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現代以來,中華各民族在國家危亡的歷史關頭團結一心、眾志成城,在抗擊外辱、民主建國的過程中凝聚形成了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中華民族開始從“自在”走向“自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實施了一套以民族平等、團結和發展為價值取向的制度和政策,促進了各民族的交往交流和深度融合。現階段,中央從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高度,提出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新思想,為中華民族共同體鑄造提供了理論指引。作為當代中國族際治理的核心議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必須確立正確的價值立場,強化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及國族認同建構。
【關鍵詞】多民族國家;中華民族共同體;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作 者】曹愛軍,甘肅政法學院教授、甘肅省“飛天學者”,政治學博士。甘肅蘭州,730070。
【中圖分類號】C956?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19)03-0001-009
中國是世界上唯一的歷史沒有中斷的多民族統一國家。中國歷史長河中,“由于民族內部或民族之間的經濟差異、戰爭、遷徙、通婚、混居以及地理條件、生態環境變遷等因素的影響,民族本身必然經常地發生分化、聚合或與其他民族交融”[1]。在頻繁而密切的交往互動中,各個民族之間結成了多源多流、源流交錯的復雜關系,逐漸形成了各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民族關系格局。
中國歷史上,各民族在經常性的交往互動與廣泛的交流整合中,逐漸形成了世界上人口最多、文字基本統一、觀念基本相同的中華民族共同體。[2]現代中國56個民族都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產物。56個民族在歷史演進中互相交流、吸收,互相依存、融合,凝聚形成了“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當今時代,實現“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的中國夢,需要進一步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成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程中國家民族工作重要思想的情形下,從歷史與邏輯統一的視角,系統梳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進程、理論內涵與行動邏輯,無疑是關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重要議題,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一、各民族交往與融合是中華民族發展的歷史大勢
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中國之所以能夠維系歷史的延續,至關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中華各民族在歷史演進中相互交往、交流,彼此吸收、交融,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
(一)二十世紀前中華各民族的交往互動與融合
在中國歷史上,有五次民族大遷徙、大互動、大融合對中華民族的形成起到了實質性的推動。第一次是炎黃時代至夏商周時期。上古時代,在中華文明的發祥地——黃河流域生活著兩大部落集團——炎帝部落和黃帝部落,他們與周邊族群在互動和沖突中不斷發展壯大,爾后炎黃兩大部落在長期爭斗中逐漸融合形成了炎黃部落集團。之后,中國歷經堯舜禹時代進入了夏商周時代,華夏族在這個漫長的歷史過程中逐漸凝聚形成。第二次是春秋戰國至秦漢時期。春秋戰國時代是中國歷史上的大變革時代,中原各諸侯國在頻繁的征伐中促進了華夏族的凝聚。在此過程中,華夏族各諸侯國與周邊的北狄、西戎、東夷、南蠻、羌、百越等族群在頻繁的戰爭和經濟交流中不斷互動交融。一些族群逐漸融入了文明程度較高的華夏族,華夏族的規模不斷壯大。爾后,秦統一中原建立起了中央集權制的國家。漢承秦制,王朝國家體制得以建立和鞏固,在此過程中華夏族逐漸演化為漢族。第三次是魏晉南北朝至隋唐時期。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長期割據戰亂時期,不同民族在割據政權興替中形成了人口遷徙、雜居相處和交往互動,各民族的生產方式、風俗習慣、文化樣式相互影響、彼此滲透,客觀上促進了民族大同化、大融合。第四次是五代十國至遼宋金元時期。這一時期,中原漢族政權的控制范圍在縮小,北方少數民族不斷壯大起來,契丹、女真、黨項等大量進入中原,與當地漢族融為一體;中原的部分漢族也因戰亂再次南遷,壯大了南方的漢族群體。第五次是明清時期。明王朝的統治者為了提高其統治力和影響力,不僅強化了中央集權政治,而且展開了較大范圍的文化交流。北方的少數民族向漢族地區遷居,他們在與漢族的交往互動中逐漸適應了漢族文化,留在中原的少數民族大多改用漢姓,促進了新的融合。清王朝在入關前,他們就與蒙古東部諸部互通婚姻,在滿蒙之間進行民族和文化的融合,建立起了滿蒙聯盟。入關后,滿漢之間的地域界線徹底被打破,清朝統治者意識到融入中原文化對其統治的重要性,采取了主動適應、融入中原文化的政策,主動把滿人的文化、語言和宗教與漢族文化融合在一起,推動了滿漢的融合及其他少數民族與漢族的融合,實現了中華文化較大范圍的認同和融合。[2]
