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璇玥
一、《壇子軼事》簡介及其研究現狀
在二十世紀的美國文壇上,華萊士·史蒂文斯與特·斯·艾略特、埃茲拉·龐德、羅伯特·弗羅斯特和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斯并稱為詩壇“五巨擘”。史蒂文斯又被稱為“詩人中的詩人”,他是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美國詩人之一,評論家摩爾曾把史蒂文斯比作唯一能同艾略特相比的“我們這個時代的英雄”。《壇子軼事》是史蒂文斯第一部詩集《管風琴》中的一首精致小詩,為我們展現了一幅奇特而又意味深長的畫面,引起眾多學者的濃厚興趣和深思。現有的研究多從解構主義、建構主義、空間批評主義、生態批評主義等角度來分析該小詩,鮮少從生態女性主義視角來分析,本文將從該視角,分析該詩中所體現的人與自然,男性與女性的矛盾關系,構建人與自然,男性與女性和諧共處的社會。
二、關于生態女性主義
20世紀90年代, 生態女性主義作為一種文化和文學理論流派為人矚目。然而生態女性主義 (Ecofeminism) 的理論根基卻可以上溯至20世紀70年代早期的法國女性作品。隨著20世紀60年代以來,生態危機的日益嚴重,環境與社會,自然與人的關系成為學術領域關注的問題,一系列探源環境惡化和生態危機的新興學科相繼出現,以探討人類文明和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在這樣的背景之下,1962年,美國女生態思想家蕾秋·卡森 (Rachel Carson) 在《寂靜的春天》 (Silent Spring, 1962) 一書中抨擊了人類對環境造成的破壞。20世紀70年代,法國女學者弗朗索瓦·德·奧波妮 ( Francoise d’Eaubonne) 在其著作《女性或死亡》 (Le Féminisme ou la Mort, 1974) 首次提出生態女性主義 (Ecoféminisme) 這一名詞,把女性主義思想與生態思想相結合, 指出了女性與自然的聯系。1978年她又出版了《生態女權主義:革命或者轉變》 (Ecologie Féminisme: Revolution ou Mutuation, 1978),指出地球與女性同樣遭受著社會的忽視,而出路就是女性與自然結盟,團結一致,行動起來拯救自我與地球。自此,生態女性主義作為一種全新的理論產生了。[1]
生態女性主義者認為,在父權制社會,女性和自然之間存在很大的共同點,同樣是受壓迫和剝削,解放時,不可能只解放其中的一方,兩者共榮共辱。生態女性主義對人類以自我為中心的思想進行強烈的批判,認為人與自然應該和諧相處,隨即對父權制社會進行批判,認為應該建立多元的文化,建立男女平等的社會,構建新的社會秩序和價值標準體系,促進生態和諧發展。生態女性主義這樣解讀自然和女性的共同點:自然生態中,通過萬物之間無限的循環,為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提供了相對充裕的物質條件,并為生物圈提供了必要的基礎;女性和自然有很大的相同點,她們用血肉之軀生兒育女,將食物轉化成乳汁養兒育女。自然和女性存在著相似點, 兩者在父權制社會有著相同的命運。在父權制社會中,自然和女性一直處于被利用和遺棄的狀態,無法選擇和決定自己的命運,男性對自然和女性進行無休止的壓迫, 二者同樣是被操縱、征服的工具。生態女性主義者對這種社會模式進行嚴厲的批判,倡導人與自然、男性和女性之間和諧共處的生態社會。并且在社會發展中,女性和自然不應是被壓迫和奴役的對象, 而是建立生態和諧社會的源泉。
三、生態女性主義視角下的《壇子軼事》
I placed a jar in Tennessee,
And round it was, upon a hill,
It made the slovenly wilderness
Surround that hill.
The wilderness rose up to it,
And sprawled around, no longer wild,
The jar was round upon the ground
And tall and of a port in air.
It took dominion everywhere,
The jar was gray and bare,
Like nothing else in Tennessee.
