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無止境登高臺

張德武

〔摘 要〕《上天臺》又名《打金磚》，是戲曲舞臺上常演不衰的經典保留劇目。此劇為文武并重的高難度劇目，特別是其甩發、口髯、褶子、大段的唱腔等都需達到一定高度方能演好。筆者在師傅曹代杰先生的指導下，根據自身四功五法的條件與把握，對其唱腔和程式的傳承與創新進行了有益的嘗試與突破，較好地完成了這一高難度的戲，獲得了專家和觀眾的認可。

〔關鍵詞〕漢劇；上天臺；表演；唱腔；程式

《上天臺》又名《打金磚》，其名來源于太廟中二十八宿歸天最后一句“二十八宿上天臺”。馬連良弟子朱秉謙根據這出戲曾將其改編為《漢宮驚魂》，引起了很大反響。此劇為文武并重的高難度劇目，全國不少劇種都有演過《上天臺》，豫劇演員劉亞林曾說過，“劇中劉秀這個人物很難演，不僅注重‘四功‘五法，還設計有不少高難度的程式動作，演員必須技術全面、功夫過硬才能勝任這一角色，所以，能演出此戲的演員便屈指可數了。”①誠然，通過該劇的演出，筆者獲得了較大的關注，并推動了此后的藝術道路。

《上天臺》是老生戲的代表劇目。該劇主要描述了東漢開國皇帝劉秀，因醉酒聽信讒言，喪失良知，誤將姚期、馬武、鄧禹、陳彭等二十八位忠臣良將錯誤屈斬的故事。1992年，湖南省舉辦首屆青年演員電視戲曲大獎賽，在師傅曹代杰的精心指導排練下，筆者準備將《上天臺》這一折戲作為參賽劇目搬上常德漢劇舞臺，并演劉秀這個角色。在確定演這個戲之前，筆者心里很是忐忑，因為這一折戲，不管是在唱腔，還是在基本功方面，誠如劉亞林所說，要求都是非常高的。在過去的戲劇行業，有這樣一句行話，文怕《思凡》，武怕《夜奔》。但是《上天臺》這一折戲從須生這一行當來看，它是一個全面兼容，甩發、口髯、褶子、大段的唱腔以及基本功都是全方位的展示，特別是在這戲里邊，為了突出表現劉秀內心五味雜陳的心情，有四到五個不同風格的僵尸動作，同時演員的身上穿有褶子，頭上有甩發、口髯，腳下有高靴，在某種意義上，它更甚于《夜奔》，給演員的表演以非常高的難度。

筆者剛剛接觸這個戲是在省藝校還沒畢業的時候，在學校的廣播里聽到過這一段戲的片段。那時電視很少，影像資料也沒有現在這樣豐沛。記得那是湖北漢劇院著名演員向陽演唱的這一出戲，他演的就是劉秀，廣播里的故事情節以及優美的唱腔，一直深深地吸引著筆者。正因如此，這給了筆者排演過程當中很多靈感和創意創新。

嗓音的高低，唱腔的好壞，四功五法的基本功達到一個什么樣的程度，演員自己心里最清楚。人物角色對唱腔的唱詞如何表現，用什么樣的表現方式來展現這個角色，都需要深思熟慮。而且，常德漢劇本身以彈腔、高腔為主，分南路和北路，而此戲原為京劇的一出傳統戲，京劇，則分為西皮和二黃。即便此前有過湖北漢劇的演出，湖北漢劇跟常德漢劇在某些方面就比較接近，但又各自有自己的特點和特色，如何在這些基礎之上處理好這個常德漢劇演出獨具的特點，很需要對其中微妙關系妥帖把握。

在開始排練此劇目時，筆者和師傅曹代杰先生一起，把劇本、唱腔以及基本的表演動作做了一個詳細的分析，其唱念做打難度之大，完全出乎筆者的意料之外，況且還要考慮到常德漢劇的特點和特色，這給筆者帶來了很多的壓力和困惑。如果想要把這個戲的角色刻畫好，不能僅僅是對前輩的簡單模仿，還必須進行突破與創新才能將其展現得更加合理、更加精彩。當然，既要有創新，又不能失其傳統，既要有承傳的精華，又必須要有自己獨特的表現方式。在筆者對自己的嗓音、唱腔以及基本功有了充分把握的基礎上，師傅讓筆者盡情去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根據自己嗓音的特點，在不失傳統的前提下，盡可能把自己的特長和優點發揮出來。

