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在社會轉型的歷史背景下,通過《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和《工業文明中的社會問題》兩部著作的對比分析,探討了公共意識的缺失與重構問題。認為,公共意識的重構無論在經濟發展到何種地步時,其重要性都不應該被忽視。在工業化進程中,我們所要面對的問題就是如何樹立正確的財富觀以及如何平衡處理人事的能力與處理技術的能力。
【關鍵詞】 社會轉型;公共意識;缺失與重構
每一次科技的發展都是人類文明中的一大進步,但是面對當今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社會問題和矛盾也愈發凸顯,無論是社會經濟結構、文化形態還是價值觀念都在發生顯著的變化,這些變化都將對我們自古以來形成的傳統價值精神文明產生重大沖擊。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至今,人類社會實現了從工業化社會向后工業化社會轉型,與之相對應的便是從協作的社會轉向合作的社會,[1]在工業社會中表現的最為突出的矛盾就是競爭與合作的關系,但是對于二者的辯證統一我們也是不可否認的,究其本質二者的關系就在于對個人利益的追求。當每個人都作為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一味的借助社會科技進步帶來的先進技術追求個人利益,以期實現個人利益最大化,由于個人資本的過度積累,必然會導致其信仰的缺失,忽視社會群體的利益,漠視社會普遍價值道德,將“披在身上一件可以隨時甩掉的輕飄飄的斗篷”變成“禁錮自己的牢籠”。[2]
一、現實誘因:社會轉型的歷史背景
自二十世紀以來,科技革命相繼展開,社會也隨之呈現出不同的發展趨勢,使復雜性和多元性、開放性和不確定性并存,德國學者烏爾里?!へ惪颂岢觥帮L險社會”概念,認為風險在當今社會中隨處可見,[3]而這些“風險”也正是在社會轉型的特殊歷史條件下才產生的,從個人到社會包含多個不同的層面。正如個人與社會的關系一樣,社會普遍大環境的變化將會直接在人們的個人生活中加以體現出來,從某個人的價值觀念也將窺探出社會整體的道德精神取向,社會的轉型變化必然會對個人的思想產生影響,這些將會通過個體行動表現出來。
縱觀人類歷史的進程,必然經歷了“農業社會——工業社會——后工業化社會”這幾個發展階段,對于不同的階段,其社會發展的要求和側重點也各不相同。相較于商業高度的自由流動性,農業則發揮著穩定性和基礎性作用,在傳統以農業為主的封建社會中,民眾大多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由于受制于當時社會經濟條件的發展,人們僅僅追求使最基礎的物質生活條件得以滿足。隨著時代的不斷進步與科學技術的更新完善,人們對于新事物的需求也會逐漸增強,那些已經掌握絕大多數財富的人甚至會想方設法獲取更多的財富以彌補自身在政治領域的不足。
當社會經濟發展到一定層面時,大機器生產取代了手工勞作,大大的提高了生產效率,加之社會流動性的增強,使得社會分化加劇,業緣關系逐漸取代了傳統的血緣和地緣關系成為人們社會關系的主要形式,[4]這些社會形態的變化也在沖擊著基本的價值觀念,為了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傳統價值觀念中的利他主義必然會有所褪色,轉化為理性的利己主義。在私有制和商品經濟條件下,科學技術作為一種手段,在給人們帶來巨額財富的同時,也使人們的欲望得到了空前的釋放,在財富的沖擊下,傳統的真善美被棄置一旁,信仰缺失現象屢見不鮮,正如盧梭所說“隨著科學與藝術的光芒在我們的天上邊升起,德行也就消逝了。這種現象在各個時代各個地方都可以觀察到?!盵5]
二、公共意識缺失的體現:韋伯與梅奧的反思
公共意識的形成是在社會長時間培養下慢慢積累而成的,是物質積累到一定層次在個人思想中的反映,是社會物質保障、上層建筑和公民參與多方互動的產物,大致上包括公共規范意識、公共利益意識、公共意識和公共參與意識。[6]對于公共意識的概念,學界莫衷一是,并未給出一個清晰的概念,目前的主流觀點是陳付龍、葉啟績所提出的“一是指兩個以上的人共同擁有的意識,二是指獨立自由的個體所具有的一種整體意識或整體觀念,三是指人們對社會公共領域的認識和行為的自覺性”。[7]從研究的內容來看,國內的主流思想與國外哈貝馬斯對公共意識范圍的界定具有一致性,他認為“公共領域”是相對于“政治領域”而言的,[8]公共意識只能出現于公共領域之中。在本文中將公共領域界定為組織,并從公共規范意識、公共利益意識和公共參與意識三個維度對《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和《工業文明中的社會問題》進行詳細論述,并提出對現實的思考。
1、資本主義下的公共規范意識缺失
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主要體現一種公共規范意識的缺失,由于經濟的發展淡化了傳統倫理觀念的制約作用。韋伯以問題為切入點,將聚焦于從傳統社會向工業化社會轉變的過程,即規范意識如何從有到無。在路德提出的“天職”觀中,要人完成個人在現世里所賦予他的責任和義務,每個人必須實現上帝的安排,在世俗活動中得到拯救;而加爾文宗用“恩寵預定論”取代了傳統的“恩寵普遍主義”,[9]同樣通過上帝的意志對人們的世俗活動加以規范,企業家和個人都應該通過合理合法的勞動來獲得財富。但是財富本就是極大的危險,具有永無休止的誘惑,[10]只有當個人履行其職業責任,對自己貪圖享樂的欲望加以遏制的時候,它才能是符合道德要求的。[11]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做法極大的肯定了企業家獲利正當性,當限制消費與獲利活動目的自由結合在一起的時候,禁欲主義的節儉必然會導致資本的過度積累,出現信仰危機,產生拋棄舊理想的傾向。[12]宗教倫理對人們的約束和規范力量逐漸喪失,手段和目標的異化促使人們為了追求財富而追求財富,最終使其成為禁錮個人的“鐵籠”。 資本主義的發展更多依靠機器生產,已經不再需要這種精神的支持,[13]當初由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相統一的資本主義精神變為純粹工具理性的資本主義精神。