我放個壇子在田納西
圓圓的聳立在山丘頂
它使散亂的荒野
瞬刻繞向山丘
荒原向它而聚
繞它伸展,不再荒亂
圓圓的壇子在那里格外顯眼
像高聳在空中的港口
俯視四周
這個灰溜光禿的壇子
不能帶來鳥兒和灌木
但它與田納西的其它東西都不同
(黍黎釋譯)
《壇子軼事》這首小詩包含三個詩節,每一個詩節又由四行詩組成。大多數環境主義者認為,導致當代生態危機的深層根源是人類中心主義。但是,在生態女性主義看來,“人類中心主義”這一概念所包含的“人類”是男人,征服自然的倡導者、行為者、獲益者,都是男人。[2]自然和女性有相同之處,長久以來,人類控制著自然,男性支配著女性。詩中,“壇子”通常被看作是藝術品和想象力的象征,壇子是人造的,壇子就是人(或男性)的象征;而田納西荒野即是自然(或女性)。詩的第一小節,壇子使得凌亂的荒野圍著山峰排列。因為人(或男性)的駕馭,自然(或女性)原有的存在形式被改變,按照人(或男性)的意志形成了新的排列方式。所以,第一節展現了人(或男性)對自然(或女性)的控制,以及自然(或女性)對人(或男性)的順從。詩的第二節,荒野以壇子為中心“站”了起來,向代表人(或男性)的壇子涌去,頂禮膜拜。人的力量使萬物敬畏,自然已經被人類征服,為人類所用,成為人的奴隸。男性對女性進行無休止的壓迫、操縱、剝削、征服,女性一直處于被利用和遺棄的狀態,無法選擇和決定自己的命運。所以,第二節展現出了人類的傲慢,男性的唯我獨尊,由于人類(或男性)中心主義所帶來的影響,自然已經不再按照自身的邏輯生長,女性無法享受和男性同等的權利,都處于弱勢和被壓迫、被剝削的地位。詩的第三節,對自然與人,或男性與女性的復雜關系進行了更深一步的思考。“It took dominion everywhere.”中的“It”指的是自然(或女性),自然主宰著一切,女性哺育了眾生,兩者都擁有巨大的能量。人與自然的爭斗中,自然不可戰勝;男性與女性的斗爭中,女性和自然不應是被壓迫和奴役的對象, 而是建立生態和諧社會的源泉。
“The jar was gray and bare. It did not give of bird or bush.”離開了自然,壇子是灰色的,黯淡無光的,意為人對于自然而言微不足道:壇子無法產生鳥或樹叢,即男性無法哺育眾生,人(或男性)離開了女性和自然,就會喪失繁衍能力,喪失自然屬性。所以,第三節,詩人感嘆自然和女性力量的偉大,人類在與自然的斗爭中或死無后代。這是自然給予人類的懲罰。
詩人從自然力量的偉大,女性的無私奉獻,發現人與自然,或男性與女性之間的矛盾、沖突、相互依存和相互需要,鼓勵人們回歸自然, 與自然和諧相處,完成他對人與自然或男性與女性之間關系的辯證思考。
四、結語與啟示
生態女性主義是由環境運動與女權運動結合而成的一種時代思潮, 其核心觀點是:西方文化中貶低自然和貶低女人之間存在某種歷史的、象征的和政治的關系 。[3] 如同自然在人類文明社會中居于被支配、被征服的地位, 女性也屬于人類父權制社會中的他者, 長期遭受歧視與壓迫。 女性始終歸屬于象征秩序中較低的自然領域。女性的身體被男性物化,男權的強大力量和女性自身的順從和自我規訓使得女性徹底喪失了自我和主體性。并且女性在創造和維持生命方面, 同自然界是聯系在一起的。女性孕育生命, 撫育后代的性別角色使她們與養育萬物的大地有了特殊的親密關系。[4]
生態女性主義者所欲構建的人與自然的理想模式是:人與自然是密切聯系的二元, 二者相互影響、共同發展。《壇子軼事》作為華萊士·史蒂文斯的代表作, 體現了作者對女性和自然的雙重關注, 通過對壇子、田納西荒野等的描寫,刻畫了西方父權制世界觀和二元式思維方式對女性和自然的壓迫, 表達了作者對自然與人、男人與女人、人與人之間普遍和諧感的追求和向往。
參考文獻:
[1]付玉群,李成堅. 生態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及國內研究書評[J]. 西南科技大學學報,2009(3):83-87
[2]沈渭菊. 真實言說中的自然與女性—伍爾夫短篇小說生態女性主義解讀[J]. 蘭州大學學報,2013(1):145-151
[3][美]C.斯普瑞特奈克.生態女權主義建設性的重大貢獻[J].國外社會科學, 1997, (6) :62.
[4]孟鑫.國內學者對西方女權主義七個流派的評介[J].教學與研究, 2001, (3) :58-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