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不喜歡聽歌?誰的生活中能缺少了歌聲呢?大街小巷,有多少歌廳讓人們一展歌喉?我們沈陽市,還有那么多民間合唱團,蔚然成為一項群眾文娛運動。沈陽,不僅是工業之城,更是音樂之城。有沈陽音樂學院,遼寧歌劇院,有遼寧歌舞團,有沈陽歌舞團,創作力量極其雄厚!
作為藝術發燒友,我愿意傾聽回響在歲月的旋律,重溫浸透靈魂的美妙記憶,對家鄉沈陽的歌聲給予梳理。我不是專業音樂人,不懂曲譜,但,歌詞也是文學體裁的一個種類,權且從文學角度,把家鄉的歌再熱愛一回。
(一)
近百年前,關東樂壇,從傳統曲藝向現代音樂過渡,沈陽的歌,先聲奪人者,是《東北大學校歌》。1923年,奉系軍閥創辦東北大學,1928年,六周年校慶,數千學子,校歌首唱。上個世紀80年代,在《沈陽晚報》上,我看到了《東北大學校歌》,是劉半農作詞、趙元任作曲,這兩位“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星辰,聯手為沈陽、為東北譜寫了這首歌:“白山兮高高,黑水兮滔滔;有此山川之偉大,故生民質樸而雄豪;地所產者豐且美,俗所習者勤與勞;愿以此為基礎,應世界進化之洪潮。”歌詞中還寫道:“痛國難之未已,恒怒火之中燒。東夷兮狡詐,北虜兮矯驍”,“愛校、愛鄉、愛國、愛人類,期終達于世界大同之目標。使命如此其重大,能不奮勉乎吾曹。”我不會唱這校歌,但至今讀來,仍然感覺到為家鄉的高天厚土而胸懷熱愛,更有能不奮勉乎的熱血豪情。
劉半農和趙元任,這兩位學貫中西的北大、清華教授,此前曾經合作過一首愛情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那是真正的現代意義上的流行歌曲,轟動華夏。劉半農,是女字旁“她”字的創造者,之前的中國文化,不分男女,都是“他”。《東北大學校歌》,唱響90年啦,依然能令每一個青年人,感悟到自己肩負的責任,向上的力量。
沈陽是《國歌》的肇始之地。“九·一八”事變,東北軍放棄抵抗,沈陽淪陷,但民眾抗日義勇軍方興,風起云涌。1935年,劇作家田漢和作曲家聶耳,創作電影《風云兒女》插曲《義勇軍進行曲》,唱出了中華民族的心聲意志,喚起全民族的抗日救亡。1949年,新中國政權確定為國歌。
其實,田漢和聶耳兩位先生,只是做了音樂家共同的規律性工作,把來自民間的旋律,提高為規范的藝術程式。《義勇軍進行曲》的前身,是錦州黑山縣《義勇軍誓詞歌》和撫順清原縣《血盟救國軍歌》,其原型意義非常彰顯,一個模式。義勇軍的創始人,是在“九·一八”之夜打響抗戰第一槍的黃顯聲將軍。其后,黃顯聲將軍被迫退出沈陽,在錦州組織義勇軍。各地義勇軍,大多由從沈陽返鄉的東北軍軍官領導創建。因緣際會,田漢和聶耳都接觸過義勇軍的軍歌,聶耳來到過長城抗戰線慰問將士,田漢作為國民政府文藝官員,接觸到了來自東北的義勇軍使者。
義勇軍在沈陽誕生,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肇始之地,沈陽與國歌血肉相連。
第一首真正由沈陽音樂人創作,產生巨大影響的救亡圖存抗戰歌曲,是《五月的鮮花》,作曲家閆述詩。新中國后,很多人是從電影《青春之歌》中,知道了《五月的鮮花》這首歌,但是,至今,仍有很多人并不知曉閆述詩。《五月的鮮花》,詞曲低沉,壓抑悲憤,抗爭不屈:“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鮮花掩蓋著志士的鮮血,為了挽救這垂危的民族,他們正頑強地抗戰不歇”。音樂巨擘冼星海,曾經在上海街頭,向民眾,一句一句教唱《五月的鮮花》。
作曲家閆述詩,生在沈陽,畢業于燕京大學,回家鄉參加工作后,因為從事宣傳抗戰救亡,被敵人發現,逃亡關內。流亡北平的東北大學學生劇社,排演舞臺劇《阿銀姑娘》,序曲詩篇《五月的鮮花》,有詞無曲,學生給閆述詩老師送來詩稿,閆述詩先生當即譜曲。詩歌《五月的鮮花》作者張光年,就是大名鼎鼎的光未然,音樂史詩《黃河大合唱》的詞作者,海內外有多少人聆聽過《黃河大合唱》,其影響力已經攀升到藝術國度的頂峰。
《五月的鮮花》詞曲作者光未然和閆述詩,終生失之交臂,光未然在訃告中看到北京市特級教師閆述詩去世的消息,找到閆述詩的家,原來相隔僅有一條街,光未然見到了閆述詩的相片,遺憾唏噓。他們是真正的神交,金風玉露一相逢,便碰撞出火花耀眼的雷霆之聲。
(二)
