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 疏
女人天生是擅長嫉妒的物種。只要兩個女人湊在一起,就會你嫉妒我的頭發更黑,我嫉妒你的腰更細,在這些雞毛蒜皮芝麻綠豆的事上挖空心思花樣百出地攀比,不可理喻到無可救藥的程度,再將滿腔忿恨發泄在男人頭上。說以上這些話的一定是男人,他們培養縱容她們的幼稚和輕浮,譬如斬斷鳥的翅膀,再污蔑她們不會飛。
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能演繹多少故事,印小窗看見輕羅看見黑衣少女。輕羅的眼角分明挑動兩下,緊接著換上受驚的表情,撲向印小窗,掛在他的臂彎上,好可怕,已經死了三十一個。然后貼在他耳邊,那女人是誰?印小窗裝沒聽清,啊啊地吱唔。尚莊主及時趕到,幫他解圍。
僻靜的小院,門前守著一個老家人。每具尸體蓋一領草席,有的露出一只手,有的露出一只腳。辛辛苦苦地活著就是為了最終陳列在那里,成為后世的談資。
印小窗對閃念的靈光感到詫異,自己也能領悟人生。輕羅沒進院,她用絲帕掩面,說受不了死人味。黑衣少女逐一掀開草席查看,古行舟從旁指指點點。
檢驗完畢,分類編號。黑衣少女盥手,請尚莊主召集眾人。尚莊主望望賈大老板,印小窗點頭。
廳上各主要人物落座,廳下黑壓壓一片。黑衣少女拿起鳴蟬劍,走到階前,握劍柄按繃簧抽出,高舉過頭頂。眾人瞪大眼睛,什么也沒瞧見。
尚無娉首先發現異樣,劍刃消失了。眾人嘩然,原來劍刃是可以拆卸的,原來看守的只是空殼,原來每個人都有嫌疑。
印小窗示意眾人安靜,黑衣少女將空劍鞘放回原處。
第一組尸體抬上來,共三具,確實死于鳴蟬劍。
第二組尸體抬上來,共七具,從其頸后啞門穴抽出五寸多長的魚骨狀鋼針,這是惡鯊幫特有的兵器。
惡鯊幫幫主臉色發灰,忙責問弟子,推出幾個人,承認與死者素日有嫌隙,趁此機會報復。
第三組尸體抬上來,共八具,剖開胸膛,血液凝結成深碧色,這是百毒幫的獨門秘藥。
百毒幫幫主有前車之鑒,也推出幾個人,承認與那些死者言語不和,一時沖動出殺招。
第四組的五具其實死于大鵬幫的內力。第五組的三具其實死于罡煞幫的暗器。第六組的四具其實死于冷陰幫的勾索。
眾人心照不宣。尚莊主大笑,誤會,全是誤會。眾口一聲,劍刃究竟在哪里?
全莊徹底搜查,劍刃在多佩爾房中。多佩爾的解釋是,不知誰放入他的箱子,他想夾帶回國,炫耀上國的寶物。傻子都不信,有要把他大卸八塊的,有要把他五馬分尸的。印小窗和尚莊主調停,打折他的雙腿,關進柴房。
輕羅盼到與印小窗獨處,對黑衣少女問個沒完沒了。印小窗累了,姓名和來歷那么重要嗎?你的姓名和來歷先交代清楚。
黑衣少女推門進來,兩個莊丁跟隨在后,抬著一具尸體。輕羅的臉色刷白,扭身出去。
印小窗注意到,尸體的右掌有新近貫穿傷痕。黑衣少女打發莊丁,她用劍劃開尸體的衣襟,露出胸口上一枚水滴狀刺青。印小窗摸不著頭腦。
黑衣少女盯著他,忍不住說,這是玉晶洞的標志。玉晶洞?似乎古行舟提過。
黑衣少女繼續說,莫非你不知道嗎?玉晶洞是江湖中頂級殺手組織,成員不多,但都身懷絕技。印小窗茫然地點點頭。
玉晶洞規矩森嚴,有三大禁律,孝子不殺,赤貧不殺,行善者不殺。前兩條印小窗能理解,第三條什么意思?
玉晶洞的殺手在采取行動之前會跟蹤目標一段時日,若在此期間,哪怕目標僅做一件善事,他們就放棄刺殺。所以,玉晶洞殺的人雖多,可無一不是惡貫滿盈的奸邪之徒,做的雖是以錢換命的黑生意,卻贏得普遍頌揚。
印小窗頗感神往,黑衣少女冰冷的聲音在他耳畔回響,這個殺手的目標是誰呢?他暗自反省,他既算不上孝子,亦非赤貧,他近期所作所為沒一件稱得上善事,他不禁打一串寒戰。
輕羅緊咬下唇在院墻外徘徊,突然輕叱,出來。青皮猴子閃到她背后,猛地抱住她,那個呆頭鵝有什么好,只有我對你真情實意。輕羅反手一擊,青皮猴子被震飛數丈,撞在假山上。
黑衣少女把尸體翻過來,發髻里插著一根草莖,已經枯萎。能以草莖擊中一個高手的玉枕穴致其毫無掙扎而死,全江湖僅一人。
印小窗本該聯想一些事,但黑衣少女步步迫近,他的思緒亂糟糟,只想到,她的眼睛怎么那么亮,仿佛揉進漫天星光。她的皮膚怎么那么白,仿佛冰封萬年積雪。她怎么那么美,他恨自己不讀書不學畫,關鍵時刻一無是處。
哐啷一聲,門板歪在一邊,輕羅氣沖沖地闖進來,怒火使她無所顧忌,失盡常態。她拉過印小窗,搡在椅子里,然后指著黑衣少女吼出一通奇怪的方言,看氣色不像好話。黑衣少女不由后退幾步。
局勢被輕羅控制,她發泄完,倒口氣,迅速又說幾句。印小窗和黑衣少女猜測是,磨磨蹭蹭浪費時間,那人敵友難辨。當前大事是尋寶,大家都等著圖呢。
晚間,印小窗去看望輕羅,只見人影在窗前晃來晃去,高一聲低一聲地咕噥。沒想到她發起脾氣來如此可怕。
印小窗識趣地去看望黑衣少女,屋內黑著,他轉至前廳。
黑衣少女正欣賞那幅米芾的字,你知道南宋大奸臣賈似道嗎?印小窗聽過村里說書先生講宰相巍巍坐廟堂,賈似道誤國欺君,陷害忠良,聚斂無度,不是個好東西。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罵得暢快。
當夜,一個人走進印小窗的房間。翌日,印小窗傳令集合,公開藏寶圖。(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