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嫣
人說鄂西北版圖形似一只大龜,其最南邊的一隅,龜背深處生長著一個美麗而平凡的小鄉村。那里,水日日碧,山年年青,碩果歲歲累枝。那里,群山環繞,蜿蜒盤曲,股股清泉匯聚山谷緩緩流向山腳,灌溉著小鄉村每一片嫩芽初生的稻田,農人一年的渴望便恣意瘋長……
我,一個山里娃,自小便生長在這個面朝麥田,背臨峻山,四圍溪川的瓦屋檐下,伴著爺爺奶奶、小狗阿澤,看慣了流嵐云霓,聽慣了山歌村笛,更品足了四季的色彩更替。
春天,村里的景象自然飽滿盎然起來,滿山遍野的油菜花亦明亮起來,野蜂、蝴蝶也在花草叢中奔忙起來。伴著阿澤跑進花田里翻滾嬉鬧,累了,就躺在花地里,望望天,看看山,嗅嗅花田的香氣。長天的碧藍,遠山的翠綠,都遮擋不住花田的金黃燦爛。插幾朵黃花,叼著狗尾草,在明晃晃的油菜花海中我酣然入夢。
躺在你的臂彎中,我念著你,故鄉。
炎熱的暑意不動聲色地浸入小鄉村,一切便熾烈起來。正午時分,熾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清涼便成了人們的向往。總有幾個不羈村民,卷起白背心,靸著涼拖,風吼吼地向小溪奔去。一到岸邊,清涼撲面,漢子們像離弦之箭扎進溪水,那清爽!沁人心脾!
立在你的脊背上,我念著你,故鄉。
夏去秋來,又是一年豐收季。穗穗稻粒在收割機的轉動下,在天空中劃出弧線,卷起金浪,乖乖地落盡儲藏倉。男女老少都在無垠的稻田中收獲了自己的勞動果實,一包一包鼓鼓囊馕的蛇皮袋子堆在黃泥道旁。那堆起的稻草垛,便成了我與阿澤的樂土,我歡呼著,阿澤狂叫著,在稻草垛上翻滾……不知有多少稻草屑粘在頭發和衣服上,也不知有多少稻谷殼和殘存的稻粒鉆進嘴里,口里含著稻粒,似乎那豐收的味道已凝于舌尖,吞于肚里,嵌于心中。
攬住你寬大的腰身,我念著你,故鄉。
靜默地寒冬驅散了秋日的激情,連綿的歡笑聲從山頂到山腳皆被厚重的大雪給覆蓋起來。剛想走出家門,自身便陷入半米深的積雪中。想往前再走一步,那可真不容易,拔起一條腿踏進一個洞,再拔起另一條腿踏出一條路。就這樣,山腳,山腰,山頂,小路上,皆是黑白相間,深淺不一。旁邊那棵梅樹開了吧?綴著冰珠,梅意濃濃。這個鄉村就這樣安靜地在寂寥中度過寒冬,在靜守中等待春的消息。
握緊你的粗糙的雙手,我念著你,故鄉。
春去秋來,夏去冬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花開花落,云卷云舒。此鄉是故鄉,故鄉安吾心,無論我身處何方!
[特約點評]
這是一篇頗有特點的懷鄉抒情散文。雖說構思上也逃不脫“四季式”的窠臼,但在情感和語言上卻顯得很有質感。
情感上,是在真體驗基礎上的自然流露,不像那種沒有真實體驗卻無病呻吟的虛假文章。比如寫春季情景,“伴著阿澤跑進花田里翻滾嬉鬧,累了,就躺在花地里,望望天,看看山,嗅嗅花田的香氣。長天的碧藍,遠山的翠綠,都遮擋不住花田的金黃燦爛。插幾朵黃花,叼著狗尾草,在明晃晃的油菜花海中我酣然入夢”,非常細膩、生動而真實,由衷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沒有一定的真實體驗,是寫不出這樣的文字、也表達不出真情實感的。
語言上,雖然稍顯稚嫩,但整體上有相當的文字功底,語言清新優美,還比較自然。比如開頭,“那里,水日日碧,山年年青,碩果歲歲累枝”,造語清新雅正,明顯受了沈從文《邊城》語言的影響。再比如,“就這樣,山腳,山腰,山頂,小路上,皆是黑白相間,深淺不一。旁邊那棵梅樹開了吧?綴著冰珠,梅意濃濃。”也是得了清新雅正的真趣,簡潔優美,而有韻味,頗耐咀嚼。
愿我們的小作者,日后能以真情運轉妙筆,寫出更多有質感、耐咀嚼的文字!
——萬永翔 (湖北省語文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