各民族之間頻繁的交往互動和相互融合,是貫穿于中華民族發展各個歷史時期的總體趨勢,形成了中國歷史上民族關系發展的主流,這是不容回避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進程中,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逐漸形成,生活在中華大地上的各民族在不斷的交往交流中相互借鑒、相互學習、相互吸收,實現了由松散到緊密、由交往交流到相互融合的認同整合。
(二)“中華民國”時期中華各民族的“一體化”融合
中華民族從“自在”的民族實體走向“自覺”的民族實體,是在百年抵抗外辱、救亡圖存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在此過程中,民族主義伴隨民族救亡運動而興起,擔負起了凝聚民族力量、爭取民族獨立的歷史使命,推動了中華民族觀念的覺醒。[3]辛亥革命最終推翻了清朝專制帝制,建立起了共和政體的“中華民國”。“中華民國”時期,中國的民族觀發生了從漢族主義到五族共和,再到大中華民族的演變,深刻影響了國民政府的民族政策和中華民族融合發展的方向和態勢。
1905年中國同盟會成立時,孫中山提出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的綱領。同年11月,在《〈民報〉發刊詞》中,孫中山將同盟會的綱領提升為“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其中,民族主義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為內容。這一階段,孫中山先生的民族觀,具有大漢族主義的傾向,是為小民族觀。辛亥革命勝利后,隨著民族主義革命任務的完成,孫中山提出了“五族共和”的民族思想和建國原則。1912年,孫中山在《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宣言書》中,首次正式提出了五族共和論。《宣言》說道:“國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漢、滿、蒙、回、藏諸地方為一國,即合漢、滿、蒙、回、藏諸人為一人。是曰民族之統一。”[4]82相較之前的小民族觀,五族共和論有很大的進步,是為中華民族觀。1921年孫中山提出:“民族主義,當初用以破壞滿洲專制。……我們要擴充起來,融化我們中國所有各族,成個中華民族。”[5]887到1924年,孫中山先生提出將中國各宗族“都結合起來,便可以成一個極大中華民族的國族團體”[6]53-54。至此,孫中山的國族主義民族觀得以確立,認為中華民族是由全體四萬萬中國人凝聚起來的統一的國族,是為大民族觀。
孫中山逝世后,蔣介石繼承了國族主義的概念,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中華民族一元論。他認為:中華民族本出一源,中國各民族無種族、血統的區別,聲稱各宗族之間的差別僅在于宗教及地理環境的差異。中華民族不僅來自共同的祖先,而且“就民族成長的歷史來說,我們中華民族是多數宗族融合而成的”[7]2,形成了單一的中華民族實體。在此基礎上,蔣介石認為國民政府的首要任務就是以漢族為主體,融合、同化其他少數民族而形成一大中華民族。為此,當時的“國民政府內政部”于1941年4月擬定了《民族政策初稿》,提出要以中華民族一元論為理論基礎,強化輿論宣傳和國民教育,統一國語教育,推動族際通婚,消弭狹隘的民族界限意識,激發邊民的國家意識,增強各民族對國家的向心力。
民國時期是中華民族觀念逐漸覺醒、自覺形成的關鍵時期,“大漢民族主義”“五族共和—國族主義”的觀念轉變軌跡清晰地呈現出了這一進程。伴隨觀念上的轉變,國民政府推行了一些促進中華民族一體化的政策:其一,在法律上確認“中國境內各族一律平等”,在大政方針和法律條文上明確規定了關于蒙藏自治、各民族平等及少數民族參政的保障。其二,在中央層面設立管理少數民族事務的機構——蒙藏委員會,專門管理蒙古、西藏等地區的少數民族事務,加強對民族地區重大事件的調查和處理,保證中央政府對這些地區的有效管控。其三,實施了民族與邊疆治理政策,在少數民族聚居的邊疆地方開展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方面建設:一方面,在少數民族地區進行國情社情和中央民族政策的宣貫,引導各民族認同中華民族和民國政府、動員少數民族組織起來救國抗戰;另一方面,在少數民族地區開辦學校教育,振興蒙古、西藏的經濟和文化,推進民族地區的開發和建設。其四,強力推行民族同化。在抗日戰爭進入僵持的形勢下,蔣介石在1942年出版的《國家之命運》一書中,將“民族”改為“宗族”,為民族同化政策做思想和理論上的鋪墊。之后,國民政府在少數民族地區開展了認同漢族文化的運動,促使少數民族主動融入漢族,推動中華民族一體化進程。[8]