《歌唱二小放牛郎》,哪個孩子沒學過這首歌,誰不會哼唱幾句呢?“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哪兒去了?秋風吹遍了每個村莊,它把這動人的故事傳揚。”《歌唱二小放牛郎》,抗日小英雄贊歌,1942年,誕生于晉察冀根據地。《歌唱二小放牛郎》,來到了沈陽,詞曲作者方冰和李劫夫,在新中國都來到遼寧工作,沈陽有幸,尤其李劫夫,真正的東北人,后來榮任沈陽音樂學院院長。
1938年,在革命圣地延安,中國共產黨創建了第一所高等藝術學校:魯迅藝術學院。《黃河大合唱》、歌劇《白毛女》等等,一大批優秀作品誕生于延安魯藝。抗戰勝利后,魯藝遷到東北,改名東北魯迅文藝學院。1953年,在魯藝音樂部的基礎上,成立沈陽音樂專科學校,1958年更名為沈陽音樂學院,培養了眾多音樂人才,孕育了無數著名歌曲。時代變遷,創作響應社會需求,音樂主旋律從抗戰救亡歌曲轉變成了歌頌新中國建設,熱愛新生活,李劫夫創作了《革命人永遠是年輕》、《我們走在大路上》、《哈瓦那的孩子》等一系列好歌:
“革命人永遠是年輕,他好比是大松樹,冬夏常青。他不怕風吹雨打,也不怕天寒地凍,他不搖、也不動,常年挺立在山頂。”用樂曲藝術,把革命者、革命精神,塑造得崇高偉岸。《革命人永遠是年輕》,是歌頌東北抗聯英雄的歌劇《星星之火》的唱段。《星星之火》這部歌劇,是東北魯迅文藝學院于1950年在哈爾濱首演。
“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斗志昂揚,共產黨領導革命隊伍,披荊斬棘,走向前方。”唱出了那個時代的精神風貌,新中國工人階級的風采,雄壯激越,振奮人心。
“美麗的哈瓦那,那里有我的家,明媚陽光照新屋,門前開紅花。”沈陽的歌,唱出了國際友誼,通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蜚聲中外。《哈瓦那的孩子》詞作者木青,這是紀念初戀的愛情筆名,后來成為著名作家,是我們遼沈文學界的扛鼎旗幟。
又一位沈陽音樂學院院長秦詠誠,是沈陽培養成長起來的作曲家,李劫夫的學生,嫡傳弟子,后起之秀,1964年,創作出《我為祖國獻石油》:“錦繡河山美如畫,祖國建設跨駿馬,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頭戴鋁盔走天涯。頭頂天山鵝毛雪,面對戈壁大風沙,嘉陵江邊迎朝陽,昆侖山下送晚霞。”歌曲唱出了石油工人有力量,那豪邁氣概,鐵人精神,感天動地,山河壯麗,氣勢恢宏,朗朗上口,超越石油行業范疇,成為至今久唱不衰的好歌名曲。每當哼唱起這首歌,就像我和石油工人一起奔走在祖國的大地上,“天不怕,地不怕。”
沈陽音樂學院培養的一批批學子,音樂人才,引弓弦上,蓄勢待發,紛紛射出了命中藝術巔峰靶心的鳴鏑響箭。
作曲家傅庚辰,東北音樂專科學校培養的畢業生,參加了遼沈戰役和抗美援朝的戰士音樂家,八一電影制片廠攝制的兩部電影:《地道戰》和《閃閃的紅星》,家喻戶曉,這兩部電影中的歌曲,唱響全天下。
《地道戰》:“地道戰,嘿,地道戰,埋伏下神兵千百萬!”
《毛主席的話兒記心上》:“太陽出來照四方,毛主席的思想閃金光。”
《紅星歌》:“紅星閃閃,放光彩,紅星閃閃,暖胸懷,紅星是咱工農的心,黨的光輝照萬代。”
《紅星照我去戰斗》“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雄鷹展翅飛,哪怕風雨驟。”
《映山紅》“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滿喲映山紅。”
這些歌曲,這些旋律,沉淀在靈魂里,無需刻意去想,永遠不會忘記,藝術的光芒像太陽和紅星一樣,照耀身心。后來,傅庚辰榮任總政歌舞團團長、解放軍藝術學院院長。沈陽,不僅為全國建設輸血工業,更輸送音樂人才。特別要說明的,《紅星歌》詞作者鄔大為和魏寶貴,是咱沈陽軍區前進文工團創作員。
沈陽軍區前進文工團是我們沈陽另一支音樂創作正規軍。軍歌嘹亮,《打靶歸來》,作詞牛寶源,作曲(填詞)王永泉,簡潔明快,樂觀向上,士兵喜愛,老百姓也喜歡:“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胸前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這首歌,從軍營飛起,飛到了千家萬戶,飛遍了神州的山山水水,回響在每一雙耳朵,人們都感受到了戰士們不怕訓練艱苦,洋溢著革命浪漫主義情懷。
趙凱 ? ?二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