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記》中曹七巧的女性形象分析

王瑞 時曙暉

張愛玲的《金鎖記》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杰出的小說之一，它講述了一個受封建社會制度所壓迫而導致人性扭曲的女性悲劇。在這部作品中，曹七巧的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通過她的心理描寫，向讀者展示了一個潑辣美麗的小姑娘變成一個喪失人性的瘋婆子母親的過程，從而讓讀者感受到封建婚姻和金錢的誘惑對人的摧殘。張愛玲曾說：“我的小說中除了《金鎖記》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徹底的人物。”

一、形象分析

（一）潑辣美麗的小姑娘形象

七巧出生在一個開麻油店的商戶人家，她性格開朗、快樂單純，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十八九歲的她有潑辣的一面，七巧每次買菜時，朝祿會叫她一聲巧姐，她就會很開心地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她與朝祿打情罵俏都不羞澀，因為她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自然而然養成了潑辣且貪戀金錢的性格。

（二）孤獨無助的二奶奶形象

姜家本是大戶人家，但由于姜家二少爺先天殘疾，故娶不到與其門當戶對的小姐。哥嫂貪圖錢財，故將七巧賣給姜家做二奶奶，由于貧苦的出身，在大富大貴的姜家，連丫頭小雙都看不起她。當鳳蕭問小雙是不是陪嫁來的，小雙卻冷笑說她不配。就連這些丫頭都看不起她，更何況其他人！如此冷漠的環境下，七巧孤獨無助，沒有人同情她，沒有人發自內心地關心她。

（三）變態的瘋婆子形象

七巧對自己的兒女殘忍無比。當她失去幻想中美好的愛情的時候，七巧就把身邊所有人當成報復的對象，從而親手毀掉了兒女的幸福。她發現自己纏過腳，但長安沒有，就讓長安也纏腳。她不想讓長安離開自己的控制范圍，便讓長安吸鴉片。她不讓女兒嫁人，拖到三十歲好不容易有了男朋友，卻遭到七巧的破壞，她將長安吸食鴉片的事情告訴世舫，女兒的婚姻被她親手毀掉了。

對兒子長白，她也有著變態的占有欲。長白結婚后，她想盡一切辦法從長白口中套取夫妻間的隱私，讓芝壽無顏見人。七巧用這樣的方式讓芝壽無力反抗，她覺得自己在姜家受到了婆婆的壓制，所以她才肆無忌憚地將這種壓制用在自己兒媳身上，把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兒媳身上以滿足自己內心的空虛，她所遭受的痛苦讓所有人都陪她一起承受。芝壽是一個弱者，而七巧就是在弱者的身上尋求快樂和滿足。還有另一個兒媳絹兒也是在七巧的壓制和報復下走向死亡。

（四）視財如命的守財奴形象

七巧當初之所以答應嫁入姜家做少奶奶，也是為了過上有錢人的生活，雖說當上了正房太太，但仍然沒有權力和地位，這時的七巧將所有的希望放到金錢上。小說寫道，在九老太爺分家的時候，七巧的內心無比緊張，眼里身體里都流露出對金錢的渴望。分家時，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從這些描寫中可以看出七巧此時內心的激動與興奮。還有小說中她說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一定要讓九老太爺把財產分得一清二楚，這些都能看出七巧對金錢的欲望高于一切，她的眼里只有錢，為了分到錢可以得罪姜季澤，不惜與他反目成仇。

七巧的侄子曹春熹與長安一起玩時，不小心抱住了她，七巧非常生氣，認為他是想騙自己的女兒，從而騙自己的錢，還一直辱罵她的侄子。后來，長安進了學校，老是丟東西，七巧暴跳如雷，辱罵長安是個敗家精。長安長大后，只要有人來說媒，她就認為別人想貪圖她的錢財。

二、原因分析

魯迅曾說過：“所謂悲劇就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金鎖記》就向讀者講述了一個悲劇故事。就造成七巧悲劇的原因，筆者想從以下五個方面來論述。

