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慧玲 崔章 孟秋菊
摘 要: 全球化語境下美國踐行的民主輸出戰略具有極大的危害性,因而對美國軟實力起到了削弱作用。它加劇了中東地區的動蕩,動蕩助推了“伊斯蘭國”的興起和難民大潮的形成。美國低估了中東地區的復雜性,一再以推廣民主為名對該地區直接或間接地進行干預,結果使該地區深陷危機。中東地區沒有西式民主能夠自然生長的土壤。美國在中東未能有效發揮建設性的作用,反而起到了破壞性的作用。
關鍵詞: 全球化語境;美國;民主輸出戰略
一、緒論
冷戰結束后,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推進,西方大國試圖推進政治全球化,企圖讓西方的民主制度主導世界政治舞臺。于是,美國的民主輸出戰略就被置于美國外交政策的優先地位,似乎它是美國軟實力的亮麗名片。當前美歐老牌民主國家的治理亂象和中東新近實現民主轉型國家的治理困境折射了美國民主輸出的負面作用。美國自詡為全球民主的典范,把向欠發達國家輸出民主視為其外交政策的基石。但是,現實與理想的反差揭示了美國民主輸出戰略的虛弱與虛偽。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杰弗里·薩克斯(Jeffrey D.Sachs)指出,“長期以來,美國在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敘利亞、中美洲、非洲和東南亞所領導的政權更迭行動帶來的無不是災難。”[1]“民主拯救”的“道義”之光與中東地區昏暗的民主境況構成了美國民主輸出的悖論。法國情報研究中心主任埃里克·德內瑟(Eric Denécé)指出,“美國的國際政策越來越不負責任,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已構成對國際和平及平衡的最大威脅。”[2]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全球廣泛的指責揭示著美國軟實力的衰退。
二、民主輸出體現著美國政治文化的外在魅力與內在矛盾
“民主輸出是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民主國家以西式民主政治模式為標準衡量、重塑或改造其他國家,尤其是欠發達國家的政治模式的行為。”[3]民主輸出在美國的政治文化中有著根深蒂固的淵源。從建國迄今,“美國例外”意識一致根植于多數美國人的頭腦。他們相信美國的政治文化優越于其他文明體的政治文化,自由民主是美國政治文化的核心元素,向外推廣民主有利于其他國家的文明進步。
在政治文化方面,西方民主大國一方面尊崇現實主義的“務實”原則,另一方面又強調所謂的“自由、平等、民主、人權”等理想主義的價值觀。在公共外交方面,西方國家以霸權主義、強權政治的思維邏輯,通過各種渠道不斷向欠發達國家推廣和滲透西方的政治文化,企圖實現“全球西化”或“全球美國化”。
長期以來,民主輸出“是美國外交中的永恒主題及富有戰略價值的變量之一”。[4]冷戰后,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相對勝利賦予了這套體系明顯的主導地位。美國在國際舞臺上“一超獨霸”的優越地位更抬高了美國人對自由民主的理論自豪感、制度自豪感和道路自豪感。自由民主似乎“在實踐上已據統治地位,在理論上已大獲全勝”。[5]世界許多欠發達國家被美式民主體制的光環所吸引。
但美國民主輸出帶來的是災難性的后果。2001年美國遭到恐怖襲擊以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啟動了“大中東民主計劃”,借民主輸出的名義對中東地區不斷進行干預,反復挑起沖突。在2007和2008年伊拉克沖突期間,伊拉克有五分之一的人口流離失所。[6]
2011年,西方民主大國借西亞、北非政治動蕩之機,借“扶持民主”之名對中東國家進行干預。這場動亂剛開始,西方媒體便將其贊譽為“阿拉伯的覺醒”,宣稱覺醒的阿拉伯地區已經迎來了民主的春天,可喜可助,可賀可推。于是,西方民主干預的幽靈助推了突尼斯、埃及、利比亞等國的政權更替。地處阿拉伯世界心臟地帶的敘利亞,是各種地區問題的交匯點。西方國家為了推翻親俄不親美的巴沙爾政權,引領反巴沙爾的力量大肆興風作浪,把敘利亞推進了內戰的漩渦。
美國的中東政策未能獲得阿拉伯國家的廣泛認同,原因是美國的中東政策始終未能著眼于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始終未能把中東人民的根本利益放在決策的首位。難民危機正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搞民主輸出的后果。從難民產生國伊拉克和敘利亞的經歷可以看出,美國民主輸出的行動產生的是災難性的后果。
三、中東被西方干預的歷史