“中華民國”時期,我國民族觀發生了重大變化,國民政府的民族政策也得以實施,這為中華民族意識的覺醒和中華民族認同奠定了一定基礎。在此過程中,日本帝國主義加快了侵華的步伐,從“九一八”事變到“華北事變”,再到“盧溝橋事變”,民族危機日益加劇。在此情形下,中華各民族深切感受到了“戰則存,降則亡”,只有全國各民族人民團結起來堅決抗戰才能救中國。在十四年抗日御辱的征程中,中華各民族同仇敵愾、空前團結,中華民族的凝聚力與認同感融合共生,匯聚成了中華民族抗日圖存的巨大力量源泉。這樣,中華各民族的國族主義意識不斷增強,總體上接受了中華民族實體客觀存在的整體性。[9]
(三)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華各民族的交往互動與交流融合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民族理論指導下,中國共產黨結合我國多民族的基本國情和民族問題長期存在的客觀實際,制定了以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和民族發展為基本原則的民族政策,形成了以民族區域自治、少數民族優惠、民族地區發展為內容框架的民族工作制度體系,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凝聚發展奠定了制度基礎。
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民族政策主要涉及兩個重大問題[10]21:一是維護和實現國家的統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全國各族人民共同締造的統一的多民族國家,中華各民族都是中華民族實體的有機組成部分。在國家共同體中,中華民族是由各民族交融而形成的,既是一個整體性的民族共同體,也是一個整體性的政治共同體。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內,任何妄圖搞民族自決和國家分裂的行為都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國家堅決反對一切危害國家主權完整和領土統一的行為。二是在國家統一和主權完整的前提下,各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實行民族區域自治,國家對少數民族與民族地方實行特殊優惠政策,著力推進少數民族經濟發展及科教文衛事業的發展,不斷縮小歷史上形成的民族發展差距,促進各民族平等從形式平等向實質平等的轉變,促進了各民族共同發展、共同繁榮。
在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的政策邏輯下,國家針對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推行了一系列制度安排和政策措施,促進了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的發展。長期以來,中央政府對少數民族自治地方在財政、金融、信貸等方面給予了大量的補貼和優惠,在產業發展、基礎設施建設和科教文衛事業發展方面給予了特殊的傾斜政策和財政支持,在少數民族的教育、醫療、就業、社會保障和干部晉升等方面給予了各種優惠待遇。經過七十年的快速發展,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少數民族在經濟、社會、文化等領域取得了顯著進步,各民族的發展差距在逐漸縮小。可以說,國家民族政策極大地推動各民族的團結進步和共同繁榮,為各民族的交往互動和彼此交融提供了良好的空間和環境。正是在這樣的制度環境下,各民族展開了全方位、經常性的經濟、社會與文化交流,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更加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
需要指出的是,國家民族政策在促進各民族交往互動與相互交融的過程中,依賴于一定的社會條件和發展機制來實現。沒有經濟的持續發展、沒有社會的流動機制,民族政策促進族際交融的效用就無法充分釋放。只有滿足社會交往的客觀條件和現實需要,民族成員才會在日常生活中展開經常性的交往互動。就此而言,市場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結構的轉型,為族際交往提供了現實條件。一方面,市場經濟的發展及經濟體制的轉軌,從根本上打破了自然經濟的自給自足和計劃經濟的統收統配,人們可以在統一的社會市場體系下參與深度的社會分工,按照取長補短、比較優勢原則組織社會化大生產。在此情形下,各民族都可以按照市場規律來組織生產活動、發展特色產業,開展經常性、大范圍的經濟交往和互動,這自然會促進各民族的經濟交往和文化交流。另一方面,社會化大生產促進了現代社會的開放性和流動性。伴隨經濟互動常態化而產生的人們在地理空間和社會結構上的強流動性,促使民族社會成員打破狹隘的地理局限和身份界限,在廣泛的社會生活領域與其他民族成員展開深層次的交往互動,這不僅有助于消除民族成員彼此間的偏見和猜忌,增進相互了解和認同,而且有助于在“求同存異”互動機制下“化約”凝聚對中華民族的自覺認同,促進各民族信守平等互利、共同發展的理念,形成取長補短、互通有無、互幫互助的民族交融格局。
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理論內涵
