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婷
作為文化因子的生產方式是原始民族文化形式的命根。首先,生產方式的重要性在于,很容易從原始民族的日常生活中明確的判斷出來。格羅塞在《藝術的起源》的第三章論述原始民族時指出,要判斷一種文化形式的高低,即使集中大量的文化形式來作一個比較,也難以達到我們的目的。因為所謂的文化就是在那最簡單的形式里面,也是一個包涵了無限因子的極其復雜的整體,而那些因子的大多數,至少到現在為止,是不容你下什么確切定義的。因而,如果我們能辨明一個簡單的文化因子的話,問題就容易解決多了。那些因子,首先應該是可以下客觀且精確定義的,其次應該是很有意義且可作為整個文化形式特征的。然而事實是,具備這兩個條件的文化因子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生產方式。生產方式作為一種文化形式中的一個簡明的文化因子,在某一社會團體中擁有支配權或是很流行的家庭經濟的形式,以及那些社會分子謀取生計的狀態,都是可以在任何處所,直接觀察出來的,并相當正確地決定著其領銜的特色。
其次,生產方式自身的特質決定其具有其它文化因子不可比擬的穩定性。 它施予其它文化因子以最深刻最不可抵抗的影響力,而它自身,除了受地理和氣候兩個條件的支配外,很少會受到其它文化因子的影響。因此,可以相當肯定的說,生產方式是最基本的文化現象,和它比較起來,一切其他文化現象都只是派生的和次要的。但是,我們強調生產方式對文化形式的重要性,并不是說那些第二性的現象都是直接從那個主干上枝生出來的。比如宗教觀念,的確不是從經濟條件產生出來的,但我們還是可以從最占優勢的那個生產狀態中去追溯統轄整個民族的宗教形式的來源,卡斐人對于精靈的信仰,自有它獨立的根苗,但是那特殊的信仰形式,例如祖先靈魂作有分等有序次的排列,卻顯然是他們實際生活上分等有序的體制的反應,而那分等有序的體制卻就是那時最占優勢的那個有著好戰和集權傾向的蓄產事業的產物。
1.關于原始民族的文化形式和藝術
這里需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原始民族所擁有的文化形式是不是可以稱為原始藝術呢?回答是肯定的。首先,格羅塞在《藝術的起源》中說藝術的起源,就在文化起源的地方。一個民族的文化形式,不論水平的高低,總是能很好的在其藝術上體現出來。其次,藝術這種審美的活動,在它的過程中或直接結果中,有著一種情感因素——藝術中所具有的情感大半是愉快的。所以,直接得到快樂,是藝術活動的特征。而原始人的各種文化形式,不論是跳舞還是繪畫,不論在運動中還是在動作的最后結果上,他們都愿意得到和享受這種快樂。因此,無需懷疑,這里所討論的有關于原始民族的文化形式的問題也就是原始民族的藝術的問題。
2.生產方式對原始藝術影響的具體表現
2.1 原始民族的人體裝飾藝術
原始民族極熱衷于對自己身體的裝飾,這是文明民族所難以理解的。除那些沒有周備的穿著不能生存的北極部落外,一切狩獵民族的裝飾總比穿著更受注意,更豐富些。現代人常難以理解原始民族穿著和裝飾不相稱的事實,并把這種行為當作那些天真質樸的野蠻人連必需和浪費也不能分辨的有趣的例子。可是,如果野蠻人真像一般人所描寫的那樣,只是高個的癡呆的孩子,那么他們怎么能夠繼續生存的這個問題就很難理解了,因為照理,他們早就該滅亡,為高等動物做一個缺少理智的危險的前車之鑒了。可是,這些穿著缺乏而裝飾過多的原始民族,雖則時常有高級民族在那里熱心地設法阻難他們,卻已在這世界上生存了幾千萬年了。也許,文明人需要轉換一下思維,就會發現原始民族的裝飾并不是多余而浪費的東西吧,野蠻民族的必須裝飾或者正象我們的必須衣服。
既然,原始民族的裝飾并不是毫無意義的浪費行為,那么,存在于裝飾物品的豐盛與狩獵生活的貧乏間的這一個極大的矛盾,使我們不得不追問在這文化的最低階段上為什么會發展這種極其豐富的人體裝飾?
