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優勢理論與比較優勢陷阱的辯證關系分析

張廣勤

摘要：在國際貿易中，運用比較優勢理論進行世界貿易的發展中國家通常參與的是垂直型分工，用本國具有相對優勢的自然資源和勞動力從經濟發達國家換取技術密集型工業制成品。若發展中國家長期過度依賴資源、勞動力等生產要素上的比較優勢進行貿易，將很可能面臨資源過度開發、人口紅利消失、科技水平停滯不前等問題，國家產業結構難以升級調整，長期陷入出口產品低附加值的困境，落入比較優勢陷阱。本文通過探尋發展中國家比較優勢陷阱的成因，辯證分析比較優勢原理與比較優勢陷阱間的關系，試圖為當前正運用比較優勢理論的發展中國家尋找最利于國家經濟發展的道路，權衡比較優勢原理和陷阱間的利弊關系。

關鍵詞：比較優勢理論：比較優勢陷阱;利弊權衡

一、比較優勢理論與比較優勢陷阱之間的對立

自李嘉圖的比較優勢理論和赫克歇爾與奧林的要素稟賦理論誕生以來，比較優勢理論長期居于國際貿易理論的主流地位，不同國家各自發揮比較優勢，自由貿易，優勢互補，對貿易雙方和世界整體利益都有利。比較優勢理論成為世界各國對外貿易發展的基本原理和基本法則，沿用至今。

然而，比較優勢理論也受到了理論界的質疑，有學者認為，比較優勢理論對相對貧窮落后的發展中國家而言可能是一個理論陷阱或者理論騙局，即如果發展中國家長期局限于比較優勢產業的發展可能出現產業結構的畸形、貿易條件長期惡化、對外依附程度加深、社會貧困面積擴大等不良后果。比較優勢陷阱可表現為初級產品比較優勢陷阱和制成品比較優勢陷阱，前者是指一些發展中國家長期依賴自然資源和能源類產品出口，變成了發達國家的原料基地和商品市場，造成對發達國家的長期經濟依附和貿易條件惡化：后者是指一些發展中國家長期出口勞動密集型制成品，進口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品，產業結構長期得不到升級，同樣會成為發達國家經濟控制和奴役的對象，無法與發達國家展開公平的國際競爭，永遠無法躋身發達國家行列。

比較優勢理論和比較優勢陷阱似乎都有道理，對發展中國家來說，二者之間存在怎樣的邏輯關系？如何評價兩者之間的是非曲直？如何在二者之間進行平衡取舍使發展中國家既要充分利用自身的比較優勢積極參與國際分工和自由貿易，又能避免落入比較優勢陷阱？認真研究這些問題對于發展中國家制定產業政策和貿易政策是十分必要的。

二、比較優勢理論與比較優勢陷阱對立的成因

比較優勢理論作為西方國際貿易的經典理論由來已久，已經深入人心，無疑是很有道理的;比較優勢陷阱所依據的推理邏輯和現實依據同樣有說服力。那么，兩者為什么會相互對立呢？這里的原因可能有兩個方面。一是兩者分析的時間期限不同。比較優勢理論分析的是短期問題，即在現有的資源技術條件下生產什么、出口什么最為有利。而比較優勢陷阱分析的則是長期問題，即如果按照現有的貿易模式和分工格局發展下去會出現什么長期后果。二是兩者研究的視野角度不同。比較優勢理論更加側重微觀或者中觀視野，從企業或產業發展的角度來看，比較優勢理論似乎更有道理。而比較優勢陷阱則是從宏觀或國家整體利益角度評價的，從國家總體利益的國際比較來看，比較優勢陷阱似乎更有道理。這就是比較優勢理論與比較優勢陷阱對立和分歧的邏輯根源。

三、比較優勢陷阱是否是發展中國家難以逾越的障礙

一個經濟技術相對落后、工業基礎相對薄弱的發展中國家，要想迅速實現工業化和現代化，甚至趕超發達國家其實是很難的，特別是對于眾多中小規模的發展中國家來說尤其如此。如果不對外開放，閉關鎖國，完全獨立自主地發展國內經濟，幾乎是不可能的：國內市場規模小，經濟體量小，獨立完整的產業體系和市場體系的建立不僅不必要而且不可能：如果對外開放，就必須與發達國家之間按照比較優勢理論進行分工和貿易，這是必需的最佳選擇。但是，長期嚴格局限于自己的國際比較優勢，產業很容易遭遇比較優勢陷阱所描述的種種弊端和不良后果。所以，對于大多數經濟技術落后、現代工業基礎薄弱的發展中國家來說，比較優勢陷阱可能是個繞不過去的坎兒，多多少少都會不同程度地遭遇比較優勢陷阱所描述的不良后果。因此，理論界和政策制定者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在發展進程中充分利用比較優勢，積極參與國際分工和自由貿易的同時，把可能出現的比較優勢陷阱的負面影響控制在可接受范圍內，盡快優化完善國內產業結構，實現全面經濟繁榮，獲得持續增長和公平競爭的能力。