在當代中華各民族交融發展、中華民族共同體鑄造過程中,黨和國家領導人深刻把握社會主義民族關系的本質特征和發展大勢,創造性地提出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思想。“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是新時代我國民族關系理論的新發展,它從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高度,將民族問題和民族關系提升到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層面,突出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與中華民族共同體鑄造的內在聯系,開拓了中國民族理論的新視野、新高度、新境界。
(一)“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的形成
2010年1月,中央召開了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談會議。在會上,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錦濤同志第一次提出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概念。[11]在同年5月召開的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上,胡錦濤同志重申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論述。2010年12月,時任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同志發表了《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提出了“增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全國各族人民大團結的深厚根基。[12]2011年5月,時任全國政協副主席杜青林同志在云南調研時進一步闡釋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13]之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概念在不同場合被提及,“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得到進一步闡發。
2014年9月,中央召開了全國民族工作會議。在這次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加強各民族間交往交流交融,尊重差異,包容多樣,創造各族群眾共居、共學、共事、共樂的社會條件,讓各民族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手足相親、守望相助。”[14]在2017年10月召開的中共十九大上,習近平總書記站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代高度,提出“深化民族團結進步教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進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各民族之間的差異性是客觀存在的”,應該承認和尊重這種差距;要“鞏固和增強中華民族的共同性和一致性”,就要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至此,“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得到完整而充分闡述,成為指導黨的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
在理論淵源上,“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民族融合理論。民族融合理論是馬恩列毛等經典作家在深入分析人類社會民族現象的產生、發展與演化基本趨勢的基礎上,關于近現代社會民族交往互動和民族關系本質的理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在繼承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民族融合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以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和各民族共同發展為本質特征的民族關系理論,創設出以民族區域自治、民族優惠與民族發展為核心內容的民族政策體系,從根本上保證了以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為價值取向的民族關系的發展大勢。新世紀以來,為適應我國民族發展和民族關系出現的新變化,黨和國家領導人提出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形成了新時代民族關系理論的最新成果,深化了人們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民族發展規律的認識。[15]
