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錚
摘 ? ?要:非物質文化遺產本質是一種無形的知識,存在創新,對其采取知識產權保護方式最符合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在要求。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是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著作權法》保護的重要客體。對其進行立法保護是一種需要,也成為一種趨勢。本文通過對《烏蘇里船歌》的法理分析,提出民間文藝作品的認定問題、民間藝術著作權的權利主體界定問題、民間藝術與利用民間藝術進行創作的創作者的關系以及版權如何界定的問題、民間藝術作品的著作權內容及其限制、著作權法保護的缺陷問題。創設法律應充分考慮公共領域的合理性,既不能因為保護而妨礙社會進步,也不能在民間文學藝術利用過程中傷害傳統社群的利益,考慮當事人之間的利益平衡,正確處理傳統社群和原住民與使用民間文藝作品的外部第三人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民間文學藝術;著作權;知識產權
一、引言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傳并視為其文化遺產組成部分的各種傳統文化表現形式以及與傳統文化表現形式相關的實物和場所。它是各族人民智慧創造的結晶,具有維護國家和民族文化身份、傳承和發展民族精神以及推動經濟發展的重要作用。非遺本質是一種無形的知識,存在創新,對其采取知識產權保護方式最符合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在要求。因此,隨著非遺保護和知識產權事業迅速發展,知識產權在非遺保護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作用。對非遺進行知識產權保護,是時代發展的需要,也是市場機制作用下的有益嘗試。
非遺種類繁多,統一立法難度大。民間文學藝術是是非遺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著作權法》保護的重要客體。對其進行立法保護是一種需要,也成為一種趨勢。學者李順德(2006)認為,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充分利用現有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外,設置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專門法直接兼容傳統知識中的傳統文化表達的立法,對于遺傳資源和狹義的傳統知識可以考慮另外單獨立法或制定法規保護[1]。徐康平、程樂(2005)認為,我國應該制定專門的法律對民間文學藝術加以保護,而不是單一依靠著作權法進行保護[2]。
現階段中國非遺著作權保護的手段和途徑主要是通過中國現行的《著作權法》及《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等相關的法律法規來進行。而中國的《著作權法》對此只在第六條中提到:“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由國務院另行規定,”但該規定至今尚未出臺。直到2014年,國家版權局才發布《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條例(征求意見稿)》。不過在目前中國的司法實踐中,該規定還是對保護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如民族服飾的設計、民族特色房屋的建筑設計圖、民間雕刻的設計等都能依據著作權法獲得保護。
二、《烏蘇里船歌》爭議的緣起
《烏蘇里船歌》是一首充滿生活氣息的東北民歌(赫哲族民歌),反映赫哲族人過上幸福生活,歡快,甜美,心情格外開朗的歌曲。20世紀60年代,郭頌老師以其高亢悠揚的旋律唱響了神州大地,奠定了郭頌作為民歌演唱家的地位。在1980年《烏蘇里船歌》就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選定為亞太地區音樂教材。赫哲族說唱藝術伊瑪堪2011年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烏蘇里船歌》案發生后,引起了法律界、音樂界的廣泛關注。該案系國內首例涉及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案件,開創性地確立了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問題中涉及的權利主體、侵權判定、法律責任等重要規則,以判例的形式填補了立法的空白,得到全國人大、國務院主管機構和國內知識產權專家的高度評價,促進了國內立法工作和學術研究工作的開展。案件中隱藏在本案背后的深層次問題更值得我們關注——即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私權保護問題。
