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教育的偉力

孫大武

《愛的教育》用教育敘事的方式從日常的教育教學情境出發(fā)，把校園之中師生相處的動人情形一一描繪出來，并從中闡發(fā)作者的教育理想和理念。這本書我是喜歡的。我覺得在這些平常瑣碎的教育敘事當中，蘊含了最為真切和自然的教育真諦，把我們引向教育的深刻的自覺。

今天早上5：40，我又一次打開《愛的教育》，很隨意地翻開。在114頁上，《囚犯》跳進了我的眼簾。我很細心地看起來。

上課的時候，他就在這間黑暗而寒冷的教堂里走來走去地教書，他的學生們就站在自己的窗口里，把筆記本靠在窗檻上寫字。——由我們慣常所見，這真是很奇特的場景。一個“站”，一個“靠”，一個“走來走去”，這樣幾個平常的動詞，所描寫的卻是一個十分奇特的場景。奇特的教室，奇特的老師，奇特的學生。這樣的場景持續(xù)了一個冬天。道在屎溺，對于那些窗口里的學生來說，這一個冬天是彌足珍貴的，一種全新的東西開始走進他們的心靈，并由此改變著他們的人生態(tài)度，改變著他們的人生軌跡，這是教育的力量;對于那位在黑暗而寒冷的教堂里走來走去地教書的老師來說，他做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情，他把真善美的精神傳遞給了他的奇特的學生們。

真的好有意思，教堂成了講臺，監(jiān)獄成了學堂。盡管是“黑暗而寒冷”，但這又是多么合理啊！聯(lián)想到我們學校的一間間教室，寬敞而又明亮，我不禁微笑起來：人心向善，哪怕賤為囚犯。很多囚犯，犯罪伊始，更多的是懵懂無知，所以，當知性的光輝照耀過來，他們會首先瞇起雙眼，虔誠迎候。寒冷的教堂，卻孕育了人類最美的良知。

教師的工作是對人類靈魂的塑造，這話并不十分準確，但也比較貼切。至少這是關于人的事業(yè)，這是對的。無論品德修養(yǎng)，還是謀生技能，它都是針對一個目標：人。想到幾千年前，康德說過“人是目的”，再想到我們目下，業(yè)已方向模糊的教育行走令人擔憂。

跟老師告別的時候，他謙卑地請求老師讓他握一下手，聲音是那么真摯和誠懇。老師把手伸過去，他吻著老師的手說：“謝謝老師！謝謝！”說完就離開窗口走了。老師縮回手來，看見手上沾滿了淚水。——讓我感動的是他們真摯的師生之情。這樣的情感建立在塑造靈魂的教育基礎之上。我們在生活中常常會接受學生的致敬，可是，我們是否可以反躬自問，有多少是發(fā)自靈魂的心的問候？我們接受的致敬太多，因而反倒降低了它的可貴。

我試圖揣測那個囚犯的內心，越想越覺得其中的百轉千回，非一言所能盡。這位囚犯，因為老師的教導，明白了自己的罪行，悔罪和自新同時交織到他的心頭。他為什么要請求老師跟他握手呢？這樣一個舉動讓人思考。是不是就意味著從今往后他就要做一個正常的人了，他要回歸正常的社會生活了，他期待老師的手在給他力量的同時也給他自信？

我又在想那位老師的心境，當他面對著那一吻，當他看著沾滿了淚水的那只手，他會不會還要抱怨環(huán)境的惡劣，學生的難教，待遇的低下？再看一遍這段文字，我在嘆息的同時更堅定了愛教樂教的決心，我也更明白，教師職業(yè)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豐富蘊涵：因為平凡，所以偉大;因為清苦，所以富足。一切最人本的東西均有我們的影子參與其中！教育的偉大和重要不在于人們對它的重視與否，在于它本質上是為了促進人的發(fā)展，促進社會的和諧進步。

我們仔細地看那只墨水瓶，好像是用釘子一點一點地刻成的，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呢！蓋子上雕著鋼筆擱在筆記本上的圖樣，周圍刻著：“敬贈老師，作為六年來的紀念，七十八號犯人。”下面還用小字刻著：“學習與希望。”——這只一直保存在當年教堂里走來走去地教書老師手中的木制的墨水瓶，用這位老師的話說是“非常珍貴”。

墨水瓶都是玻璃的，限于監(jiān)獄里的條件，這位囚犯只能找到這些材料：一塊木頭，一只釘子。但想到這是在監(jiān)獄，即便是這些東西也是非常難得的。這得花費多少心思才能收集到啊！

這只墨水瓶“雕刻得很別致”，——是“別致”而不是“精致”。“別致”就意味著用心良苦，用意很深。

“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呢”——是說花費的時間太多，無法計算了。為什么他要花這么多的時間來雕刻這件作品呢？限于監(jiān)獄的條件，他只能找到的這些東西，他最多就只能做到這些，他是花費了全部的心血來做的。東西是簡陋的，但花費的心血卻是很珍貴的。還有，為什么是“墨水瓶”，而不是別的？這固然是因為木塊的形狀使然，但更多的恐怕就是囚犯自己所要表明的心跡吧：知識和教育讓我成為人。

教育，深刻地在這位殺人犯的身上打下了烙印！盡管老師只是教了他一個冬天，可是這樣的教育，影響了他六年，其實是他的一生！特殊時期的教育自然會產生特殊的教育效果。在他處于人生黑暗時期的時候，我們這位老師在寒冷黑暗的教堂里走來走去，把人性的光輝撒播到他的身上和心里，并徹底改變了一個人。

我想到，對于我們的學生來說，我們教的時間都不會少于一個冬天，我們將給孩子們烙下什么樣的印記？這樣的印記將如何烙上去？“學習與希望”，說得真好啊！一百年前亞米契斯的這句話，在我們今天依然光輝燦爛。學生一時犯錯誤其實并不可怕。甚至犯錯本就是學生應有的成長過程。寬容和耐心，是我們做老師的應當時刻放在心頭的一件大事。

合上書本，看向窗外。今天的風特別大，樹枝在風中激蕩。我的心猶如寧靜的草原，深沉而美麗。《囚犯》里面樸實的故事感動著我，溫暖著我，由此讓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輝，也看到了教育的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