(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思想的內涵
“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指導當代中國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加強“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首先需要對其內涵做出科學解讀和闡釋。一般認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民族交往是伴隨民族歷史性存在而產生的不同民族之間的互動行為;民族交往的過程自然會產生民族之間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方面的交流;民族交融是民族在相互交往和交流中所產生的彼此接近、相互融合的過程。
有學者認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一個層層遞進的民族互動關系體系。民族交往是不同民族的個人、群體和組織之間的相互往來。民族交往建立在不同民族物質文化產品互補性需要的基礎上,是民族之間初級階段的來往;民族交流是在不同民族高頻次、寬領域、深層次的交往,它不僅包括不同民族在物質文化產品上的交換與合作,也包括不同民族在精神文化和文學藝術上的交流、傳播和借鑒;民族交融則是指在交往交流的基礎上,不同民族彼此接近、相互學習,在相互欣賞、相互認同的過程中所產生的包容差異、不斷趨同的過程。在多民族國家中,民族交融的最高形式是逐漸凝聚形成國家民族共同體。[16]有學者探討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關系,認為“交往是形式、交流是內容、交融是本質”[17]。有學者區分了民族交融與民族融合,指出二者的區別在于“民族交融強調的是過程,隨時隨地都在進行;民族融合強調的是結果,要經過漫長時間才能實現”[18]。有學者認為,“交融”是相互接納、吸收、包容和認同,“交融”不是“融合”。[19]
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各民族間友好相處、共同發展的一種狀態”[20]。作為我國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和基本方針,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更多的是政策性的概念,需要結合民族交往互動的狀態加以界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一個層次性的語詞,包括不斷遞進的三個層面。民族交往是不同民族之間的互動和往來,是不同民族之間互通有無的過程。不同民族之間的交往是普遍存在的,是民族生存與發展的基本方式。民族交流是不同民族之間的深層交往,是不同民族之間在接觸和交往的基礎上尋求互補互利、共生發展的過程。民族交流突破了民族交往的內容和程度,涵蓋了經濟、政治、文化諸領域。其中,經濟交流涉及商品、物質、勞務的交換及社會大生產條件下的分工與協作,其實質是各種利益的實現關系;政治交流是不同民族在政治領域的交往互動,在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內,各民族之間的政治交流通常是以分享政治文明成果、保障各民族合法權益為內容;文化交流是不同民族在文化、藝術、體育等方面的相互學習、傳播、借鑒和吸收,主要是吸收其他民族優秀文化成果“為我所用”“為我所有”的過程。民族交融是各民族在長期交往交流的基礎上相互認同所形成的穩定狀態,是各民族“求同存異”、不斷趨同的過程。民族交融是最高形式的交往交流,是各民族交往交流的最終結果。
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一個有機整體,形成了一個層級遞進的關系結構。[21]民族交往、民族交流、民族交融是構成這個整體不可分割的要素,它們之間形成了層層遞進的關系。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交往是基礎和依托,各民族只有在生產生活中發生了具體的交往和互動,才能打破封閉的民族與地域界限,消除隔膜,增進了解,才能實現交流的常態化,才有可能實現民族交融。交流是內容和實質,是更深層次、更廣范圍的交往,它強調各民族主體間的交互性和對等性。各民族只有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等領域開展長期的交流,才可能形成“信息的相互傳遞、觀點的相互借鑒、觀念的相互影響以及情感的相互表達”[22],才可能形成民族交融。因此,交往、交流是實現交融的基礎。
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交融是交往交流的應然目標和理想結果。交融不是融合,更不是同化,而是在尊重差異、包容多樣基礎上實現的“多元一體”。民族交融是指各民族在利益上相互依存、在價值觀上協調統一、在命運上形成共同體。各民族在利益上相互依存,就是在中華民族根本利益一致的基礎上,各民族在客觀利益上是相容和契合的。各民族在價值觀上協調統一,就是要在中華各民族間凝聚形成共同的價值觀念,建立中華各民族共享的價值目標。各民族在命運上形成共同體,就是中華各民族要凝結成休戚相關、榮辱與共的命運共同體。在中華民族波瀾壯闊的歷史進程中,各族人民風雨同舟、和衷共濟,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現階段,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需要在各民族共同發展、共享發展的軌道上加以鞏固。[20]
