而上的靜止孤立的缺陷，這樣就使其存在一種與歷史的極大不符的問題。而羅爾斯卻是從社會整體出發，注重公共利益，通過“無知之幕”過濾掉可能影響正義的主觀因素，雖然這種社會也是不存在的，但卻給了制度設立提供了一種正義的標準，對我們現代國家法治與憲政建設有重要的啟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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