美西為了中東地區的地緣利益和石油資源,不斷進行干預。干預常常導致該地區的安全局面失控。英國自1882年就已經控制了埃及,一戰后又控制了今天的伊拉克、約旦、以色列、巴勒斯坦和沙特阿拉伯。已經控制了北非大片區域的法國則進而控制了今天的黎巴嫩和敘利亞。通過正式的國際聯盟授權和其他霸權手段的運用,英法掌控了該地區的一些石油、港口、海上航道和某些地方領導人的對外政策。[7]近年來美國對中東的干預舉世共睹,尤其是對伊拉克、利比亞和敘利亞的干預。
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民主大國的明暗干預是中東亂局的外部推動力,其內部推動力則是該地區的社會不和、科教不興、經濟不振、民生不旺、意識形態防護力不強等諸多因素的合力。
四、美西的民主輸出戰略是把雙刃劍
美國的民主輸出戰略嚴重損害目標國。伊拉克深受其害。2016年7月6日公布的《伊拉克戰爭調查報告》(Report of the Iraq Inquiry),又名《齊爾考特報告》(Chilcot Report),認定美國領導的伊拉克戰爭是錯誤的侵略行為。報告指出,伊拉克戰爭造成的后果極其嚴重,至少造成15萬(很可能4倍于此數)伊拉克人死亡,約300萬人流離失所,安全局勢和經濟狀況遠比薩達姆執政時期糟糕得多。認為敘利亞內戰無關伊拉克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8]
美國踐行的民主輸出既禍害他人,也殃及自身。哥倫比亞大學杰弗里·薩克斯教授指出,“新保守主義要求通過顛覆政權實現美國霸權不但是血腥思維的無知;更是經典的帝國主義不自量力。凡是美國如此嘗試的地方,無一不以失敗告終。”[9]
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后,國內經濟趨于下滑、政黨競爭無異于惡斗,總統與國會難以協調、社會問題日益加劇。美國陷入困境是諸多問題造成的,其中之一就是黷武。美國以反恐和推廣民主為名發動了多場戰爭,嚴重損耗了國家經濟硬實力,僅阿富汗和伊拉克兩次戰爭就耗費約6萬億美元。[10]黷武拖累了國內經濟。再加上美國自由資本主義體制下政治與經濟之間的固有矛盾,很容易出現治理不力。
曾經把西方民主的勝利視為“歷史的終結”的日裔學者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2007年的一篇文章中也把美國視為“自我擊敗的霸權”。他認為美國的霸權行為和判斷失誤使反美主義成為全球政治的重要成分。美國為回應9·11恐怖襲擊而錯誤地制定了“先發制人”的總體策略,并依次四處進行軍事干預。濫用無比強大的軍事實力招致包括美國最親密盟友在內的許多國家的強烈憤怒。這無疑會損害美國的軟實力。美國過高地估計了用軍事力量對付弱小國家的作用。[11]
與小布什相比,奧巴馬治下的美國外交相對有些“明哲抽身”的傾向,但美國的政治文化決定了美國不可能完全拋開其一貫堅持的民主輸出戰略,不可能對被美國推入火坑的地區完全袖手旁觀,不可能在極端主義、恐怖主義猖獗的環境下獨善其身,不可能不與意識形態對手俄羅斯爭奪地緣主導權。
2016年中東沖突的強度遠遠超過了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的持久沖突。2017年,伊拉克、利比亞、敘利亞和也門四國都被內戰撕裂了。源于中東沖突的恐怖主義和難民潮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全世界,直接導致了西方民粹主義的復蘇和英國脫歐,給歐洲一體化增加了負面影響。中東沖突的外溢效應還會繼續發酵,危及西方甚至全世界。[12]
五、美式民主在輸入國失敗的原因
美國常常視其民主為最有生命力的價值觀和政治制度,企圖將西式民主的“源代碼”復制安裝到所謂的“非民主國家”,卻不做充分的“適應性”考量,仿佛民主“程序”是萬能的。美國錯誤地把“程序正確”提高到了至高無上的神圣地位,結果使許多移植西方民主模式的國家付出了災難性的代價。
縱觀原蘇東國家和其他第三世界國家的民主實踐,其失敗或劣于西方雖然各有其自身的特殊原因,但共同的原因是它們的民主是“移植性”的,要么是被西方武力強加的,要么是被“和平演變”的,要么是被壟斷話語權的所謂的普世文明擠對的,總之,都不是“內生性”的。更為糟糕的是,這些國家大都采取了一步到位式的休克療法,對原本需要改革但較符合國情的土生制度進行了脫胎換骨的破壞,而運行西式“民主程序”所需要的各方面的社會條件都不具備,因此西式民主無法在目標國有效運轉是必然的事。
反觀西方,民主制度在西方的確立經過了漫長的發育過程,具備了經濟市場化、文化多元化、社會法制化等必要條件,是漸進式的發展軌跡,而非“一步到位式”的移植或嫁接。所以,西方民主制度的許多行之有效的做法,在非西方國家都行不通,常常出現驚人的“異化”現象。
六、特朗普政府使美國軟實力進一步衰退
資本是美國政治的血液,經濟全球化時代美國資本需要在世界范圍內自由流動,以攫取廉價資源和勞動力以及可推銷高端商品和服務的自由市場。所以,美國總是把西式民主制度與自由市場經濟捆綁在一起,一并輸出。政權高度集中的國家不符合美國資本的需要。世界上多一些社會混亂、政府無力的“劣質民主”國家,正符合美國的利益。[13]