在程式化的把握上，筆者通過反復琢磨，先擬了一個初步的框架，邊排練、邊修改。唱戲，唱戲，首先從唱腔開始。這段戲一開場，第一句就是內場南路導板，“未進廟不由人淚是雨降”，一下就道出了主人公此時此景的背倫心境。而在此，筆者又從中大膽借鑒了京劇和湖北漢劇等兄弟劇種中的優良之處。一句由弱到強，傷感而又自責的南路導板，一邊唱一邊緩緩出場，不知不覺把觀眾帶入了劇情當中。接下來，一個向前的碎步加一個單腿前空翻著地，給人一種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的感覺。而接下來這一句畫風急轉，“跪塵巖愧對歷代祖先”一句跌宕起伏、大氣回腸的大回籠，筆者利用自己嗓音的特點和優勢，高低迂回的唱腔，吐盡了劉秀心中悔恨傷痛之情。這開場的兩句唱腔，也是這一折戲里邊最精彩、最難唱的二句，既不能高聲嚎叫，也不能輕描淡寫地一一帶過。太高容易過火，太低又體現不出劉秀那一份悲傷和后悔的心情。就那么兩句唱腔上，花費了不少的精力。而接下來的表演，當劉秀拖著疲憊而又沉痛的心情走進太廟之時，當他看到歷代祖先的塑像，此時突然一驚，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慌，沖進太廟。在這里筆者用一個高臺倒扦虎，來體現劉秀此時那一份驚恐的感覺。從進太廟以后，劉秀的心情一直都是在一種驚恐虛幻的世界里度過，而接下來的一段，“進太廟，頓覺得陰風慘慘”更是整個戲的高潮部分。按照傳統的演出方式，應該安排四個塑像，這四個塑像就是四個大臣，分別為姚期、馬武、鄧禹、陳彭，在過去的傳統戲里邊，這四位大臣跟劉秀有一點簡單肢體上的戲份。而現在，筆者用另外一種表現方式，把這四個角色去掉，用一種虛擬的表現方式，一個人在舞臺上把它體現出來。這樣大大增加了表演的難度，同時也更能體現演員這方面表演技巧和能力。此時的劉秀，已經是神志不清，仿佛在夢境當中，看到姚期、馬武等眾位大臣一個個緩緩地向他走來，怒目圓睜地向他索命。當姚期第一個叫“拿命來”的時候，筆者用了一個高臺搶背下桌，那么接下來還有幾位大臣在前后左右不停地叫喊著“拿命來”，通常而言，接下來不能用同樣的動作來表現，在此，筆者在這里運用了三個不同的技巧來呈現，殼子、直立倒僵尸和倒插虎高空轉體180度橫平著地僵尸。就這幾個僵尸動作，特別是后面這個高空轉體180度，幾乎練了半年時間。筆者每天穿著褶子，頭上戴著甩發，戴著口髯 ，穿著高靴，每天不斷重復練習，身上和腿上受傷是常有的事兒了。而劉秀被二十八宿索命時，倉皇之間，無處逃竄的狼狽景象，筆者將戲曲傳統和藝術程式與人物劇情融合在一起，在每一句唱詞中，利用戲曲的甩發、口髯等道具，將傳統表演手法在最大的程度上把文戲武唱的藝術表演風格極致地發揮出來。最后劉秀被逼無奈，走上天臺，當時筆者用了兩層桌子立的高臺。“上天臺頓覺得天昏地暗，朦朧中與眾卿同上九天”正是劉秀此時的心情，此時已經是天昏地暗，劉秀被逼到了死亡的邊緣。在此，筆者用一高蠻子躍下高臺，落地站穩，然后唱尾句結束，最后，用一個單腿倒立360度的轉體僵尸，結束了整個劇情。

整個這一段折子戲，演出時間大概就20分鐘左右，筆者卻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排練。筆者的師傅曹代杰先生，一直陪著筆者，修改、打磨、加工，一直在教導筆者，戲需要慢火候。的確如此，演戲，需要慢慢地去領悟，去深入角色的內心，你才能準確表現和表達出來。通過這一個戲，不僅讓筆者在其中學到了很多戲曲的基本常識，還知道了怎樣深入地刻畫人物形象，同時，更讓筆者的表演和基本功得到了較大的提升。

該戲通過審查、初賽、復賽、一直到省里的決賽，一路過關斬將，最后沒有辜負單位領導和師傅一年多來的陪伴，在湖南省首屆青年演員電視戲曲大獎賽的決賽當中，以總成績第二名的成績獲得了湖南省十佳青年演員的稱號，得到了劉厚生主席、左大玢老師以及其他專家和同行的高度肯定。第二年，也因為《上天臺》和優秀傳統劇目《鄭宮恩怨》飾演，獲得了芙蓉獎的提名獎。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報。感恩師傅的付出，以及同行們的陪伴。戲曲藝術是一門綜合性藝術，筆者所獲得的這些成就，當然離不開領導和老師的培養，更離不開師兄師弟和樂隊的通力配合以及燈光、音響、舞美的幫助，因為他們努力和認真的配合，才使得該戲獲得成功。而作為演員，于筆者而言，藝術的路途還很遙遠，藝術無止境，只有在不斷打磨當中錘煉自己、提升自己，通過不斷努力，深刻體會每一個角色，才可能登上藝術的高臺，才可能給觀眾呈現出一臺臺精彩的作品。

（責任編輯：張貴志）

注 釋：

①劉亞林，成如容易卻艱辛——我演豫劇《打金磚》里劉秀的體會，《東方藝術》2008年第S1期，p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