在“99南寧國際民歌藝術節”的開幕式晚會上,歌唱家郭頌演唱完《烏蘇里船歌后》,郭頌老師對中央電視臺的主持人的話“剛才郭頌老師唱的《烏蘇里船歌》明明是一首創作歌曲,可長期以來我們一直把它當作是赫哲族民歌”未作辯解。晚會后錄制成的音像制品發行時,仍然注明《烏蘇里船歌》的作曲者是郭頌。黑龍江省饒河縣四排赫哲族鄉政府認為《烏蘇里船歌》是赫哲族的傳統民歌,只有赫哲族人民才享有著作權。郭頌及相關的單位侵犯了著作權,對每一位赫哲族人的情感與自尊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于是赫哲族鄉政府向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遞交了一紙訴狀。當時圍繞鄉政府作為原告,其訴訟主體資格是否符合法律規定,能否為一首民歌狀告作曲家成為了兩方上訴的焦點。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做出的終審判決,《烏蘇里船歌》這首民歌的真正作者是全體赫哲族人民。
三、法理分析
《烏蘇里船歌》是一首充滿生活氣息的東北民歌(赫哲族民歌),反映赫哲族人過上幸福生活,歡快,甜美,心情格外開朗的歌曲。在1980年《烏蘇里船歌》就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選定為亞太地區音樂教材。赫哲族說唱藝術伊瑪堪2011年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烏蘇里船歌》案發生后,引起了法律界、音樂界的廣泛關注。該案系國內首例涉及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案件,開創性地確立了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問題中涉及的權利主體、侵權判定、法律責任等重要規則,以判例的形式填補了立法的空白,得到全國人大、國務院主管機構和國內知識產權專家的高度評價,促進了國內立法工作和學術研究工作的開展。案件中隱藏在本案背后的深層次問題更值得我們關注——即民間文學藝術類非遺的知識產權保護問題。
本案在我國知識產權司法審判史上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在該案審理過程中,法院肯定了四排赫哲族鄉政府具備民事主體資格,賦予了四排赫哲族對民間音樂曲調享有著作權或類似著作權的權利,認為郭頌侵犯了赫哲族對民間音樂曲調的改編權。范武[ 一審審判長,原任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庭、知識產權庭、審判管理辦公室副廳長、庭長、主任、審判委員會專職委員等職務。]認為:與大多西方發達國家不同的是,中國具有五千年悠久的歷史和博大精深、絢爛異彩的文化,各個民族都流傳下很多優秀、經典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這是國家文化發展的重要基礎。此案的意義在于既保護了傳統文化,又規范合理利用傳統文化,此案直接推動了中國開展“民間藝術立法保護”的工作。在傳統知識保護方面的立法遲遲不能出臺的情況下,該案無疑均具有開創性意義,但同時也引發了對相關法律問題的思考。
(一)民間藝術作品的認定問題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世界知識產權組1976年共同制定的《發展中國家突尼斯版權示范法》第18條規定,民間文學藝術是指“在本國境內由被認定為該國國民的作者和種族集體創作,經世代流傳而構成傳統文化遺產基本成分之一的一切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1982年審議并通過了一個《保護民間創作表達形式免被濫用國內立法示范條款》。在法學界有所爭議的是,不完全具備作品條件的表達形式,如未以舞譜、樂曲記錄下來的民間舞蹈、音樂等是否給予保護。
(二)民間文學藝術著作權的權利主體界定問題
民間文學藝術著作權的權利主體的問題關系到少數民族自治政府有沒有權利提起訴訟?這是《烏蘇里船歌》著作權糾紛案提出的第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法院認為,世代在赫哲族中流傳、以《想情郎》和《狩獵的哥哥回來了》為代表的赫哲族民間音樂曲調形式,屬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應當受到法律保護。涉案的赫哲族民間音樂曲調形式作為赫哲族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是赫哲族成員共同創作并擁有的精神文化財富。它不歸屬于赫哲族某一成員,但又與每一個赫哲族成員的權益有關。該民族中的任何群體、任何成員都有維護本民族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不受侵害的權利。四排赫哲族鄉政府作為一個民族鄉政府是依據我國憲法和法律的規定在少數民族聚居區內設立的鄉級地方國家政權,可以作為赫哲族部分群體公共利益的代表。但認定四排赫哲族鄉政府具有原告主體資格也存在著一些問題:比如,在本案中,如果被利用的對象是藏族民歌,藏族廣泛分布于四川、甘肅、云南以及西藏自治區等廣大的區域中,這種情況下如何確定哪一個,或哪一級政府機關能夠作為原告,或者是共同作為原告呢?再假設,如果侵犯的是漢族民歌呢,哪一級政府具有原告主體資格呢?