三、“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價值邏輯
中國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中國族際治理必須以“國家主義”的立場來統攝社會多元價值觀和利益訴求。“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作為當代中國族際治理的核心議題,必須以正確的祖國觀、民族觀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基礎,確立主導性的價值立場,統攝中華共同體的意識塑造和認同建構。
(一)保障民族平等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基本前提
民族平等是馬克思主義者解決民族問題的原則。我國民族理論和民族政策是在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基礎上形成的,民族平等不僅是我國民族理論的根本原則,也是我國民族政策的基本價值。中華人民共和國是由國內各民族共同締造的,“各民族不論人口多少、經濟社會發展程度高低、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異同,都是中華民族的一部分”,在政治法律上具有相同的地位,在國家和社會生活上享有相同的權利,履行相同的義務。[23]社會主義中國的民族平等,就是消除歷史上一切形式的民族偏見、民族歧視、民族壓迫和民族剝削,真正使各族人民都能夠當家作主,都能夠平等地參與國家和社會管理。我國的民族平等是全國各族人民在政治法律地位上一律平等;各民族在經濟社會發展權利上一律平等;各民族在國家發展成果享有上一律平等。我國的民族平等,內涵豐富,內容廣泛,覆蓋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個方面,不僅包括權利和機會上的平等,而且包括結果上的平等,是形式平等與實質平等的統一。
民族平等是中國共產黨解決我國民族問題的價值準則。在民族平等原則的指導下,我國創設了一套旨在保障少數民族權益、促進各民族事實上平等的制度體系,包括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少數民族優惠政策和民族地區發展政策等,從制度安排上為相對后進的少數民族的發展提供了制度保證和政策支持。在這些政策的協同作用下,我國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的經濟建設和基礎設施建設取得長足發展,人民群眾的生產條件和生活水平發生了根本性改變,小康社會建設正在推進;社會事業發展取得顯著進步,就業、教育、醫療、社保等公共服務全面覆蓋,少數民族人口素質顯著提高,少數民族與漢族的發展差距在逐漸縮小。少數民族及民族地區的全面發展,使各族人民在共同發展、互利互惠的交往互動中達到了事實上的平等,凝聚成為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體,為實現民族交融創造了堅實的基礎。可以說,沒有各民族之間的平等,要達到各民族間“同呼吸、共命運”的交往交流交融是不可能的。
(二)維護中華民族利益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根本原則
在多民族國家中,民族利益包括兩層含義:一是國別意義上的國家民族的利益,即國族的整體利益;二是國內民族意義上的各民族的利益。多民族國家民族利益的層次性構成,意味著國家必須妥善處理國族的整體利益與各民族的利益二者間的關系。中國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民族利益自然包括中華民族的利益及各民族的利益。中國有56個民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這樣,就會形成各民族之間的利益聯系和利益互動,形成各民族之間的利益關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我國采取了一系列旨在促進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和民族發展的政策,有效地保障并實現了各民族的利益,實現了各民族的共同發展和繁榮。在此過程中,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也得到了根本保證。