四、發展中國家落入比較優勢陷阱的突出特征

如何判斷一個發展中國家是否落人比較優勢陷阱呢？目前，理論界尚無具體的判斷標準和依據。但我們可以進行簡單粗略的形勢判斷，如果一個發展中國家運用比較優勢以外的經濟發展策略，其經濟發展成果與投入的比例能夠高于比較優勢理論指導下的產出投入比，那么我們就可以近似認為該國陷入了比較優勢陷阱。如果一個發展中國家在此基礎上還出現了資源長期過度開發、國際貿易條件持續惡化，甚至出現貧困化增長等問題，我們就幾乎可以肯定該國陷入了比較優勢陷阱。石油輸出國組織（簡稱OPEC）國家因經濟增長長期依賴石油出口而得名，大量的石油輸出帶來了較高的國民收入。但是，OPEC國家的產業結構發展極不均衡，以石油開采為中心的上下游相關產業擁有先進的現代化發展水平，而其他產業如日用消費品加工制造業、知識技術密集型產業、現代社會服務業等得不到有效發展，國家產業結構畸形，這種“石油詛咒”現象就是比較優勢陷阱的典型表象。國家獲取了高收益的同時社會經濟生活的其他方面卻長期得不到改善，出現了國家“富而不強”的現象，長期無節制的石油開采也將使國家面臨資源枯竭、比較優勢喪失的嚴重后果。

落入比較優勢陷阱的國家有哪些共同特征呢？OPEC國家過度依賴低附加值的石油出口導致國家產業結構失衡，經歷的是初級產品比較優勢陷阱：拉丁美洲某些國家出于對別國知識技術的依賴，短期內出現了“經濟繁榮”的景象，但長期內卻進一步拉大了與發達國家的差距，落入制成品比較優勢陷阱?？v觀這些國家，一方面，經濟增長均長期依賴某一出口產業（通常為資源輸出型、勞動力密集型等低附加值產業），且該產業占據國民經濟很大比重。據IMF統計，2005年石油出口占沙特阿拉伯國民經濟比重高達32%，成為該國經濟增長的最重要源泉。另一方面，國家產業結構單一且長期得不到糾正，第三產業和知識技術密集型產業發展緩慢，產業結構畸形且優化和升級困難。此類國家通?？萍妓铰浜螅^度依賴別國高科技創新產品，而忽視本國自主研發、自主創新能力的提升，難以形成自身競爭優勢，在國際貿易中長期處于技術被壟斷的受控制地位，國家產業結構升級困難重重。新中國成立初期，科技水平遠遠落后于當時的發達國家，若沒有當時科學家在自主研發的科研道路上的艱難探索，我國注定陷入制成品比較優勢陷阱，經濟發展受發達國家的干涉和制約。

五、如何處理比較優勢理論與比較優勢陷阱的關系

第一，比較優勢陷阱描述的是過度依賴比較優勢和自由貿易而出現的一種長期后果，不是短期內急速出現的現象，而比較優勢理論強調的是短期內的優勢互補和雙方互利，而沒有顧及比較優勢的長期固化產生的負面影響，這就為發展中國家短期內充分利用比較優勢理論和國際專業化分工和自由貿易的好處，長期內逐步采取措施漸進式回避比較優勢陷阱提供了一種思路。

第二，比較優勢陷阱的不良后果在不同發展中國家的表現形式和嚴重程度是不同的，一個發展中國家在經濟技術發展趕超過程中，要想完全避免比較優勢陷阱所描述的所有不良后果，在理論邏輯上是不可能的。輕度出現比較優勢陷阱所描述的負面后果不應該大驚小怪，這是發展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發展中國家需要做的是如何防止比較優勢陷阱所描述的負面后果出現長期化持續化并不斷惡化的情況。

第三，對于很多小規模的發展中國家來說，沒有必要建立獨立完整的產業體系和工業體系，全面趕超發達國家既不必要也不可能，經濟發展的最佳策略仍然是充分尊重比較優勢理論，充分發揮自己的比較優勢，完全依靠比較優勢和自由貿易就可以使得全體國民過上幸福生活，但這種小規模發展中國家必須具有足夠強大持久的比較優勢產業（例如新加坡和摩洛哥）。

第四，對于規模較大的發展中國家來講，如何回避比較優勢陷阱？

（一）短期效益與長遠視野綜合考慮，靈活調整貿易政策

比較優勢原理追求一次性貿易的利益最大化，它帶來的經濟效益可能只是短期的、片面的。但國家發展要有宏觀、長遠的視野，做到可持續發展。在追求眼前利益的同時綜合考量長期的經濟后果，在貿易狀況不利于國家長期發展時，及時做出調整。此外，國家間的貿易往來也可能并非單純出于經濟利益，發展國際友誼，融合世界文化，都可能對貿易政策有或多或少的影響。在制定對外貿易政策時，要結合時代背景和世界經濟發展動向，綜合考慮政治、經濟、文化和國家安全因素，在國家各方面協調發展的基礎上，追求經濟增長。

（二）通過“先模仿、后創新”模式促進自主創新，形成本國長期競爭優勢

創新是國家經濟發展的不竭源泉，一個國家的創新優勢是不可復制、不可磨滅的。對于起步晚、起點低的經濟體而言，“先模仿、后創新”的發展模式不失為明智選擇。發展中國家應制定經濟發展的長遠規劃，在一定時期內，可適度依靠自然資源等比較優勢與發達國家貿易，購進科技含量較高、附加值較大的產品，對產品的工作原理、制作工藝等進行研究探索，在此基礎上研發創新。在這一階段，國家在短期內可能陷入比較優勢陷阱，但從長遠角度看，這對國家的發展利大于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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