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治痿獨取陽明”辨治慢性阻塞性肺疾病骨骼肌功能障礙

彭磊 夏衛明 陳紅英 沙建飛

摘要：骨骼肌功能障礙是慢性阻塞性肺疾?。╟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COPD）的重要并發癥之一，嚴重影響疾病進展及患者生活質量。本文通過對古今文獻閱讀分析，以“治痿獨取陽明”為切入點，探討COPD骨骼肌功能障礙中醫辨證論治要點，強調以健運脾胃為中心從“痿”辨治COPD骨骼肌功能障礙有重要的臨床指導意義。

關鍵詞：慢性阻塞性肺疾病;骨骼肌功能障礙;健運脾胃;中醫療法

中圖分類號：R259.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04（2019）10-0113-03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9.10.025?????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Abstract： Skeletal muscle dysfunction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complications of 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s （COPD）， which seriously affects the progress of the disease and life quality. Through reading ancient and modern literature， this article discussed “treating flaccidity from Yangming” as the starting point for the treatment of the disease， and stressed that the focus of TCM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for COPD complicated with skeletal muscle dysfunction from “flaccidity” should be strengthening spleen and stomach， which has important clinical significance for the treatment of this disease.

Keywords： 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s; skeletal muscle disfunction; strengthening spleen and stomach; TCM therapy

慢性阻塞性肺疾?。╟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s，COPD）的臨床表現不僅在肺部，還有許多肺外表現，如心血管疾病、骨質疏松癥、焦慮和抑郁、感染、骨骼肌功能障礙等，而骨骼肌功能障礙（skeletal muscle dysfunction，SMD）其實在COPD早期就已經發生，但迄今未受到臨床重視，目前已確認SMD為COPD最主要的肺外效應之一。研究表明，SMD是加速COPD病情進展不可忽視的因素，更是促使患者減少日常運動的直接原因[1];即使通過骨骼肌訓練及加強營養支持，仍有25%～33%COPD患者活動能力的改善未達到預期水平[2]。因此，尋求可以治療SMD的方法對改善COPD患者的生活質量及延緩病情進展有重要意義。COPD的SMD屬中醫學“痿證”范疇，其病機復雜，臨證常見以本虛標實、虛實夾雜為主，現代醫學尚無有效治療方法，而中醫治療在改善患者臨床癥狀、提高生活質量、延緩病情進展方面療效確切。“治痿獨取陽明”是中醫治療痿證的重要法則，筆者據此對COPD的SMD辨治探討如下。

1? 關于“治痿獨取陽明”

1.1? 治痿為何取陽明

“治痿獨取陽明”語出《素問·痿論篇》。為何取陽明呢？《靈樞·根結》曰：“太陽為開，陽明為合，少陽為樞……合折則氣無所止息，而痿疾起矣。故痿疾者，取之陽明?！苯浳谋玖x是將取陽明經作為針灸治療的法則，后世醫家將其發展為一種內科治療原則，且以健運脾胃為其宗旨。又《素問·痿論篇》“陽明者，五臟六腑之海，主潤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機關也”闡述了陽明與肌肉之間的關系：其一為滋養肌肉筋骨，陽明為“五臟六腑之?！?，可使宗筋濡潤;其二維持骨骼關節功能正常。朱丹溪《局方發揮》明確指出“脾傷則四肢不能為用而諸痿之病作”。國醫大師鄧鐵濤教授認為，痿證以脾胃虛損為本、為主要矛盾，大氣下陷，繼而波及他臟[3]。因心肺胸中大氣下陷，則出現呼吸困難、喘脫之危象，脾虛及腎，則全身軀干無力，天柱倒塌。