中華民族的根本利益是各民族利益整合的產物,它以維護祖國統一和民族團結為基本訴求。很顯然,它與“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價值目標是一致的,二者都指向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的終極目標。當然,各民族在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交往中,不可避免地會因為民族差異和發展差距的存在而產生利益矛盾,甚至一部分民族成員可能會將其“標簽化”,借此來向國家主張更多的、甚至非法的利益。在此情形下,如果國家不以中華民族根本利益來統攝全局,就會危及國家的穩定團結。因此,在推進各民族交往交流的過程中,應當始終以中華民族的根本利益——維護祖國統一和民族團結——為底線原則,使各民族的交往交流走向有利于利益融合、族際交融的軌道,促進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同和鑄造。
(三)促進各民族發展繁榮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總體目標
我國民族問題主要的是民族發展問題。發展的問題需要用發展的方式來解決。現階段,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進入新的階段,國家發展戰略轉向了全面均衡、公正協調的發展新路,突出了發展的全面性、協調性、共享性和可持續性。在國家發展戰略框架下,推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就是要在發展的過程中重點關注后進民族的發展問題,加強各民族在經濟、文化、社會諸領域的交往與交流,通過自主發展、團結互助、重點幫扶等方式,有效地推動少數民族實現快速發展。當然,各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應當是在尊重各民族正當權益、發展主體性的前提下進行的,是在各民族共同努力、共同奮斗的過程中增進的。任何試圖通過外部干預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努力都是低效的。也就是說,各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應當以促進共同發展、共同繁榮為目標,承認各民族發展差距,尊重少數民族特殊性,在國家戰略和政策的調控下,充分調動少數民族的主體性和能動性,使他們在與主體民族的交往交流中學習經驗、取長補短、發揮優勢、錯位發展,最終實現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經濟、社會、文化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
民族發展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動力來源。事實證明,民族發展與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呈正相關的關系。一個民族的發展程度越高,對外的物質與精神文化交流就越豐富,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就越緊密。反過來,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越緊密,民族發展就越有動力和活力。改革開放以來,市場化、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的加快,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廣闊的空間。伴隨市場經濟發展和工業化進程而形成的統一市場體系,將社會各群體卷入到了社會大生產的分工體系,促進了各群體之間的經濟交往交流與交融,形成了相互依存、利益相連的社會共同體。在此過程中,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使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人口加入到流動人口的行列,進城經商、務工、學習。這樣,少數民族與漢族、不同少數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日漸增多,交往范圍不斷擴大。不同民族在交往互動中相互了解、相互學習、取長補短,民族交融的因素在增長,各民族在地域上交錯混居的格局日益普遍。
民族發展為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提供了空間和條件。但是,民族發展并不必然導致民族交融的增進,甚至還有可能引發新的民族問題。北京大學強世功教授在談及新疆問題時指出:“經濟發展問題固然重要,但絕不能陷入庸俗的‘發展主義。經濟發展不一定能解決族群團結,有時候反而會導致社會分化,制造族群緊張。”[24]強世功教授的看法絕非主觀臆斷。國際范圍內,歐美一些國家推行了多元文化主義政策,有力地促進了少數族裔的發展,但在此過程中,誘發產生了民族主義意識的膨脹,威脅到國家統一和社會穩定。中國在促進少數民族發展的過程中,應該充分估計可能潛藏的威脅,有效引導民族發展走向有利于民族團結、民族交融的軌道。一方面,在國家統一的戰略部署下,將各民族的發展整合進國家發展之中。國家發展與民族發展是整體與部分的關系,各民族的發展依賴于國家的整體發展。沒有國家的全面協調和可持續發展,各民族發展就會失去依托。在此基礎上,理性看待各民族發展的不平衡問題,將民族發展不平衡問題的解決導入區域發展戰略的框架內,通過加快民族地區、邊疆地區的發展,逐漸縮小邊疆與內地、少數民族聚居地區與主體民族聚居地區的發展差距。另一方面,民族發展的戰略思維應做出必要調整。長期以來,我國民族發展政策采取的是以少數民族群體為本位的民族發展觀。這種民族發展觀,有效地消除了歷史上由于民族壓迫造成的民族發展的等級化差距,促進了少數民族發展,縮小了少數民族與漢族的發展差距。現階段,伴隨市場經濟發展而出現的社會結構分化,在民族地區也日漸明顯,突出地表現為少數民族內部的階層分化和利益分化,少數民族族內的發展差距日漸顯著。在此情形下,國家應適當調整民族發展觀,在繼續堅持群體性的民族發展觀的同時,逐漸導入個體性的民族發展觀,在憲政和法治的框架下,鼓勵和引導少數民族公民通過多樣化選擇來發展自我,消除少數民族族內的發展差距。這種以少數民族公民為本位的民族發展觀,有利于塑造少數民族公民獨立的法律人格、公民意識和自強精神,調動他們參與社會交往的主動性,促進各民族成員之間的交往交流與相互交融。