美國輸出民主的手段是多方面的,包括政治、經濟、外交、文化、軍事和公共外交等。特朗普之前的美國政府要么重視通過公共外交實施“和平演變”和“顏色革命”,要么重視通過武力強行實施“政權更迭”。務實的特朗普并沒有完全拋棄外交政策中的民主輸出成分,而是把重點放在了經濟手段上。特朗普發起的貿易戰,重點針對的是政治制度與美西不同的中國。特朗普發起貿易戰的理由是,在國際貿易活動中,美式自由資本主義經濟體制是中國國家監管經濟體制的受害者。所以,美國要用基于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的貿易戰來逼迫中國歸入西方的制度框架。因此,特朗普發起的貿易戰的核心仍然是意識形態的斗爭,美國的意圖仍然是要按照美國的民主體制改變中國的政治顏色。發動貿易戰成了美國輸出民主的新手段。
除了制造貿易摩擦以外,特朗普在對待移民問題、全球氣候變化問題、中東問題等方面都表現出了明顯的單邊主義,破壞了多邊主義的國際規則,在美國及國際社會引發了廣泛的批評和反對浪潮。許多美國最親密的盟友都在擔心美國領導全球的時代即將結束。[14]這一切都表明美國的軟實力在明顯下降。
七、結論
美國“唯超獨霸”的國際話語權和國際議程設置權,為其提升自身軟實力創造了諸多有利的國際環境。但美國踐行的民主輸出戰略的危害性已經嚴重削弱了其道義感召力,因而其軟實力也已經嚴重受損。美國的民主輸出與其軟實力之間存在著負關聯。與世界求和平發展的愿望背道而馳的美國民主輸出戰略該徹底偃旗息鼓了。
只要美國不放棄霸權主義、霸凌主義、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世界就難以實現能夠共享的和平、發展與繁榮,美國的軟實力就會繼續下降。穩健開放自信的中國已經為世界的和平與發展提供了可資借鑒的中國方案。在全球化語境下,全世界應齊心合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參考文獻:
[1]Jeffrey D.Sachs.Americas True Role in Syria.Project Syndicate.August 30,2016.
[2]史曉帆.法情報機構新書稱美國是阿拉伯之春幕后推手.環球時報,2013-01-21.http://mil.huanqiu.com/world/2013-01/3563586.html.
[3]李翠亭.歐洲難民危機與美國民主輸出的悖論.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5):30.
[4]門洪華.美國“輸出民主”戰略淺析.國際政治研究,1999(1):22.
[5]Patrick Deneen.Democratic Faith,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4,p.1.
[6]Phillip Connor and Jens Manuel Krogstad.About Six-in-ten Syrians Are Now Displaced from Their Homes.Pew Research Center.June 13,2016.http://pewrsr.ch/1UNJagB.
[7]Kemal Dervi瘙塂.Restoring Yesterday's Hope for Tomorrow's World. Project Syndicate,December 17, 2015.
[8]Robert Harvey.The World the Iraq War Made.Project Syndicate.August 4,2016.
[9]Jeffrey D.Sachs.Why ISIS Persists.Project Syndicate.July,5,2016.
[10] 郭紀.逆全球化”救得了美國嗎?求是,2017(9).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17-04/30/c_1120875888.htm.
[11]Francis Fukuyama, Americas Self-Defeating Hegemony,Project Syndicate,October 23,2007.
[12]Abdullah Gül.A Middle East Peace Agenda for 2017.Project Syndicate.January 24,2017.
[13] 郭紀 .美國為什么熱衷于向世界輸出民主.求是,2013(1).載http://www.qstheory.cn/zxdk/2013/201301/201212/t20121227_202429.htm,2013-01-01.
[14]James M.Lindsay.Ten Most Significant World Events in 2017.December 15,2017.https://www.cfr.org/blog/ten-most-significant-world-events-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