2、工業文明中的公共參與意識缺失
與《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不同,梅奧在《工業文明中的社會問題》一書中所談到的社會問題體現為公共參與意識的缺失,將焦點轉至工業化所產生的結果,即在工業革命和世界大戰中導致人性的冷漠。與定型社會中技術能力和人事能力的平衡相比,變動社會中的人事能力顯然低于技術能力,因此變動社會的顯著特點就是不愉快的人數量增加,社會團體的合作水平下降,工業化的進步破壞了歷史形成的個人和社會的聯系。[14]通過班克·威林觀察室的實驗對傳統經濟學理性自利人的假設予以否定,人們想要與同伴交往的本能很容易超過單純的個人利益和邏輯思考,[15]在社會未解體的條件下,人們顯然不是自利的,組織環境中的個人有參與合作的意識,只是在工業化的過程中被忽視掉了。為了證明這一初步發現,隨后通過大量實驗發現在從傳統社會向工業化社會轉變的過程中,管理者為了適應工業化的變化將標準化操作流程引入生產,通過物質刺激以提高員工的工作效率,卻忽視了員工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使員工沒有自己的價值偏好,成為非人格化的生產工具;而員工則更為重視個人與團體的關系,總是談及自己的家庭和教會中的事情,[16]甚至因為要離開日常相處的同事和伙伴而拒絕提升。[17]管理者可以通過規章制度規范員工的行為,員工對管理者的不滿則通過缺勤、轉業、發脾氣外化表現出來,正如“昆廠勞工”例子中員工通過摔碗和對所供應的食物不滿而表現,[18]這些都說明了忽視團體合作,缺乏參與意識的做法是存在局限的。
3、公共利益意識的弱化
無論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所反映的公共規范意識的缺失還是《工業文明中的社會問題》一書中體現的公共參與意識,究其本質均表現為公共利益意識的缺失。公共利益是現代公共管理的行為基礎,[19]公共利益在宏觀方面表現為實現更大范圍內人民的利益,微觀層面則指公平效率等,[20]與私人利益相對它具有公共性,但是在工業化程度逐漸加強、工具理性占據上風的當下,人們往往更重視私人利益,忽視公共利益。當傳統新教倫理所提倡的理性的財富觀出現歪曲時,原本的神圣化和理性化褪去剩下的世俗社會對財富的狂熱追求,通過勤奮、節儉等美德獲利的手段也隨之不復存在。機器大生產使得個人普遍追求巨額財富,天職責任的觀念也不再與精神的和文化的最高價值發生聯系,[21]每個人都僅僅成為獲取財富的機器,雖然個人的財富得以積累,但是卻導致整個社會的發展陷入鐵籠之中。工業文明進程的不斷推進,隨之也產生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當處理技術的能力遠遠高于處理人事的能力時,就會使得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溝通不夠,參與合作的意識缺乏,技術能力的增長甚至破壞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對于一個組織來講,員工之間不能很好的交流合作,情緒性缺勤轉業現象頻發,那么即使管理者通過高額的物質進行激勵,也難以提高團隊整體的效率,必然會使企業的利益受損。綜合上述分析,我們不難發現,宗教倫理規范的弱化和合作參與的淡薄都會損害公共利益的形成與積累。
三、社會發展走向何處:公共意識的重構及其反思
韋伯與梅奧都對工業社會中道德價值的喪失與人性的冷漠進行了深刻的揭露與批判,毫無疑問,他們對社會危機的認識具有很強的預見性,價值信仰的淡漠確實是當下社會的現狀也值得我們反思,但是他們二者對于社會未來的走向卻持不同的態度,相較于梅奧,韋伯更為消極,他認為未來人們將生活在一個巨大的“鐵籠”中,而梅奧則認為應該通過有效的合作,要喚醒人們心中的合作參與意識,進而使我們處理人事的能力與處理技術的能力齊頭并進。[22]在本人看來,更為贊同梅奧積極的態度,社會在其發展進程中必然會經歷不同的時期,而在不同的時期中也會產生與之相對應的各種社會問題,而在工業化進程中,我們所要面對的問題就是如何樹立正確的財富觀以及如何平衡處理人事的能力與處理技術的能力。
談及各種公共意識,我們也必須承認,在人類歷代的發展過程中,都存在著對價值規范的塑造以及信任合作行為,這也就說明我們曾經能夠很好的協調經濟與文化、人事與技術的關系,但是終究還是機器的生產在人的心中蒙上了黑紗。毫無疑問,我們對韋伯和梅奧所揭露的社會現實是痛心的,傳統社會中無論是宗教倫理對人的規范作用還是人事能力與技術能力都是當下應該學習改進的,但同時我們也應該感到慶幸,前人已經準確的預見了社會的危機,也為此類危機的解決提出了大致方向,我們只需在充分認識社會現實的基礎上對此加以改正即可,重塑人們心中的信任與合作。雖說我國所提倡的勤勞、敬業、合作等與西方“資本主義精神”、“工業文明”的孕育環境不同,其內在的價值目標也不相同,[23]但所包含的本質含義卻大相徑庭,而且在經濟與財富的沖擊下,這些精神意識正在逐漸被忽視,它們的發展前途具有一致性,公共意識的重構無論在經濟發展到何種地步時,其重要性都不應該被忽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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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夢涵(1997.12—)女,西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