(四)增強各族人民的國家認同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最終歸宿
對多民族國家來說,民族發展與經濟繁榮,顯著提高了民族成員的生活水平和政治參與能力,增強了各民族互通有無、共生互補的交往動機與現實需要。然而,各民族交往交流是否必然導向族際交融的軌道,卻具有不確定性。因為,族際交融依賴于各民族的共同發展及交往互動的常態化,但如果由于歷史原因存在民族之間心理上、情感上的隔閡,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很可能不僅不能促進族際交融,反而可能成長為族際交融的逆反力量。因為,隨著經濟實力的增強、生活境況的改善,少數民族壓抑已久的民族情感可能釋放出來,可能喚起狹隘的民族主義意識,個別民族“精英”可能借助民族自決的話語來主張民族利益,甚至在境外敵對勢力的煽動和操縱下從事分裂國家的活動。因此,依靠民族發展來化解民族問題、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并不是萬能的。[25]
中國是歷史悠久的多民族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是文化和政治的結合。在文化層面上,中華各民族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中,經過長期的交往交流和相互交融,凝結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這個共同體超越了各民族在血緣、歷史、語言、宗教、文化、風俗習慣等方面的差異,形成了具有統一民族性格和文化特質的民族實體。在政治層面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與建設,就是要將文化意義上的中華民族建構成政治意義上的中華民族,即在國家機器、政治制度、意識形態建構中,確認中華民族是與國家主權緊密聯系的概念,國家建構同時也是國族建構,就是要實現中華各民族政治上的一體化。作為統一的多民族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是文化上的多元共生與政治上的聯合一體的結合體。
國家認同和國族認同是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精神紐帶,是促進族際交融的基礎條件。只有各民族達成價值共識,形成對國家、國族的普遍認同,各民族的發展才不會成為影響中華民族有機團結、社會秩序穩定的破壞力量。因為,國家認同是國民(包括各民族成員)對國家共同體的正當性的承認和接受。一旦民族成員在情感上自愿接受了國家共同體,就意味著他們在內心深處承認國家是正當的、合法的,愿意接受國家為維護整體利益所采取的任何行動。同時,民族成員也會自覺將維護國家利益置于民族利益之上,以維護國家利益為一切行動的最終標準。這樣,基于民族差異與民族發展不平衡的分化張力就會被化解。在國家認同的前提下,任何旨在促進各民族共同發展,包括促進少數民族跨越式發展的行動,都會在增進族際交往交流的過程中促進族際交融,有助于各民族強化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認同。
強調現代國家的國家認同和國族認同,并不是說國家認同和國族認同是現代國家唯一的認同形式。事實上,在多民族國家中,認同是多元化并存的,存在著文化認同、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等多種形式。中國有56個民族,每個民族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一員,他們既有基于民族特性的原初民族認同,也有基于國家建構的中華民族認同。各民族保有的民族認同,形成了“自我與他者”的民族意識和身份界限,促進了民族共同體的發展,有助于民族文化的傳承和民族權益的維護。需要指出的是,民族認同是與民族身份聯系在一起的,它是一種排他性的認同。在多民族國家中,各民族的原初民族認同不宜人為強化,否則將會對民族團結、族際交融、國家統一帶來沖擊。維護多民族國家的統一,必須以國家認同和國族認同來整合多元化的民族認同,消除原初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可能存在的張力和沖突。也就是說,在多民族國家中,必須確立國家認同在認同秩序中的最高地位,發揮國家認同作為最高形式的認同對其他認同形式的整合作用,確保各民族發展與族際交往交流有利于促進民族團結、族際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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