眾所周知,現存的原始部落民族生活在氣候和地理環境都極其惡劣的地區,特別是原始的狩獵民族,在長期殘酷的生存競爭中,身體裝飾的意義早已經超越它的表現形式成為原始部落的集體意識,成為他們在殘酷生存環境中可以取得勝利的最不可少和最有效果的武器,根本不是無足輕重的贅物。所以,身體裝飾,是真含有實際意義的——第一,是作吸引的工具,第二,是作叫人懼怕的工具。而大多數的裝飾品,都是同時兼著雙重目的。凡為同性所嫌懼的,往往為異性所愛慕。由此可見,裝飾對于原始民族的男性來說,既可以吸引到異性的愛慕,又可以恐嚇敵人,增加自己的勇氣與力量,如此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2.2 原始民族的造型藝術
造型藝術在格羅塞《藝術的起源》書中一共提到兩種:一種是繪畫,一種是雕刻。
被現代文明人稱作“半禽獸人”的原始民族,他們的造型藝術卻往往會讓人類學者感到異樣的懷疑和驚喜。在大多時期,他們的繪畫作品連同他們的繪畫藝術知識和才能是被文明人一起否定了的,可是這種否定,在看到過原始民族的繪畫作品之后,難免不使人產生懷疑。因為,眼前的這些圖畫中的形式,和實物可算惟妙惟肖;這些藝術家們竭力想把實物的形式和動作用最肖妙的方法重現在畫上;而且他們用粗拙工具所奏的成效,就是文明歐洲人用了不少的設備所得的,也尤有所不及。甚至,這些繪畫的天才不只是幾個澳洲人所具有。而好像是那些土著們一般所共有。昌西說:“許多的青年都善于描畫事物。麥累地方,他們的廬舍是用樹皮遮蓋的,青年人往往喜歡在樹皮的內面刻畫或用木炭繪畫許多的形體景色,以為娛樂。許多青年都是繪畫的天才,速寫起來非常之迅速。”再看另一個狩獵民族,北極人在繪畫上雖沒有大發展,但他們在造型藝術上卻能另向一方面發展,為其他狩獵民族所不及。他們的作品證明了北極人卻是熟練的雕刻家;實在的,我們從他們骨頭雕刻上看來,確實是原始造型藝術中的成功作品。凡是在北極人生活中所見到的動物,他們都能敏銳的理解且能精確的描刻出來,簡直可以作為動物學家的研究材料。
那么,疑問就產生了,生活在自然環境如此惡劣、生產力如此低下的原始狩獵民族,為何會擁有如此精湛的繪畫和雕刻技巧呢?
我們可以想到,原始的狩獵民族為了生存,在長期的狩獵生活中,練就了文明人難以比擬的狩獵本領。當大自然已經把狩獵的生產指定給他們作為生存的主要資料。即使生在最豐富的狩獵區域,假使原始狩獵者對于許多野獸的性質和習慣沒有精確了解的知識和觀察能力,也仍舊會一無所獲。因此,為了生存,為了獲得獵物,人們不得不具有兩種特殊才能,即敏銳的眼力和靈巧的手力,第一種,對于原物的敏銳的獲得正確印象的能力;第二種,在造型工作中應用的運動器官和感覺器官的適宜發展。就拿第二種能力來說,如若缺少的話,他們最好而不可離的武器沒有改善而增加效率,那么早已隨生存競爭而滅亡了。所以在狩獵民族中武器特別發達,實不足為奇。因為要靠那些武器來謀生存競爭,所以他們必需專在這一方面的技能上發展。在事實上,所有狩獵民族所用的行獵的器具,全靠手藝上的靈巧,而且所用的器具愈簡陋,他們的技巧卻是愈好。如此殊能,再加上狩獵者敏銳的觀察力和超強的記憶力,使得文明人在初見到原始民族的繪畫和雕刻作品時的驚異和懷疑,就不再成立了。這種觀察的能力和手藝,不僅僅是原始藝術所要求的素質,更是狩獵者為了生存而不可或缺的兩種技能。這也是繪畫技能為什么在原始民族中很普遍的原因了。因為,只要他是一個高明的狩獵者,他大概也是個還不錯的畫家和雕刻家了
我們相信原始民族的生產方式不是從開始就定型,且永遠不會進步的,因為一個民族的生產方式,不能不依存于他們所生活的地理環境。狩獵民族之所以仍然是狩獵者,并不是因為他們受能力缺乏的限制而停滯不前,如舊時的人類學家所描述的那樣,而是因為他們生活環境的特殊性阻礙了他們向較高的生產方式發展。但是這種限制是會被打破的,從歷史上看,原始民族文化的進展,總會把他們從馴服自然之下,引導到征服自然上來,此時的他們具有比較豐富的文化工具,使他們的生產事業比較少受氣候的影響。這對于原始民族的生產方式來說,是一次大的飛躍,就像由狩獵民族發展到農耕民族一樣。需要指出,這里已不同于赫德和泰納說氣候對于民族的精神和他們藝術的特性有一種直接的影響,氣候和地理條件已成為間接的,氣候經過了生產才支配藝術。所以,當作為重要文化因子的生產方式由于內部或外部的原因,發生或緩或急的改變的時候,那么也會或多或少的體現在原始藝術上來。
總之,藝術即使是在早期人類和原始民族那里,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沒有哪一個民族會沒有藝術。人們把許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藝術上,如果用于藝術創造的精力真是無益于生活的任務,如果藝術只是無謂的游戲,那么,物競天擇之下必然會淘汰了那些浪費精力于無益之事的民族,而加惠于那些只會埋頭發展的民族,若真是如此藝術恐怕也不能延續到現在了吧。所以,對于人類來說,藝術從始至終都不是浪費精力的無謂游戲,而是一種必不可少的社會職能,是人類生存中最有力的競爭武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