1.2? 何謂獨取

歷代醫家有兩派觀點：一派認為“獨取”即為“只取”，意為只取“陽明”，如張志聰《黃帝內經素問集注·痿論》“諸痿獨取于陽明”，陳士鐸《內經素問尚論》“痿證……自宜專治陽明胃火”;另一派則認為“獨取”只是提示治陽明在治療痿證中的重要地位，而不能囿于只取陽明。筆者從《靈樞·根結》回看“故痿疾者，取之陽明”，亦并未言明除陽明經外不取他經穴位。《素問·痿論篇》還有“五臟使人痿”論述，指出“五臟有熱生五痿”，雖然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可濡養五臟六腑，但臨證絕不能拘泥于此。閆雪嬌等[4]研究表明，不同臟腑虛損COPD穩定期患者骨骼肌含量及SMD發生均有不同，其中肺脾氣虛患者發生SMD為52.27%，肺腎氣虛組為36.37%，肺氣虛組為11.36%，提示不同臟腑在SMD進展過程有不同影響。因此，臨床應遵循辨證論治思想，仔細辨清痿證所在臟腑，以“治陽明經為主，治他經為輔”進行治療。

2? 辨證治療

中醫強調“治未病”。在疾病早期或未發病時進行干預是最理想的狀態，但本病發生常不易引起臨床醫師及患者重視，至重視時病情又多已進展，但醫者仍應采取積極措施，以防止病情進一步惡化，中醫辨證治療重點在于健運脾胃，同時也要兼顧其他臟腑氣血虛實。

2.1? 肺脾虧虛，肌肉失養——補脾益肺、健運升清

除《素問·痿論篇》對痿證強調“取陽明”外，朱丹溪《局方發揮》“脾傷則四肢不能為用而諸痿之病作”闡述了脾胃虛損在痿證發生中的重要地位。COPD患者大多病程綿長，損耗肺氣，肺金久虛，子病及母，累及脾土，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又“在體合肌肉”，肺病及脾，發為痿證。臨床表現為肢體痿軟，形體消瘦，乏力氣短，食少便溏。治以甘溫健脾，培土生金，可選參苓白術散、補中益氣湯等為主方加減。

鄧鐵濤教授以補中益氣湯為基礎方，強調甘溫益氣、升陽舉陷治療痿證需重用黃芪、黨參、白術、柴胡、升麻、當歸、五爪龍等，黃芪常用量為60～120 g[5]。謝民棟等[6]臨床研究表明，健脾益肺方可改善呼吸肌疲勞狀態，提高患者的活動能力。毛峪泉[7]則發現，COPD大鼠的骨骼肌萎縮與煙霧激活大鼠自噬蛋白上調有關，而健脾益肺方能改善COPD大鼠骨骼肌萎縮，其作用機理是通過抑制Lc3B表達、下調AMPK/ULK信號通路而實現。

2.2? 肺熱津傷，四肢痿弱——燥脾化痰、清利濕熱

《素問·痿論篇》有“五臟因肺熱葉焦，發為痿躄”，《景岳全書》“五臟之證又總于肺熱葉焦，以致金燥水虧，乃成痿證”，提示“肺熱葉焦”乃痿證發生的重要病機。肺系慢性疾病遷延難愈，以致痰濁潴留，外邪六淫反復侵襲，或郁遏生熱，或痰熱內停，以致“肺熱葉焦”，或陰虛生熱，或濕熱相蒸，浸淫筋脈，筋脈失養，四肢痿弱。臨床常見四肢痿軟，形體肥胖，肢體困重，氣滯胸悶，胸痞脘滿，或見發熱及足脛熱氣上騰，腳氣濕重足腫等。治療當以燥脾化痰、清利濕熱、通利筋脈為法，方可選用加味二妙散、四妙散、藿樸夏苓湯等。

周仲英教授[8]提出對本證可用四妙散和防己黃芪湯加減，起到清熱化濕祛風而不耗氣傷陰功效。現代研究表明，SMD的發生與炎癥反應及氧化反應關系密切，COPD患者腫瘤壞死因子（TNF）-α及白細胞介素-6、8等系統性炎癥因子均不同程度參與SMD發生及進展;且COPD患者股四頭肌與健康人群比較被氧化的蛋白質和脂質過氧化物顯著升高[9]。臨床藥理試驗顯示，蒼術、白術等燥濕化痰類中藥所含有的蒼術酮、白術內酯Ⅲ等化學物質具有抑制炎癥反應、抗氧化效應功效[10]。