(三)民間文學藝術與利用民間文學藝術進行創作的創作者的關系以及版權如何界定的問題
在傳承民間文學藝術中,繼承者、傳播者、收集者、整理者、改編者、創造者等都作出了巨大貢獻,應區別不同的情況來加以正確對待。不能用割裂的、靜止不變的眼光去看民間文學藝術表達,對民間文學藝術表達的再創作本身就是一個發展過程。我國《著作權法》第十二條規定了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著作權的歸屬,通常“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被認為是演繹作品。但演繹作者行使著作權時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權。而民間文學藝術往往由于歷史原因,往往沒有明確的作者。利用民間文學藝術表達演繹的作品,屬于具有民間文學藝術特征的“作品”,應可以完全適用著作權法,必須嚴格遵守關于民間文學藝術保護的各項規則。
(四)民間藝術作品的著作權內容及其限制
《烏蘇里船歌》案一審判決,郭頌等以任何方式再使用歌曲作《烏蘇里船歌》時,都應當注明“根據赫哲族民間曲調改編”,駁回了原告要求賠償的訴訟請求。這其實肯定了民間藝術著作權主體享有署名權,但否定了財產權。我國《著作權法》第10條規定,著作權人享有署名權等人身權和復制權等財產權,共有17項權利。這需要在民間藝術著作權不受到侵犯和不能阻礙文藝工作者傳播、發展民間藝術二者中尋求一個平衡點,在不破壞民間藝術作品的完整權前提下,可以不經著作權人的同意改編作品,但不得損害著作權人的其他合法權益。
(五)著作權法保護的缺陷
對于民間文學藝術的保護應立足于《著作權法》,故在國務院尚未出臺相關著作權保護辦法的情況下,對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可以依據《著作權法》的基本原則和規定,對其署名權的保護亦不例外。目前民間文學類非遺有關著作權的訴求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作品的署名權、作品的有償使用和精神賠償。應當根據不同特點,對著作權保護范圍內的民間文藝作品進行特別保護。
由于中國著作權法保護非遺的相關法律還屬于相對空白的狀態,直接保護力度不強。由于法律規定的空白,法官在案件的審理過程中對非遺中民間文學藝術及其衍生作品的概念無法進行準確區分;從客體方面來看,保護客體過于狹隘;從主體方面來看,非遺是傳統社群和原住居民通過長期傳承和發展的產物,具體作者難以考究也無從考究,因此難以確定非遺的“作者”;通過烏蘇里船歌案可知,由于非遺的主體具有群體性等特殊的特征,使得法院在對此案中主體是否適格、主體確認方面缺乏相關的法律依據,因此在確定原告主體資格適格時就只能依據一些原則性的規定和法理進行解析、確定,關于此引發了不少的爭議;非遺恰是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和發展中得以延續,其期間難以計算,也不能單純遵循著作權法的規定去執行。
四、結語
非遺知識產權保護從無到有,從利用現行知識產權到創設知識產權特殊保護制度保護,是一個逐漸深入的認識過程和不斷探索的實踐過程。盡管2006年,文化部出臺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管理暫行辦法》,該暫行辦法基本上是從行政管理的角度對非遺保護工作進行了明確,但對于作為民間文學藝術類非遺的權利主體、權利的內涵和外延以及保護的具體方式等,都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通過創設民間文學藝術保護的法律制度以實現公平的利益分配秩序。創設法律應充分考慮公共領域的合理性,既不能因為保護非遺而妨礙社會進步,也不能在非遺利用過程中傷害傳統社群的利益,考慮當事人之間的利益平衡,正確處理傳統社群和原住民與使用民間文藝作品的外部第三人之間的關系。面對保護傳統的民間文化這一世界性課題,要充分利用現行知識產權制度,在傳統知識和知識產權相結合方面作出應有的努力。
參考文獻:
[1]李順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法律界定及知識產權保護,江西社會科學,2006年第5期,11.12頁。
[2]徐康平、程樂,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界定,北京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5期,9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