（一）家庭環境因素

七巧出生在開麻油店的貧苦人家，本就身份地位低下，再加上她性格潑辣，所以當她嫁入姜家之后，連身邊的丫頭都看不起她，在姜家受到許多的歧視和白眼，家里沒有一個人愿意與她相處。連丫頭都覺得七巧是低三下四的人，那么在這個家還有誰能看得起她。在姜家的壓抑讓她變得瘋狂起來，而且在姜家的這個環境里，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沒有感情，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生存，沒有一點親情可言，七巧就是每天生活在這樣一個鉤心斗角的環境里，而出身不好的她在這里也得不到任何人的關心與愛護，沒有感到絲毫的溫暖與親情，再加上她性格好強，處處針對別人，所以她變得越來越尖酸刻薄。身邊所有的人對她的厭惡，導致后來她性格發生變化，正是生活在一個壓抑的環境，激發了她性格中好強的一面，她逐步走向“自我毀滅與陰暗的地步”，直到最后成為一個變態扭曲的人。

（二）婚姻因素

七巧本是活潑美麗的姑娘，她也向往擁有美好的愛情，過上平凡的生活。可是，她的哥哥將她賣給一個殘疾人，由于每天和這樣如同死人的肉體相處，七巧對丈夫的厭惡與痛恨壓抑著她。她希望得到姜家人的同情和關心，可是沒有一個人尊重她的付出與犧牲。她的婚姻名存實亡，她痛恨丈夫病態的身體，七巧是個健康的女人，而她的婚姻是不健康的，正所謂出嫁從夫，但七巧沒有這個依靠，她的丈夫是殘疾的，所以導致她心理上處于弱勢的地位，也經常被其他人欺負與侮辱，再加上她的夫妻生活得不到滿足，對于一個正常女人來說是最大的折磨，所以她產生怨恨，記恨所有人，報復所有人，長期以往便形成了一個變態的人格。這些都歸結于“婚姻制度和人與人之間的金錢關系”。

（三）愛情因素

七巧剛嫁進姜家的時候，也渴望美好的愛情，但無奈丈夫是個殘疾，所以她獨自一人過著寂寞空虛的日子，一直壓制自己的感情，不讓姜家人說她的閑話。可是，當姜家三少爺姜季澤出現時，她的所有感情都被激發出來，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姜季澤調情。后來，她發現姜季澤并不是真心愛她，而是為了騙她的錢，所以七巧在趕走姜季澤后，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愛了，她的愛全葬送在這個男人身上，她的愛情就這樣徹底地破滅了，從此之后七巧便喪失了人性，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敵意，導致了她扭曲的人格。

（四）金錢因素

小說一開始，七巧嫁入姜家，雖說是被哥哥賣進姜家的，但七巧內心也想嫁入豪門，從而擺脫貧困生活，過上有錢人的日子。因為本身家庭條件的貧苦讓她對金錢充滿了欲望，再加上她的哥哥也是為了金錢才把她賣進姜家的，所以二者更加深了她對金錢的迷戀，從而導致她性格上的變態。在那個金錢至上、人情冷淡的年代，她覺得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可以滿足她所有的欲望。由于有了這種金錢至上的意識，她變得六親不認。所以，從開始嫁入姜家，她就處心積慮地算計姜家所有的財產，為了錢不惜與自己心愛的人決裂，在她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錢，直到最后葬送了兒女的終生幸福。這些都歸結于七巧對金錢的貪戀，把她的一生都套在金錢的枷鎖里，所以才形成了變態的人格，肆無忌憚地殘害自己最親的人。

（五）社會因素

20世紀初的上海，正處于社會動蕩、新舊交替的時期。七巧是封建社會中的工具，而曹大年為了金錢不顧七巧的幸福與愛情，不惜出賣自己的妹妹，反映出封建家長的壓迫。曹大年將七巧無情地推向了萬丈深淵，在這場交易中，在姜家得到一個健康媳婦的同時，曹大年也得到了一大筆錢財，七巧得到的卻是一生被壓抑的慘痛命運。這些都歸結于封建社會對人的毒害，七巧嫁入姜家后，連下人都侮辱她，所以她一直壓抑自己內心強烈的欲望。雖然后來婆婆和丈夫都相繼過世，沒有了封建家庭的壓迫與束縛，她也擁有了金錢和地位，但她仍然得不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最主要的原因是傳統的封建思想已經在她內心深處生根發芽，可以說，七巧的悲劇命運的根源離不開封建制度和金錢的枷鎖。

夏志清對張愛玲的《金鎖記》評價極高，認為它是“中國最偉大的中篇小說”。張愛玲將七巧個性中由怨恨轉為嫉妒再到報復的性格特征寫到了人性的極致，具有強烈的震撼力，引發讀者深深的思考。

（伊犁師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

作者簡介：王瑞（1995-），女，陜西榆林人，碩士，研究方向：學科教學（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