2.3? 耗損脾腎，筋脈失養——同治脾肝腎、濡養筋脈

葉天士對痿證尤其重視臟腑辨證，特別強調肝腎的作用，指出：“肝主筋，肝傷則四肢不為人用，而筋骨拘攣。腎藏精，精血相生，精虛則不能灌溉諸末，血虛則不能營養筋骨。”肺脹發病在肺，繼則累及脾、肝、腎，日久耗損陰精，腎氣失納則氣喘不足息，肝腎陰精虧虛，則筋脈失于灌溉濡養。臨床以下肢痿軟，乏力氣短，腰脊酸軟，不耐久立，或伴目眩發落，步履困難，脛骨肉脫為主要表現，治當健脾胃益肝腎、滋陰清熱，方可選虎潛丸加減。

陳虹[11]臨床觀察發現，使用健脾益髓膏（組方以河車大造丸加減）可顯著改善患者肌力狀況，治療8周有效率高達86.67%，對于骨骼肌和呼吸機改善尤為明顯。正如王健教授強調治療痿證應脾腎同治，不但扶助后天之本脾，還要溫先天之本腎[12]。周仲瑛教授重視肝腎同治，提出痿證發病的關鍵在于肝腎虧虛致久病脈絡瘀阻，認為肝腎陰虛，血行乏力，因滯生瘀，瘀血阻絡，導致陽氣失于條暢，陰津不得布散，肌肉失養，筋脈痿弱[13]。其臨證常用柴胡、川芎、枳殼、陳皮、香附之類疏肝解郁之品聯合南沙參、北沙參、天冬、麥冬、玉竹、熟地黃、黃精等滋養肝腎之品，重者伍蟲類藥如全蝎、蜈蚣、烏梢蛇等可增強療效;對于使用馬錢子，其關鍵點在于掌握正確炮制方法和劑量，可將其制成復方馬錢子膠囊，從小劑量逐步加量，以防止中毒，并可提高療效[14]。

2.4? 氣虛血瘀，筋脈弛緩——益氣養營、活血化瘀

“氣為血之帥，氣行則血行”，久病則肺脾虧虛，大氣虛損，氣不周流則血瘀經絡，陽氣不得暢達，陰精難以輸布，致氣血失和，筋脈弛緩致痿證。臨床常以胸膺滿悶，四肢萎弱，肌膚甲錯，麻木不仁，有時伴有肌肉活動時隱痛，舌體痿軟，舌質紫黯、有瘀斑瘀點等為主要表現，方選補陽還五湯、圣愈湯等加減。

筆者治療COPD穩定期患者發現，健脾益氣活血法（藥用黃芪、黨參、三七、地龍等）不但能改善患者的營養狀況，降低C反應蛋白、TNF-α水平，患者6 min步行距離也有顯著提高，提示益氣活血法能提高患者活動能力[15]。國醫大師朱良春[16]善用蟲類藥物治療痿證，強調在補益氣血、溫養肝腎基礎上加祛風通絡之品，才能起到強壯起廢作用，而蘄蛇即為首選，如用烏梢蛇代用則用量加倍，輔以按摩療效更佳。但用蟲類藥應注意辨證，嚴格掌握劑量，使邪去而不傷正，應警惕部分患者可能存在異質蛋白過敏，可暫停用藥，或加用地膚子、白鮮皮各30 g以防過敏。

COPD的SMD病機不外虛實兩端，或氣虛，或陰虛，或濕熱，或瘀血，總體屬本虛標實，其樞機所在均與脾胃關系密切，治療當以“治痿獨取陽明”為其首要切入點，或補、或清、或通為其治療大法。

3? 結語

“內傷脾胃，百病由生”，脾旺則不受邪，因此以痿證論治COPD的SMD，可將“治痿獨取陽明”作為辨證論治的一項基本法則，但也應注意其他氣血臟腑功能變化，要以健運脾胃為中心，同時兼顧肝腎虧虛、濕熱、血瘀?？傊委烠OPD的SMD以“取陽明”為切入點，重視以脾胃為基礎的臟腑辨證、虛實辨證、氣血辨證，法隨證立，則對臨床有確切的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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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8-05-28）

（修回日期：2019-02-18;編輯：梅智勝）